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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点滴2-11~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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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吴哲偷看过老A行动前的集合。
好吧,这是违规了,但是,在老A,它就没有长得方方正正的南瓜。
这是铁路人前的骄傲,也是背后的麻烦……
一排的老A,看不清表情,浑身武装,嬉笑打P,看得吴哲热血贲涨,豪情顿生。
“哎,哎~~”他低声叫着薛刚,“出任务了~~”
薛刚擦着鞋,头也不抬,“哦。”
袁朗没敲门,进来的时侯,正听见吴哲眉飞色舞的报着下面老A的装备,兴高采烈的。
“九五式自动步枪,班用机枪,03式12.7毫米重狙,我靠,□□5.8毫米手枪居然人手一只……”
袁朗靠在床边,“特殊任务时,便携式臂上电脑也是人手一只。”
吴哲连忙嬉笑转身,掩饰自己违规的行为,薛刚恰到好处的奉上椅子,“队长,您坐。”
袁朗挥挥手,掏出一张纸,“你的申请我准了~~”
薛刚凑近一看,靠,申请书---------特申请办公楼西侧空地为A大队试验花圃。
吴哲愤然夺过,扬扬纸,“哼,有必要这么正式吗?”
“当然,老A还有备份呢。”袁朗笑笑,“哦,里面有几个错别字,都硕士了,这可不好,薛刚,你也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说完,扬长而去。
半天,薛刚瞅瞅吴哲,问,“队长说得是错别字,还是,偷看违规这件事?”
吴哲努力平静自己,笑得灿烂明媚,“兄弟,这叫一语双关,一箭双雕。”
薛刚愣了愣,觉得吧,其实这锄头语文真得不咋的……
吴哲这么快和老A人打成一片,有点出乎袁朗的意料,在他心中,小时侯的吴哲耀目的有点孤独,如此平易近人的吴哲,袁朗有点不习惯。
“怎么?不放心?”铁路坐在椅子里,问站在窗前的袁朗。
袁朗点点头,“有点。”
铁路也皱皱眉头,“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袁朗咽咽,很无辜的回头看着铁路,“大队,我怎么觉得你一说,就变味了。”
“哦~”铁路面色无波,“我说错了,你们都是竹马。”
袁朗虚心点头,“是,是,我们是老相好,旧相识。”
“说说,以前你对他的印象。”铁路微微一笑,道。
袁朗神色微正,想了想,“很聪明,知道很多事,很坚强,也很倔强,有自己的见解,不容易服软,好奇心很强,其实是个很爱玩的人,看起来少年老成,多半是装的,和同伴的关系不好…”
铁路眉头一动,“和你关系不好?”
“不是。”袁朗道,“应该是和同龄孩子的关系不好。”
铁路不动声色,挥挥手,“少在这里悲秋伤感~~小孩子谁没有长大的时侯,滚,去写报告去~~”
袁朗一呃,一副委屈的样子,“大队~~~”
“他不是和同伴关系不好。”铁路垂目道,如老佛入定,“只要找到合适的同伴,他也一样会相处的很好,我希望,老A和你,能给他这样的环境。”
袁朗想想,“是!”
然后,三步一回头,“大队,您都这么清楚了,就不要这么盯着他吧,跟高精度显微镜似的。”
铁路凝眉一思,靠,被小子倒打一耙。搞了半天,是自己被做了思想工作。
袁朗的约会再一次无疾而终。
三中队习以为常,依旧照常吃饭,睡觉,训练,捉老A。
这就叫生活。
当然,在阴雨绵绵,到处雨打芭蕉花零落的时侯,唱着生日歌,它也叫生活。
老A的生活。
“许三多,生日快乐。”袁朗笑,一脸笑意殷情的递过去一束小花,“回去,补你生日大餐。”
“真的?”C3连忙问,“能吃手拔烤羊肉吗?”
袁朗瞅过去,“哎嗨,我发现你小子越来越得瑟了啊,张口点菜了啊~~”
C3仰头默声一吼,收回了脑袋。
袁朗微含嘴唇的笑着,一拍C3的头盔,咔嗒一声,“行,回去我烤肉给你们吃~”
C3笑妍如花。
“你行吗?”吴哲问。
袁朗一副很认真,很坦诚的样子,“我对烤肉很熟悉。”
许三多在一边笑着点头。
吴哲瘪瘪嘴,抱着枪,字正腔圆,清脆朗朗,“是肉和你装熟吧……”
齐桓正在喝水,扑的一声,喷了袁朗一脸。
薛刚感叹,“秋水共长天一色啊~~”
众人冷场,吴哲看了薛刚两眼,一副‘我不认识这人’的表情。
齐桓手忙脚乱的给袁朗擦着脸,袁朗连忙挡着,笑道,“哎,别动手动脚的啊~带坏小孩子~~~”
说着,拿眼睛一瞟吴哲,却发现吴哲紧紧的盯着自己。
众人都在等着吴哲惊天动地的某句争锋相对,却不料吴哲很吃惊的半天道,“哎呀,这油彩还是防水的啊~~”
齐桓的手终于顿住了,他咬牙,“锄头,别说你是八一家的!”
袁朗笑,少指一滑吴哲的鼻子,“少校同志,丢死人啦啊~~”
吴哲鼻子一皱,像是要打喷嚏的猫。
那是一场真枪实弹的战争,不激烈,零伤亡。
也是吴哲他们第一次如此□□裸的直视生死。
许三多真得变成了木头,蹲在树下,任谁都拉不起来他。
吴哲埋怨袁朗,但见袁朗不耐烦的冲电话吼着,“不是我的人,是毒贩”时,他又茫茫然不知如何发泄自己的不满。
袁朗没有了玩世不恭的散漫和一切安好的镇定,有点像狂躁的狮子,来回转悠,却始终不曾对他们中的任何人发脾气。
吴哲咬咬牙,走到许三多身边,“三多,我们回去吧~大伙都饿着肚子呢。”
发火的袁朗有点吃惊的撇头望向吴哲,吴哲专注的看着许三多,伸出手。
许三多狠着眼睛,渐渐委屈失落的想要哭出来。
袁朗有点窝火,许三多的表现让他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担心。
他走到许三多身边。
“队长……”许三多嘴一瘪,“我错了……”
袁朗无措的挠挠头,舔舔嘴角,“没有,没有,真得,一点没有,是我不好,我……”
吴哲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去看了眼有点狼狈的袁朗。
“这不怪你。”吴哲道,目光很清澈的看着袁朗,袁朗那一刻真得觉得,有股清水注到了自己的心田。
袁朗看着吴哲,挤了挤嘴角,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准备收队。
吴哲弯下腰,“三多,我们救了很多人,很多很多,这有意义,真的。”
许三多不说话。
齐桓火了,走过去,把装备一抛,“穿上,别天真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袁朗远远得望过来,目光沉静,带着心疼。
吴哲咬牙,看齐桓凶狠很的把装备往许三多身上套,想去帮忙,被齐桓扒拉了开。
“告诉你,许三多~”齐桓板着脸,有一丝动容,“咱都不好受,队长……他更难受……”
许三多像终于回神一样,看了看袁朗,袁朗深深吸口气,耳麦里齐桓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有点欣慰,但更多的还是---难受--------
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丢掉很多很多孩子气的守望,这么走过来的。他知道有多疼,有多舍不得,可是,这条成长的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收队~”袁朗一直等许三多穿好他能穿上的一切,沉静沙哑的下达了这次任务最后的命令。
(12)
许三多走了。
一日,袁朗回宿舍,低头进门,一抬头发现吴哲端坐在椅子上,埋头翻着自己的书架。
“哎,给你钥匙不是让你来偷书的啊~~”袁朗笑,也不搭理他,径直去卫生间洗手。
吴哲道,“没文化,孔老先生说了,读书人窃书不为偷。”
袁朗擦擦手,停了下,“我怎么觉得孔子没说过这话。”
“是孔乙几,哎,队长,你上过高中吗?”吴哲□□裸的鄙视。
袁朗高中语文啥水平,吴哲是一清二楚,他考及格多少次,吴哲一只手都能数得清。
“好好~~”袁朗笑,无奈,“是窃,你这是窃……”
吴哲得意的点头,肯定加强,“对,我这叫窃,不为偷。”
袁朗眉头一动,眼神起了变化,笑意一波,“你确定你是窃?”
“对,对。”吴哲有点不耐烦,其实今天他找袁朗,并不是为了调侃打哈的,“我是窃,是窃。”
袁朗张扬大笑,“真是妻不如妾啊,听说两八一是我的东西正宫,怎么,这么想当妾?”
吴哲脸一红一青,吼道,“袁朗,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袁朗一愣,见吴哲眼圈微红。
“怎么了,这是?”袁朗连忙抽过椅子,坐在对面。
吴哲看着桌面,不说话,过了一段时间,转头正视袁朗,目光平静了很多。
袁朗从里面看到了清醒和理智。
“队长,是谁给了我们生杀取予的权利的?”吴哲问,“我想了想,我救了很多人,但是,我不是上帝,毒贩再坏,好像我也没有权利去改变他的一切。”
袁朗静静的看着他,忽然间,真实的感觉到,眼前的人长大了。
学会了仁慈,学会了坚强,学会了思考。
吴哲手肘横在桌上,单手撑着下巴,垂着眼帘,思考怀疑,质问探求。
袁朗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是,吴哲,人不是独立的,任何人所做的任何事,都会改变一些人的命运,这不是我们的权利,我们只能做到最好。”
吴哲咬咬嘴唇,犹豫了一会,道,“我害怕了,碰到那冰冷的尸体时我害怕了,一点温度都没有,冰凉凉的。”
他静静的等,等着袁朗的笑,袁朗的讥讽。
可是,都没有。
袁朗伸出手,摸着吴哲的脑袋,毛茸茸的。
“对不起吴哲。”袁朗道,“我没有让你们做好准备。”
头顶的温暖让吴哲莫名的想哭。
“还记得,小时侯河里的蚂蟥吗?”袁朗问。
吴哲点点头,“记得。”
袁朗说,“一个胎儿的意识也许都没有这种蚂蟥多,但是如果它附在我们或是别人的腿上,大家都会狠狠的拍出,有时还会烧死它,是谁给了我们这种权利,没有人,没有上帝,是我们自己,让我们做出这种选择。我们会烧死蚂蟥,但我们绝对不会杀害一个胎儿!”
生命就是这么的局限,这么的自私。
所以,他们必须冷静,必须思考,然后做出无愧的选择。
吴哲沉默,话题有点压抑。
袁朗叹口气,起身,神秘道,“知道我怎么克服的吗?”
吴哲疑惑的抬头,摇摇。
“我---砰的一声---敲碎了他们的欲望。”袁朗搓搓吴哲的脑袋,“所以,他们心静自然凉。”
吴哲想了想,才发觉一直语重心长的袁朗竟然话锋一转,又无赖了起来。
“老不正经~”吴哲说出口就想抽自己,这不是铺路给袁朗炫耀那句‘我才三十,还没玩够呢~~~’嘛。
却不料袁朗笑眯眯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是啊,还在换牙的小孩都成人了。”
吴哲一愣,袁朗笑的凑近,一手托住他的下巴,拇指和四指从两腮一捏。
“很好~~”袁朗道,“甜食吃那么多,没有蛀牙嘛~”
说完,一拍他的脸,起身。
吴哲愤愤的一把拉住袁朗,袁朗一愣,偏头回望吴哲紧紧拉住自己的衣边。
有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吴哲很镇定的起身,放下手,整整衣领,“因为我一直都用高露洁。”
袁朗无语的看了吴哲一眼,吴哲淡然的一步步往门外走去。
终于等后面横飞而至一瓶矿泉水后,吴哲撒脚丫就跑,一边跑,一边在廊道里蹦着喊,“队长,你乱扔垃圾~~以身犯法~~~~~~~~”
袁朗在里面,宠溺笑着:真还是个孩子。
许三多去的地方太没创意了,老A们讨论了几天,便不说这个话题了。
食堂里做了大盘鸡。
份量超足,薛刚连伸了几筷,嘴里吧唧吧唧道,“喔,这什么鸡,这么大的个啊~~”
“原鸡?”
“不是,田鸡?”
……
……
老A们七嘴八舌道,众说纷纭。
吴哲抱着鸡腿,却道,“哎,你们知道上午铁路找我上去干吗?”
C3最近,问,“干吗?”
“他说他电脑坏了。”吴哲又啃一口,“右键失灵,不能复制粘贴,太麻烦了,问我怎么办~~”
“靠~~”C3拍桌子,笑,“难道他不知道有种方法叫Ctrl C加Ctrl V吗?”
吴哲很无辜的点点头,“很菜吧?”
“嗯!”C3吼,“简直就是一个大菜鸟!”
吴哲点头,用油油的手,爱抚C3的脑袋,对薛刚语重心长道,“所以说,这大盘鸡它不会缺原料的。这是C3说的。”
满席喷饭。
吴哲埋首吃鸡,一副‘与我无关’的清白。
C3愣了半天,一蹿而起,霍霍直掐吴哲。
“砰!”一饭盒砸在了他的脑袋上,C3转头,见自家队长一脸不耐烦道,“去,往旁边挪一个~”
C3怨怨的挪了挪屁股,吴哲笑着埋头继续奋战。
薛刚低着头,凑近齐桓,压低声音,“我怎么觉得队长和吴哲坐在一起,碜得慌……”
齐桓嚼着饭,“他们是发小……”
靠!C3一捶桌子:难怪全是烂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13)
铁齿铜牙许三多端的是用两片嘴,硬生生道得袁朗丢盔弃甲,恼羞成怒。
成才来了~~
吴哲不知道袁朗是如何敲碎了成才所有的根基,他想像不出,即使是袁朗如魔鬼的那三个月,袁朗的那些挑衅,其实冷静一想,虽是张牙舞爪,却也都是虚晃一枪,根本不曾真正的伤害到他们。
SILENCE结束,成才留下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老A的生活就是等待,训练,任务。
南瓜地里,有人开了花,有人失了恋。
这一年,二中队队长马华,谈了多年的女朋友,提出了分手。
晚上,马华敲开袁朗的门,没头没脑道,“走,兄弟请你吃烤地瓜。”
袁朗手从后往前一挠头,“好啊~”
也没问为什么,两人便跳下楼,撬开通风机,摸进老A的厨房,偷了两大袋红薯,袁朗都走了出去,想想又顺了一瓶白酒和几罐啤酒。
“队长,你有点让我失望啊``”一手电筒的光束白花花的打在了袁朗的脸上,“这么快就违规了?中校。”
吴哲一本正经的晃着手电筒,光束在袁朗的脸上一绕一绕。
袁朗哭笑不得,真不该给这家伙随时随地巡逻的机会。
“一块吧~”马华道。
袁朗还在犹豫。
马华笑,“就你那酒量,陪我喝,估计明早还得我背你下山。”
“行,行。”袁朗将白酒抛给了吴哲,“走吧,少校同志,带你打牙祭去~”
山顶上,黑黝黝一片叠着一片,像水墨一层一层的晕染。
三人很迅速的生起了火,马华掏出一大堆的信,往火里一抛,袁朗没拦着,转着啤酒罐。
吴哲有点吃惊,眼睛圆圆的看着袁朗。
“他在祭奠他远去的爱情。”袁朗一本正经的解释,“都是情书。”
马华看着扑腾腾蹿起的火苗,静静的,没有说话。
一直的一直,他们都是相爱的,只是可惜,就如她所说的一般,她爱他,但不爱他的生活。
那时,马华刚刚拿出浸汗的戒指,看到她眼中欣喜激动的光芒一闪而过,转至黯淡。
“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她说。
在这一刻,她不得不说分手,否则他们会在一起,然后互相埋怨,挑剔,最终将毁了这段他们都无比珍视的爱情。
火苗红中泛着幽蓝,一点点欢愉的跳跃着,马华觉得眼潮有点湿。
那么多曾经呢喃细语的幸福时光啊,那么多曾经年少春衫薄的轻狂年华啊,那么多曾经鸿雁传情的美好岁月啊……
她给了他最美的青春和爱情,可最终长大的他们,还是没能在一起。
为了爱情,也为了生活。
过了许久,马华伸手,“给我一瓶。”
袁朗翻滚着地瓜,空出一手,抛过去一瓶,“莫愁前路无知己,天涯何处无芳草~~”
吴哲白了他一眼,腹诽道:个没文化的……
“你小子一定又在心里诋毁我形象~~”袁朗用手一咕噜吴哲的脑袋,缩回手的时侯,发现指端沾有黑灰,便索性又趁机往吴哲左脸一撇。
吴哲不搭理他,专心烤着地瓜,不时还能看到没烧尽的纸屑上零零碎碎的几个字。
袁朗玩心大起,又用手指沾了点黑灰,倾过身,在吴哲的右脸一捺,鼻子上一竖。
“哈哈,小猫~~”袁朗捶着地大笑,捣捣沉默的马华,“哎,哎,你看,像不像?像不像?……”
吴哲眼睛一翻,整张脸只见眼珠是白的。
马华也终于微微苦涩一笑,伸手也沾了点黑灰,“来,再加个王字。”
“别别~~”袁朗连忙挥手拦住,“一山难容二虎,他还是做我家的小猫得了~~~”
说着,胳膊一勒吴哲的脖子,凑近极蛊惑的煽动道,“是吧,吴哲?”
马华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渐渐笑了起来。
吴哲捣捣袁朗,示意他看马华的眼神。
“大哥,你别这样笑~~”袁朗嘶嘶气,“感觉我像是欠了你钱一样,那是帮许三多借的,不关我的事~~~”
马华轻哧一声,“当初借钱的时侯,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初说,就算许三多没钱,你也一定会替他还上的。”
吴哲吃惊的看了眼袁朗,靠,当初义正词严教育自己和菜刀的某人,居然也是个…只讲兄弟义气的家伙……
袁朗有点不好意思,“来来,吃地瓜,吃地瓜~~~”
吴哲伸出手,袁朗将烫烫的地瓜在手里翻来颠去的,就是不传给他。
“哎~~”吴哲连忙把地瓜扒弄到自己衣服上,“不烫啊你?!”
马华自己挑出一个烤好的,细细的剥下一块,道,“我真羡慕你们俩。”
吴哲一块含在嘴里,烫的要命,被这句话,一下子给惊了,那块地瓜便直接顺着嗓子滑了下去,烫的他胸口火热热的。
袁朗鄙视的递过一罐打开的啤酒。
“青梅竹马,分分合合。”马华笑,“最后又一块跑到老A来了,感觉你俩怎么绕,都能绕到一起。”
袁朗不屑道,“怎么说得像井冈山会师?~”
说完,神色一变,侧身一本正经的握住吴哲的手,“小鬼,辛苦了。”
吴哲左手顺势滑至袁朗手腕,往后一别,一个徒手擒拿,然后潇洒的松手,继续掰着地瓜,眉头不抬道,“我和烂人划清阶级界限~~”
“哎~”袁朗一拍吴哲的脑袋,“小时侯动不动就说不跟我玩了,最后不还是跟在我屁股后面,立场不坚定,从小看到老!”
吴哲手一撑地,翻身而起,从后面扑上去,勒住袁朗的脖子,“大爷的,你不提还好,说,当初为什么好好的又不写信给我了~~”
袁朗笑,眼眸中有火光倒映其中,漆黑的瞳孔上浮着一层金色,他掰开吴哲的手,拉他坐下,“坐下,没大没小的家伙!”
马华喝着啤酒,笑,“放心吧~~他没写信给你,你的通信地址他倒是记得清楚~~他对你这个弟弟可算是真得放在心上了……”
还在近身搏击的两人听到最后一句,都是一唬。
火光中,吴哲脸色一红,像是什么秘密被别人不经意间点破一般,又像是什么期待被别人随口应允了一般,惴惴的有点欢喜。
袁朗像小时侯一样一掐吴哲的腮帮子,夸张道,“我才不要这样的弟弟呢~~”
马华道,“袁朗,你怎么跟吴哲在一块,就跟小孩子一样?”
吴哲毫不客气的大笑。
袁朗的酒量的确不咋的,没多久便说困了,拾掇了一个树叶小坑,靠着一棵树,假寐去了。
吴哲和马华不自主便压低了声音,更多的时侯,两人就安静的喝着酒。
“酒量不错嘛~”马华道。
吴哲点头,“还行,海军海量嘛~”
马华用手撬开那瓶白酒,“怎么,比一下?”
吴哲想想,喝干手里的啤酒,“就用这个当酒杯吧。”
两人你一罐我一罐的喝着,吴哲安安静静很认真的听马华说他和她的故事,也说,他和袁朗的故事。
“知道袁朗为什么没给你写信吗?”马华问。
吴哲摇摇头,“不知道,他没回,我就没再写了。”
马华笑,“你俩还真像小孩子斗气。那段时间,袁朗过得辛苦,你知道,他是狙击手,第一次实战时,他负责掩护后退,为了我,他开枪了,打死了另一个狙击手,女的,后来清理战场时,发现,有身孕……”
吴哲愣住了。
一个胎儿的意识也许都没有这种蚂蟥多。吴哲想:袁朗,你就是这样安慰你自己的吗?可是你为什么又那么严肃的说-----------我们会烧死蚂蟥,但我们绝对不会杀害一个胎儿。
吴哲下意识的偏头望向不远处的袁朗,袁朗靠着树干,以一种很保存体力的姿势,随时都能跃起准备战斗的姿势,火光在他的脸上光影交错,愈发显得他面容的沉静。吴哲咬咬内嘴唇,起身,脱下外套,走过去,俯身,轻轻的替袁朗盖上。
袁朗眼眸倏的睁开,漆黑的似能把一切旋进去。
待看清是吴哲的时侯,他敛去那一瞬的警戒,淡淡的一笑。
“我那有火。”吴哲解释,“人睡着时,体温会下降…”
“知道了,大硕士。”袁朗笑,闭上眼睛,“去玩去吧~”
马华挑大了火,等吴哲回来坐好后道,“他没把你撂倒在地,我很吃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火,真得被马华给挑大了……
(14)
班伏里奥:什么悲哀使罗密欧的时间过得这样长?
罗密欧:因为我缺少了可以使时间变为短促的东西。
班伏里奥:你跌进恋爱的网里了吗?
罗密欧:我还在门外徘徊——
班伏里奥:在恋爱的门外?
袁朗和齐桓在台上,顶着毛线做成的头饰,抒情对白,齐桓板着脸,很是不习惯。
C3是那个送信的家伙,用薛刚的话说,就是那个一切悲剧的造成者,戏份不多,因为那家伙想在新年晚会上多有时间吃东西……
“哇赛,我现在才知道朱丽叶只有14岁啊!”C3啃着苹果,“这也太早熟了吧。”
吴哲叼着橘瓣,凑过来,“队长早恋时也才16岁,跟罗密欧差不多……”
于是乎,没有戏的人都凑了过去。
…...
“话说,有一次,队长同志送她回去,那女生这一天不知为何没有骑车,便坐在了队长自行车的后面。”吴哲吃完橘子,手一挥,“C3给我剥个橘子。”
C3连忙把没有吃完的苹果咬在嘴里,一边诚惶诚恐的剥着橘子,一边口齿不清道,“快说,快—所—”
“等那女生下车穿过马路时,队长回头,恰瞥见车座上一点红色的印迹,是血!!”吴哲说得像惊悚嫌疑大片,C3不屑道,“切,那不就是那个吗~~”
吴哲点头,“是啊,可队长不知道啊~~”
于是,噗~~
C3喷了薛刚一脸。
吴哲继续,“我们的队长就隔着大马路,很焦急的吼------哎呀,快回来,我送你去诊所,你流血了……”
戏台上,齐桓忍着笑看着自家队长面色平静的对白-------------…….可是我并不喜欢这一种爱情。兄弟,你不会笑我吗?
对上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齐桓连忙摇头,念着对白-------------不,兄弟,我倒是有点儿想哭。
台词继续,袁朗问-----------好人,为什么呢?
齐桓都想骂老莎,写得什么台词。
“队长,哈哈~~”齐桓最终没憋住笑,连忙蹿开,“你不会那么大真不知道吧~~~”
舞台上,孤零零的罗密欧笑得很妖孽,“很好,知道的都出去跑跑步吧……”
寒风瑟瑟之中,班代里奥,带着世仇的两班亲王一众人马,背负着原木,跑在了一马平川的训练场上……
新年演出,朱丽叶一出场,一直憋笑的众老A全部哗然。
铁大捧着茶杯的手也抖了抖。
许三多哀怨的看了看自家队长,用他超强的记忆能力背着台词,吴哲在底下,笑得腰都弯了,袁朗很无奈的等着朱丽叶说完,然后声情并茂的表白……
渐渐,吴哲不笑了。
袁朗的声音,沙沙的温润,醇厚的像绵长的白干,哄得他五脏六腑的火热。
无论在干什么,A人,还是说教,哪怕是现在的演戏,袁朗都是那么的认真,认真的让吴哲不得不去欣赏,不得不去感受。
有的时侯,吴哲在想,这个袁朗还是那个小时侯的袁朗吗?
不是了。吴哲想:就像自己不是以前的吴哲一样,袁朗也不再是以前的袁朗,因为他们都在长大,都在往前走,走着走着,只是很奇妙的又到了一起。
罗密欧在说:爱太粗暴,太专横,太野蛮了;它像荆棘一样刺人。
吴哲皱着眉头,眼中是否定的光彩,充满希望和善良。
不!茂丘西奥说的才是正确的:爱是一件温柔的东西,要是你拖着它一起沉下去,那未免太难为它了。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袁朗的那一刻,吴哲竟没有一丝的慌张,他倒是有点雀跃,似乎真能看到自己的心底里开出了羞答答娇嫩嫩的小花。
多么美的东西啊,爱情,想想就能让人醉的东西。
三中队演完,是四中队准备上场。
袁朗跳下舞台,看见吴哲安安静静的嗑着瓜子,笑了笑,便走到了他那一桌。
“如何?”
“还行。”吴哲牙齿一嗑,舌头一卷,瓜壳两瓣,完完整整的落在桌面上。
袁朗看得有点出神,觉得这一过程莫名的玄妙:精密,准确,流畅。
“看什么?”吴哲瞥了眼,继续认真的看台上。
袁朗笑笑,抓了把瓜子,靠在椅背上,没有搭话,也认真的看了起来,不时随声大笑。
礼堂里很是热闹。
大家嘻嘻哈哈,互相抨击,闹得顶棚都能被掀的掉。
四中队最后合唱的是一首老歌,笑傲江湖的结尾曲--------------------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涛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啦………”
吴哲也跟着吼,袁朗环臂,笑看着开心的少校,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挠了挠他的脑袋。
毛茸茸的,有点扎手,有点柔软。
吴哲一边‘啦~~’一边回头朝袁朗一瞪,笑意却是满眸。
(15)
“过去的2005年,我党召开了中共中央□□会议,政协十届四次会议和人大十届三次会议,□□员先进性教育活动也正式展开……这一年,神舟飞船成功升天,世界人民反法西斯胜利60周年……我们要抓紧做好‘十一五’规划和2020年远景目标的制定工作……”
袁朗微微斜目,瞥见旁边的吴哲一脸严肃认真,不时埋头记录。
只是底下的腿,已经开始无声打起拍子了。
袁朗抽抽嘴角,正身凑近,眼神一瞄。
吴哲笔尖走动,纸上一个戴眼镜的小人,挥着右手,旁边一个大大的云朵样的空圈圈,吴哲正在里面记着政委说得某些零星碎语,毫无连贯,纯属听到什么写什么。
那小人,袁朗抬头看了看正在主座上狂侃的政委,憋着笑,好生痛苦。
吴哲用脚一踩袁朗,在旁边写道,“像吗?”
袁朗微微点头,小声道,“认真听讲,好学生~”
吴哲白了他一眼,依旧自得其乐。
袁朗微笑,也不管他,自己继续听政委进行思想动员。
吴哲抬头,瞥了眼袁朗。
大半个侧脸,像山峦一样的鼻梁,明显的嘴唇,装作认真,但实则不耐烦的表情,手指轻轻叩在桌面上。
像是以前的袁朗,又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以前的袁朗,骄傲,嚣张,渴望成为英雄,一切张扬于表面。
现在的袁朗,很多东西沉在了骨头里。
吴哲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大汤熬出骨胶质的原味……
然后自觉愧意,连忙虚心的听了一段,认真的记着笔记。
袁朗嘴角邪气的一勾,趁领导不注意,伸手像以前的老师一样,狠狠的一拧吴哲的耳廓。
对于A大队,打击毒贩是一项重要的任务。
换了个领导,开始专门侃这个话题。
吴哲有点泄气得发现,自己竟然比袁朗先坐不住了。
好在吴哲练过书法,便在笔记本上练字修心。
袁朗不时凑过来瞟一眼,还得瑟的不时也写出相同的字,推过来,眉头一动,挑衅味十足。
吴哲咬咬牙:个没文化的。
他索性开始写诗,写一句后,挑衅的在下面划条横线,示意袁朗接龙。
袁朗高中语文不行,诗词更是一塌糊涂。
吴哲乐了。
炫耀的一首接一首,挥笔就来。
袁朗面色沉静,专心听讲,只是不时瞟一眼,看到接不上的就当没看见。
吴哲翻了一页,正巧台上在讲武器装备,手枪匕首什么的,便随手写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袁朗过了一会才看到,立马眉眼生动起来,在纸上刷刷写道--------这个我知道,金庸写的。
吴哲嘴角挂着‘孺子不可教’的笑意,骄傲的装出无奈的样子,在后面银勾铁画的写道--------李白!
袁朗咽咽,身子往另一边倾去,继续装没看见。
好不容易捱到散会,吴哲扯着领扣,“大爷的,下次再也不跟你来开会了,找你东宫去~”
袁朗低头歪嘴一笑,转着帽子。
走到车门的时侯,他一顿,“哎,你刚才写得那首诗不错,我也想起一首。”
吴哲歪歪头,隔着车子,站在另一边等他。
袁朗笑,念道,“我们悄悄的来,悄悄的走,挥一挥匕首,不留下一个活口。”
吴哲一呃,拍着车盖笑开了,袁朗也咬着嘴唇一笑。
两个人就隔着一张车子,散漫不羁的笑着。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一起素霓生!
开车一路回去,两人都没吃饭,吴哲是打着小算盘想回去敲袁朗一顿。
可是,不曾想啊,熟悉开会惯例的齐桓,十分贴心的把饭点推迟,一直等到两人回来。
吴哲不情愿的跟袁朗去了食堂,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吴哲不挑食,从小,袁朗就知道这家伙好养。可是,只要桌上有他爱吃的东西,其他皆不入法眼,一筷子都不会伸过去。
豆腐鲫鱼汤,汤色乳白,肉嫩鲜美,上面绿色的小葱花微微泛着涟漪。
好吧,这是刚端上来三秒内的景象,三秒后,嚓嚓,五、六双筷子下海一搅……
吴哲叼着鱼尾巴,筷子又捞了一条,袁朗笑看着,怎么看都觉得像只猫。
不愧是海军出身,吴哲吃出来的鱼骨头真得像小时侯画的老猫吃过的,一架一架,都是完完整整,完全可以送去做标本。
“看看,看看~~”吴哲又捞了一条,“技术啊,技术啊~~”
可怜的C3一条还没有吃完,见吴哲的筷子再次下海,眼都绿了,“哎,哎,限量的啊,一人最多两条~~”
吴哲眼珠子一转,筷头一点袁朗的碗,“队长,你另一条算我头上吧~”
袁朗优哉的剔着刺,“理由?”
“我陪你开会了。”吴哲道。
袁朗笑,“份内的事,再说了,过期作废。”
吴哲不管,筷子迅速一探,那鲫鱼犹如浪里白条,嗖的飞入了吴哲的碗里。
他连忙用嘴叼住鱼尾巴,嘶着声音道,“规矩,也过…期作…废…”
C3怎能服,筷子直入吴哲的碗,却在中途被袁朗一筷子敲在了脉门上。
“肩臼今天又受伤了吧?~”袁朗道,“你小子还装,出手速度变慢这么多。吃完饭老老实实去林军医那去,以后几天的训练给我把强度降降……”
C3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吴哲认真的看了眼袁朗,袁朗笑笑,对C3道,“听话才是好孩子嘛~~来,我特准你去抢菜刀的那份~~”
齐桓白了自家队长一眼,他本就不爱吃鱼,刺多麻烦,不用C3多说,齐桓连忙表态,“得得,归你归你……”
吴哲心满意足,毫无愧疚的继续埋头奋战,袁朗瞅了瞅他碗边快成山的鱼骨头,皱皱眉,夹了块豆腐抛到了他碗里。
吴哲微微一愣,叹口气,很老实的吃了起来。
“咦,吴哲~”许三多问,“你不是不吃豆腐吗?”
吴哲咽下去,回味一般道,“队长的豆腐,千载难吃一口啊~~”
许三多不明白。
袁朗抬头,斜目望着吴哲,“想不到我在你心目里,还是如此细皮嫩肉的啊~~”
吴哲勇敢的对视一眼,埋头剔着鱼刺道,“还行吧…..”
真是一个脸皮厚,一个脸皮更厚……
(16)
老A出任务的时间其实并不多,用齐桓的话说:哪有那么多拯救地球的事?!
袁朗喜欢用狙击来形容老A的生活----------平静无波的等待,兔起鹘落的快捷去夺得决定性的胜利,他们每一分每一秒寂静的等待,都充满惊心动魄的气氛。
说得极是煽动人心。
06年的大半年,三中队只出过了两次任务。
漂亮的零伤亡。
晚上,吴哲去了袁朗的办公室。
“喏~我妈寄过来的~”袁朗抛过去一个包裹。
“什么?”吴哲翻过来,翻过去,闻闻,惊喜的笑,“无花果干,给我的?”
袁朗哧的一笑,点点头。
吴哲想想,侧着身,“那我回去了?”
袁朗点点对面的电脑,“天上不会掉馅饼,少校。”
“我就知道。”吴哲愤愤,走过去,将包裹放在桌面上,双臂一撑,居高临下,“说,要我帮忙干什么。”
袁朗窝在椅子里,懒散散,带着几分坏气的笑,“不情愿?”
吴哲一呃,脸微微发热。
年轻的少校,麦色的脸上,一双眼睛清澈的流转出几许无措和慌张,似乎是害了羞。
像打霜的水晶葡萄一般。
袁朗咬咬嘴唇,瞥开了头,目光移到了电脑屏幕上,“去~~资料,编辑,模拟……”
他力图用简洁,一如既往的方式,安排这一夜的工作,听起来没有多少不妥,只是袁朗自己清楚,他那时,心神不定。
吴哲瘪瘪嘴,脚步利落而又迅速的走至对面,坐下,打开了电脑。
空气很干净,也很安静。
吴哲喜欢这样的感觉,一切尘嚣慢慢沉淀于心底,开出凡世的花。
世俗,而又晴美。
这样的安静,没有言语,也不寂寞。
他大脑清醒,宁静的内心却莫名的不时一动一慌,泛起的涟漪让他欣喜、自豪……
袁朗闲下来的时侯,习惯的点了支烟,靠在椅背上,静静的什么都不想。
他看着被电脑遮去所有面目的,对桌的吴哲。
一个毛茸茸,黑亮亮的发顶。
空气没有任何的颜色,可袁朗透过缭绕的烟雾,却觉得一切的背景,鲜亮无比,衬得里面的色彩犹如油画一般,明亮,缤纷。
“怎么了?”吴哲昂起头,勉强能够看到袁朗在吞云吐雾。
袁朗吁口气,“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
零伤亡。
他背着这三个字,终于肯说:这并不简单,累,很累,很累人……
吴哲皱皱眉头,半天低声道,“队长,你先去睡吧~”
袁朗眉头一挑,疲惫散去,眼眸一亮,含满笑意,“不是总叫我烂人吗?怎么,吴哲,立场又不坚定了?”
吴哲白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干活,嘟囔道,“是,因为以前我叫你混蛋……”
袁朗耳尖,听得很清楚,脱口笑道,“想不想叫我名字?”
吴哲敲字的手一顿。
仿佛心底那朵花,花瓣轻轻一颤。
“干脆点,少校~~”袁朗又吊儿郎当起来,恨不得把脚跷到桌子上,“想不想?”
吴哲不喜欢这样的诱惑,觉得自己被人用一颗糖像小孩子一样引诱着,去换取这么珍贵的感觉。
“不想~”吴哲继续敲字,轻轻哒哒的声音从指端流出,他的声音清冷,倔强。
袁朗愣了下,挠挠头,瘪嘴笑道,“看来我真得要检讨检讨自己了。”
吴哲不说话,似乎指尖下的敲字声让他没有听见袁朗的自言自语。
走出办公室,路过花圃。
楼上的灯还没有灭,能看清花草模模糊糊的轮廓。
吴哲站在旁边,拈花惹草。
袁朗站在窗边,好笑的看着下面。
墙壁上,秒钟嘀嘀嗒嗒,袁朗看了下时间,皱皱眉头,冲底下依旧沉醉的少校叫道,“吴哲~”
吴哲有点茫然的抬头,看到袁朗的时侯,像踩到蛇一样的往后一跳。
袁朗也是茫然的看了看后,一本正经道,“回去睡觉。”
“哦~”吴哲愣了下,忽然觉得莫名的开心,膨胀的让自己轻飘飘了起来,他抬头笑着对袁朗挥挥手,耸耸肩,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脚一并,手举穴边,“是,中校!”
路灯把吴哲的影子拖长又缩短,一张一弛的感觉。
袁朗揉揉鬓角,莫名的庆幸,庆幸什么呢?
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真好,吴哲的成熟,自己终于能够参与其中,尽自己的一切,让他带着希望和平和,去面对不可逃避的一些残酷和现实。
作为老A,他们比平常人要见到更多的死亡,生命的价值在他们的眼里,颠倒倾覆,砸碎再组。
生命本身,就是极其自私的东西。
有的生命,对一些人而言,是全部,而对于其他人而言,也许甚至连沧海一粟都不是。
袁朗在十字瞄准线后,看到的不再是热血贲涨的英雄感和上帝一般的操纵力,而是一种生命的无奈和坚强。
草芥一般的生命,惊鸿一逝的生命,带着宿命一般的镣铐,在死亡面前,让人不得不动容。
子弹出膛的那一瞬,袁朗的脑海有一刻的空灵,其实他告诉吴哲的是实话,他选择相信:击碎的是欲望,而不是生命。
袁朗不相信轮回,可轮回总能给人希望。
来世好好做人吧。
这是袁朗心底的祝福。
任务轮流转,终又花落三中队。
吴哲还是有点激动,检查装备时,话唠的评价着各种武器的性能。
砰!袁朗用手套一敲吴哲的钢盔,面无表情道,“你小子给我小心点。”
然后,走到车门边,简洁的下达命令------上车!
吴哲坐在车上,偷偷的瞄着袁朗,为他刚才那句只对自己说的‘小心’而欢喜。
“看什么呀,少校~”袁朗闭着眼,似笑非笑,尾声要命的往上妖孽一挑。
吴哲正正身,“看队长脸上,小生的妻妾。”
齐桓在一边憋笑。
袁朗不说话,换了个姿势,靠在旁边许三多的身上,舒服的继续打盹。
许三多认认真真的检查着手枪,身子绷得很紧,动都不敢多动。
吴哲耸耸鼻子,低声道,“真会欺负老实人。”
“哎~”袁朗睁开眼,斜了吴哲一眼,想了想,很正直的坐正,“好,我不欺负老实人,吴哲,许三多,交换位置。”
许三多很疑惑,但很听话的站了起来,迅速便移到了吴哲旁边,吴哲吃惊而无奈的看着许三多,“不是吧,你真当真啊~”
“去吧~锄头~~”旁边的人起哄。
吴哲正正衣领,视死如归,大义凛然。
走过去,坐下,心,怦怦乱跳。
很正常,很正常,吴哲安慰自己:平常心,以前又不是没被烂人靠过。
袁朗伸手一捏吴哲的侧脸,凑近戏谑道,“少校,你脸上也好大两朵妻妾啊~~”
呼吸,就沙沙的游曳在耳边,仿佛所有的绒毛都在那一刻立起,酥酥的颤抖着。
“还行,跟你比,一步之遥吧~”吴哲埂着脖子,微微压低身子,右手一拍左肩,“小生勉强让你吃次豆腐吧~”
袁朗笑,慢悠悠,一字一拖道,“为什么呀?~”
吴哲一呃,半天答不上来。
车里的人,偷笑的更厉害了。
“锄头~”同寝的薛刚戏谑,“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自个送上门的啊~~”
“滚~~”吴哲像小豹子一样身子往外一倾,袁朗笑着又把他勾了回来,一把把他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颈窝里。
“昨晚又熬夜调程序到几点啊?~”袁朗手捂着吴哲的半个脸,微微侧首对着吴哲吃惊的眼睛笑道,“眼皮子都在打架了,还这么多话,睡一会~~”
吴哲吃惊,齐桓也吃惊的望了过来,然后把目光压在了盔檐下。
(17)
吴哲头抵着袁朗的颈子,袁朗头靠在吴哲的盔帽上。
过了会,吴哲挣扎一下,要起来。
“干吗?”袁朗摁住,问。
吴哲道,“我把钢盔摘了吧~”
“不用。”袁朗拍拍吴哲的盔边,“挺凉快的。”
吴哲白了眼,继续打盹。
薛刚笑,齐桓一拐他。
C3安安静静的看着对面,对旁边两人熟视无睹,反倒看得对面的薛刚和齐桓二人,心里发毛。
“菜刀~”C3终于说话了,“我也困了,我和薛刚换换吧?”
齐桓无语了,半天挤道,“薛刚,跟C3交换位置。”
薛刚一边和C3换着位置,一边回头,咬牙切齿愤愤道,“菜刀,你丫也是一个奶妈!”
那是一个以贩毒为生的小村庄,很多寡妇,很多孤儿。
这里美丽,可此时只能见到贫穷和麻木。
子弹,滑过空气,绽出一朵朵红色的小花,犹如罂粟。
老A的枪法,精确,总是竭力的一枪致命。
冷血的仁慈。
一个年轻的男子,和吴哲差不多大。
袁朗为了掩护侧翼的C3,一个翻滚,子弹还是打入了他的肩胛中,血,倏得就晕了出来。
吴哲用冲锋枪精确的击准了他的眉心,子弹噗噗,吴哲又连发数枪,那人的尸体直接便弹飞了出去,砸在树上,又落了下来,树枝哗哗坠地,盖住了尸体。
袁朗的脸色,冷的很不好看。
任务很快结束,三中队袁朗负伤,许三多负伤,薛刚负伤。
这样的任务,总会不忍,总易受伤。
“他们怎么办?”许三多问,指得是那些孤儿。
袁朗坐在地上,任由齐桓帮忙包扎伤口,“会有专门的机构吧~嘶,轻点~~”
其余几人在清理战场,告诉前来协助的武警所击毙的人数,由他们帮忙将尸体覆上白布,抬走,最后由亲人认领,没有的话,就送去火化。
伤口被简易包扎后,袁朗四下一看,见到吴哲时,眼神一凝。
他走过去,拽住吴哲的背包带,将他硬生生的拖到了一个担架边,撩开了白布。
尸体,眉心一点,致命之伤。
其余的累累弹痕,像是被乱枪扫射了一般。
吴哲脸色煞白,他记得这张脸,因为这张脸的主人曾经将一颗子弹打入了袁朗的身上,也是这张脸的主人,被自己一枪毙命后发泄般的狂射一番。
胃在抽动,像心脏一样,那么清晰的可以感受到它的痉挛。
袁朗手紧紧的摁住吴哲的后脖,让吴哲无法转移开视线。
“你知道你做了这些吗?”袁朗的声音很冷,像冰一样,又像针一样,尖锐的寒彻骨,“在第一枪后,他就已经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好,第二枪算你确认,但是,这些呢,这些呢……”
他把吴哲往前一带,暗红色的弹洞狰狞于眼前,血腥的味道,肉焦的味道,肆意的刺激着鼻黏膜。
“我们是军人,不是屠夫,更不是杀人狂!”袁朗浑身肃然,冷峻的是吴哲从未见过的模样,“如果你收敛不起你这种嗜血,吴哲,我会考虑,请你回到你原来的部队去!”
吴哲一下子挣脱,拧过腰,直直的对上袁朗的眼睛,眼圈微红,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睛,有血丝涌出。
“大爷的,你跟我装什么善良?!!”吴哲吼,“他差点杀了你~~!!”
清澈的眼眸中,有让袁朗动容的委屈和害怕。
可他现在想看到的不是这些。
他想看到的是不忍,是后悔,或是吴哲眼中一直闪着光彩的孩子般的善良。
袁朗松开手,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吴哲。
“他就是杀了我,吴哲……”袁朗似乎在叹气,“我也不希望你因此改变。用我们手中的枪,来发泄私愤,吴哲,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更不希望,是我,让你……”
他没有说完,吴哲伤心委屈的表情让他有点心软。
就像是那一夜在草丛中刚找到他时一样,那时,吴哲像只小猫,张牙舞爪,委屈的凶狠着。自己抱着他,被他用拳脚踹打着,莫名的就心软了,任由小孩子发泄。
吴哲咬咬嘴唇,低垂着头,半天很冷静的抬头问袁朗,“队长,我可以走了吗?那边还需要人手。”
袁朗弯腰,合上了白布。
“吴哲~”袁朗张张嘴,吴哲静静的看过去,问,“还有事吗?”
客客气气,中规中矩的-------
疏离……
回去后,心理评估,干预。
一切,按照以往的程序,吴哲的心理评估依旧良好,少校的心理认知和调整能力总是能让心理小组的那群家伙咂舌到怀疑。
袁朗犹豫了一下,还是私下里上报了吴哲在战场上的情绪失序。
“三队长,吴哲的自我内化能力很强,强到让我们吃惊。”心理小组的于组长合上吴哲的心理评估结论书,“不过我很放心他,他决不会成为杀人狂,因为两点……”
“请讲。”袁朗倾身向前,有点焦急,担心溢于言表。
于组长细声慢气,语速语调是长期心理咨询训练所得的舒服,“第一,就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所杀那人尸体时,机体本能的呕吐;迅速的心理接受能力让他可以很快恢复,但是三队长,在老A,很少有人会如此本能的对尸体表示这么强烈的抵触,每一次回来,吴哲也都会竭力避开对战后景象的描述;第二,就是他对一个尸体开了这么多枪。”
袁朗很吃惊,眉头一挑。
“他因此控制住了他有可能的战场情绪紊乱,对于战友的失误,他并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而是理所当然的把愤懑发泄在了敌人身上,好与坏,就在这一瞬,他选择的很迅速,也很正确,接近本能。”于组长眼眸一丝坏笑,“而且,三队长,吴哲把你看得很重啊,连开四枪,这孩子真的害怕了……”
袁朗一愣,脑海中昨日吴哲迅速的连开四枪,和那一日,吴哲第一次果断的开枪,一点点,一丝丝的交错,融合,那张年轻清朗的脸,在墨绿的油彩后,善良而坚强……
训练场的草坡上,吴哲抱膝安静的坐着,看下面战友们打靶训练。
背后有梭梭的脚步踏在青草上的声音。
青绿色的作训靴停在了吴哲的旁边,吴哲咬咬牙,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前方半寸。
“哎呀~”袁朗一屁股拍在了草地上,拍拍手,“终于听完老于的唠叨了。”
吴哲不搭理他。
袁朗瞥了他一眼,身子歪过去,一胳膊勾住吴哲的脖子,“怎么?生气了?”
吴哲挺着头,“没有。”
袁朗微笑,手摸摸吴哲的脑袋,“这次是我错了,对不起,吴哲。”
所有的埋怨,不满,只被这一句,敲落满地。
吴哲诧异的侧首,对上袁朗的眼睛,里面幽深的黑色,诚恳毫无戏谑,一抹纯色。
“吴哲,知道吗?老A出过很多叛徒。”袁朗的声音有点沉重,“有些退伍的老兵,也有成为金三角雇佣兵的,我们并不是都那么坚强,也不是都那么忠诚,可是,在我袁朗的南瓜地里,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苗头,我掐灭过很多,亲手……这很难,真的,吴哲……”
吴哲认真专注的看着袁朗,眼神安静而清澈,轻轻柔柔的悲悯和安抚。
“我不会。”吴哲偏过头,看着靶场,或是更远的山脊,“我不会的,袁朗。”
干净的脸庞骄傲而坚定的昂起,清晰的下巴,抿紧的嘴角,一切,美丽的让袁朗动容。
袁朗胳膊往下移至吴哲的腰间,松松的手臂猛然一带,就是那么一刹,脑海斑驳而又空灵。
他紧紧的拥住了他。
吴哲的脊柱,一僵,他不敢动,不敢作出任何拒绝,或是主动的暗示,就那么安静的被袁朗搂着。
“多谢了啊,吴哲~~”袁朗松开手,手一腾,侧身跃起,大大咧咧,吊儿郎当的拍拍沾在裤子上的草屑,然后用手狠狠一砸吴哲的肩膀,“给你半个月休假,回来,帮我准备军区演习……”
像赦免,像恩准。
像一个上级对自己器重的下级的一点点偏心。
吴哲瘪瘪嘴,回头,看见袁朗离开的背影,左手托着右手。
“队长~”吴哲连忙翻起来,跑过去,“去医务室看看吧。”
袁朗吃惊的回头,漫不经心的笑道,“没事了啊……”
魅惑,恰到好处的安抚。
(18)
回家待了不到一星期,父母都忙于自己的工作,夜晚吃饭的时侯,倒是一家人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橘黄色的餐灯下,玫瑰红的桌子,简简单单的饭菜,普普通通的父母,吴哲想:真好。
有时也和大学的同学联系联系,很多都在部队也不好聚会,就网上聊聊天,短信叙叙旧。
最后一个星期,吴哲考虑了一会,告诉父母想回六合镇看看,父母有点吃惊,但立马很爽快的答应了,也张罗了很多东西让吴哲带回去。
苏奶奶已经过世,镇上的房子租了出去,乡下的老屋空着。
可小镇并没有多变,街道两边那高高的法梧依旧如荫,青白色的皮光溜溜的,只不过上面小时侯用小刀刻上的痕迹渐渐淡去,拐角的墙壁上画的依旧是小孩子骂人的话,柏油的马路有点坑坑洼洼,小镇开了很多小街道,这一条算是老街了。
吴哲回原来的房子看过,这里变成了一家私人办的幼儿园,海棠树下小孩子们打打闹闹,树干在轻轻摇曳,小的时侯,苏奶奶总会用一腔夹着软软吴侬软语味的六合话叫:小哲,吃饭啦……小哲,睡觉吧……小哲,袁朗来找你玩来哝……小哲,看书眼睛要离三尺……
六合话很好听,跟普通话差不多,只是音调带了点江南的味味,来的路上,最后一趟车坐了很多六合人,一车子的六合话,吴哲很安静的听了一路,心里耐心的等,等着真正的回到六合。
路上人不多,吴哲走着走着,对面停下的摩托车边站着一个女子,侧看着前方买早点的一个男子,那男的不时回头,似乎在问:吃这个行吗?
吴哲立住了,隔着马路用手合成一个喇叭状,笑叫:“荣胖子!”
不宽的马路传音效果相当的好。
那男子回头,恶狠狠瞪过来,“你丫瞎叫什么啊?!”
“怎么?”吴哲笑着,走过去,“你丫变瘦了就不带别人叫你外号啦?!”
荣胖子一愣,嘴张大,“啊~~啊~~~啊~~~~~~”
名字有点模糊,□□胖子记得这是自己小时侯的玩伴,高兴的狠狠迎上去,搂了住。
“吴……吴哲?!”
吴哲笑眯眯的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记性还行。”
旁边那个女子一直抿嘴笑。
“怎么?”吴哲拐拐荣胖子,“不引介一下?”
荣胖子挠挠头,笑道,“哦,我女朋友,城里的,这是我…小时侯的死对头,贼聪明,吴哲。”
三人在小吃店便寻了桌,坐在一起,吃早点,一边吃,一边说。
荣胖子在城里开了家汽车维修店,女朋友是一家服装城的营业员,小时侯那些伙伴,有的在外省工作,有的去外地打工,有的有了女朋友,有的结了婚,还有几个甚至连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
他们也说到了袁朗,算是镇上比较有出息的孩子。
吴哲笑,“我们在一个部队,他是我……”
他手指竖起,指指上面,“领导啊~~”
荣胖子不很吃惊,“哦,袁朗打电话回来说过,还让袁妈妈寄了你喜欢吃得无花果干过去,哥小时侯就挺罩你了,现在你丫在那,小日子过得不错吧,哎,说说,哥现在那级别,够不够乡镇级干部?”
吴哲有点愣。
“哦,应该算吧,说不定他回来,还能是六合镇的头头之类的呢。”吴哲得瑟起来,“来,讨好讨好我,我回去替你美言几句,以后……”
“你丫美的~”荣胖子勾住吴哲的脖子,晃来晃去。
“哎,知道袁爸爸现在最喜欢说啥吗?”过了会,荣胖子笑问。
吴哲摇摇头,“这我哪知道啊?”
“呵呵~~”荣胖子咳咳嗓子,学袁爸爸的声音,“个不着家的伢子,早知道当年就该再给他生个弟弟。”
吴哲笑,“他不经常回来吗?”
荣胖子想想,“嗯,去年没回来,本来说回来的,袁妈妈弄了好多年货,结果又打电话回来说,有任务,回不成了,把袁爸爸给气得啊,当时就摔了电话,以前,也就一两年回来一次吧,最多待一个多星期,说哥不孝顺,不念家吧,可回来后,真TM是个孝子,连菜都自个跑菜市场买去,袁妈想抱孙子,哥每次回来都老老实实去相亲,成不成那是另回事,哥小时侯那么叛逆,现在跟转性了一样,袁爸口上说,当初就不该让他进部队,可老人家骄傲着呢,袁朗的奖章他都在家整整齐齐码在玻璃橱里,呵,老人家就是想儿子,嘴硬不说,镇里谁不知道,当兵不容易,老人家明白,哎,就是想得慌……”
吴哲不笑了,眼睛酸酸的,他想起了临走时,妈妈手臂伸进出租车里,一个劲的拍自己的腮帮子,一下,又一下,爸爸在研究所,回不来,一路上,短信不断,一直在问:到哪了。
“他家搬了没?”吴哲问,“我想去看看。”
荣胖子咬着包子,“没,没,说句实话,你还真应该去看看。”
吴哲点头。
吃完饭,荣胖子和他女朋友要回城里,便说了几句,就分了手。
吴哲买了点水果去了袁朗家。
门口那堆碎瓦砾居然还在,长着绿色的苔衣。
袁妈妈看到吴哲时,没多久便认了出来,可高兴了,一个劲说,“快进来,快进来~~”
自己却连忙往外跑,冲大院墙另一边叫,“死老头子,快回来,看看谁来了,快点啊~~”
吴哲进去后,袁妈妈又是泡茶,又是削苹果。
“哎呀呀,长大了啊。”袁妈妈削完一个递过来,又接着削第二个,“长高了,比我家袁朗都高了,哎,他现在欺负你吗?那家伙,小时侯就拿强,脾气不好,他要是对你不好,告诉袁妈妈,我打电话骂他……”
吴哲连忙咽下苹果,笑道,“没没,队长对我挺好的,上次那无花果干真好吃,和以前一个味,谢谢袁妈妈…..”
“哎,说啥谢呀,你小时侯就爱吃,我们年年都做,没人吃,袁朗打电话回来让寄过去,可把我给乐坏了~”袁妈妈笑,“对了,咋叫队长呢,小时侯叫得多亲啊,叫名字,叫名字……”
吴哲一呃,点点头,“哦~”
心虚一阵,幸好没叫‘烂人’。
门外有人冲进来的声音。
“袁朗你个混小子,还知道回来啊?!”袁爸爸那架势,就像是小时侯脱了鞋子要抽人一样。
吴哲讪讪站起来,很有礼貌的笑道,“伯父好。”
袁妈妈没起来,拉吴哲坐下,“老了犯什么混,这是吴哲,不是你那个混小子。”
袁爸爸连忙快走过来,一把又把吴哲拽了起来。
“哎呀呀,吴哲啊。”袁爸爸的手劲也很大,捏着吴哲的肩膀,大笑道,“不错不错,长大了啊,成个男子汉了啊,当兵是吧,当兵好,当兵是个男人……”
“哎,你这是夸你自个儿子吗?!”袁妈妈笑站起来,拨拉开袁爸爸的手,“掐这么紧,别弄疼了孩子,快松开……”
吴哲笑,“没事,没事…..”
他心里一瞬想:比那个烂人掐的轻多了,早习惯了。
(19)
小镇的人只要说出名字,都是‘哦~’的一声,然后年长的便拍拍肩膀,多看几眼,同龄的留在镇上的不多,遇见了,都很激动,说着小时侯的事,一阵对捶。
吴哲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到小时侯一样,街上大人笑骂着,伙伴间傻闹着。
本来是要去住招待所的,袁妈妈不让,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七转八绕,然后把电话塞到了吴哲手里,“来,让你领导教育教育你。”
吴哲诧异,不会吧,铁大的电话都有?!
“喂?”吴哲毕恭毕敬,十分礼貌。
“喂~~”耳边的声音让吴哲一窒,话筒从一只手不自主的换到了另一只上。
“怎么?不说话呀~~”袁朗笑,有点吃惊,这小子怎么跑自家里去了。
“哦~”吴哲老老实实道,“队长,我一星期后就回去,要是有事,我现在回去也行……”
这边袁妈妈不乐意了,一拍吴哲的脑袋,“还叫队长..回啥呀,回哪去啊?这孩子……”
然后一下子夺过话筒,凶狠狠道,“袁朗,你这混小子平时怎么欺负这孩子的,连你名字都不叫了,你这哥做得也太失败了,我跟你说!”
吴哲坐在旁边,听话筒里传来袁朗讨好的说笑声,这边袁妈妈一边骂着,一边笑着。
“真的?真的?!”袁妈妈一下子从沙发的扶手上跳下,站了起来。
吴哲没听清楚袁朗的话,不过看袁妈妈这么开心,也一个劲的瞅着她笑。
“瞧你这孩子~~”袁妈妈对着话筒凑近道,“袁朗我跟你说,吴哲听说你要回来,正一个劲冲我笑呢,要不,你跟他说说,来,吴哲……”
吴哲懵了,接过电话也是半无意识状态。
“吴哲?”袁朗靠在软椅中,不自主的噙着笑。
“队……袁朗~”吴哲头上被一敲,连忙改口,敛敛神色道,“你真得回来?什么时候?你不还……”
那边‘嗯?’了一声,吴哲连忙噤声。
袁妈妈笑,在围裙上擦着手,“得,你们俩聊,我去厨房洗菜去~~”
“走了~~”吴哲低声说。
“哎,吴哲~”那边又开始吊儿郎当了起来,“我怎么觉得你像个打入我家内部的特务啊?!”
“滚~”吴哲扑在沙发上,也没了正形,“我这叫卧底。”
袁朗笑,嘴微抿。
“你—伤好了?”吴哲问。
“没~”袁朗跟地痞一样笑,“伤好了我还怎么从铁大那混伤假啊?他现在看我理亏着呢……”
整无赖的一个敲竹杠的。
“那坐火车行吗?挺挤的…”吴哲问。
袁朗笑,真想伸手揉揉吴哲的脑袋,“没事,我准备敲铁大一趟软卧回去,实在不行,飞机吧……”
吴哲一呃,连忙问:“真的?要不,帮我把车票也报了吧?”
袁朗昂头,看看天花板,“吴哲,回来后,你要是敢找他,我绝对不拦你。”
说完,自己便笑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队里的鸡毛和镇上的蒜皮。
“那—你回来—我去接你?”吴哲犹豫一下。
袁朗皱眉想了下,“到时说吧,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你就在我家老老实实给我妈当几天好儿子吧,回去,我也好缓冲缓冲~”
吴哲傻笑,点头,“嗯。”
袁朗也嗤一笑,这家伙,怎被自家老妈给训的这么乖?
没有直接到六合的火车,最近的站,在城里。
袁朗还是通知了吴哲,吴哲去站台接了他。
见了面,两人都有了点尴尬。
袁朗穿的是作训服,金灿灿的肩章招摇的顶着,吴哲穿的便装,一身运动服,白色为主,显得很是年轻。
“呵~好久没见你穿过便装了~”袁朗一手背着行李,一手挠着头。
吴哲不回话,伸手主动接过了行李。
袁朗笑嘻嘻的跟在后面,还夸张的四下打量,“哎,这么好一副拥军的场面怎么没人关注啊?”
吴哲在前面,嘴角微微勾起。
荣胖子在城里,两人商量了下,决定去看看。
汽车维修店不大,四间平房连在一起。
见到后,荣胖子挥着扳手就跑了过来,“哎呀,哥,你怎么回来了啊?”
袁朗笑,挤眉弄眼,“怎么,不欢迎。”
荣胖子一呃,连忙道,“欢迎欢迎,我代表六合人民热烈欢迎。”
吴哲将行李放在地上,看袁朗逗荣胖子玩。
小店生意不错,不多久,就又有了一桩生意。
袁朗和吴哲一对视,决定先走了。
荣胖子拉不住两人,想想,从兜里拿出两张皱巴巴的纸,“来,哥,你和吴哲先去看场电影,等我活忙完了,我和小羽请你们吃晚饭。”
袁朗想了想,也不推托,“好啊,准备好钱啊~”
吴哲凑近,貌似悄悄话却说得很大,“好像城里有家五星级的饭店……”
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行,行!”荣胖子拍着胸脯,“六星级的,我都请!”
袁朗笑,挥手,“走啦~”
荣胖子点头,一直送到站台,告诉两人怎么坐车去电影院。
电影院外面人很少,巨幅的海报一下子让吴哲心一慌。
明媚的阳光下,蓝天,远山,丛林,深湖,两个低头垂眸的牛仔头抵着头,谁都没有看谁,却又似乎在暗暗交流,海报下白色的片名-------Brokeback Mountain。
袁朗皱皱眉,这才看看手里的票,苦笑,“这荣胖子…….怎么和他女朋友看这电影啊?”
“要不,我们去别处逛逛吧?”吴哲竭力冷静道。
袁朗笑,“害怕了?”
吴哲咬咬牙,抽过一张票,头一埂,“我先进去了。”
袁朗在后面笑:怎么整的跟个壮士一样。
检票的时侯,那个小姑娘眼神只往袁朗身上瞄,吴哲立马反应了过来,走到过道时,四下没人。
“把外套脱了吧,你一个中校看……看这种片子,太有损解放军形象了。”吴哲回头,靠在墙壁上说,言语平静。
袁朗很嚣张,“怎么?奥斯卡都把小金人给李安了,为什么我就非得藏着掖着的看?”
吴哲一呃,总觉得袁朗话中有话。
袁朗笑,从吴哲身边走过去,手指一挑他的下巴,“少瞎操心,少校。阿Q一点,他们看的,我们看不得?”
说完,大摇大摆,毫无正形的走了进去。
电影院里人很少,三三两两,两人也就没有按号坐,找了处没人的地,挨在一起坐。
吴哲心里,真得和猫抓一样,腰杆笔直的正坐着,倒是袁朗,十分惬意的斜靠在椅背上,五官全都隐入了阴影之中。
简单温柔的吉他和弦,绵延雄浑的断臂山,滚滚羊群,幽静深湖,色彩鲜明而又宁静,可吴哲一开始看,就觉得有种伤感。
他下意识的侧头望向袁朗,却发现,这个烂人居然在阖目睡觉!
伤感没了,吴哲倒是有了点失落。他捣捣袁朗。
“别闹。”袁朗笑,“我听着呢,坐了一天的车,可困死我了,我眯一会。”
吴哲一愣,“你不是坐软卧吗?”
袁朗半睁开眼,斜了吴哲一会,抿嘴笑,低声狡黠道,“我A你的~”
吴哲白了他一眼,继续正身危坐,腰杆和座椅真真成了九十度。
134分钟,片子很慢,很文艺,吴哲却没有一丝的困意,他觉得有点沉重,原来的他,觉得喜欢便是喜欢了,可是,现在,他半咬着嘴唇:原来,这是一份禁忌的爱。
最后,衣橱打开,那张断臂山的照片,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天纯粹的蓝,地纯粹的青,爱,也是纯粹的爱,□□的,和灵魂的。
两人的衣服依旧紧紧的套在一起,恩尼斯说:Jack,I swear……
遥远而寂寥的歌声响起,吴哲侧首,吃惊的发现袁朗早已睁开了眼,看不清他的眼色,只觉得很深很眩。
沉默的袁朗,遁入光影交错之中,似乎在沉思。
“吴哲。”他半天开口,声音有点哑。
吴哲咽一下,安静的回望过去,眉头微微蹙起,他有点不安。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很久,旁边三三两两的人起身,离开。
“走啦~”袁朗笑,依旧如往日般的狡黠和张扬,“去城里转转,勘察地点,好狠狠敲胖子一顿。”
吴哲不屑的睥睨他一眼,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
快要出门的时侯,影片的片尾歌还在继续,吴哲回头,大大的屏幕上,一幕幕再现,汩汩的流水,苍茫的山脉,相拥的两人,寂寥的烟花,还有那套在一起的衬衫……
Go to sleep, may your sweet dreams come true
Just lay back in my arms for one more night
I've this crazy old notion that calls me sometimes
Saying this one's the love of our lives.
Cause I know a love that will never grow old
And I know a love that will never grow old.
When you wake up the world may have changed
But trust in me, I'll never falter or fail
Just the smile in your eyes, it can light up the night,
And your laughter's like wind in my sails.
Lean on me, let our hearts beat in time,
Feel strength from the hands that have held you so long.
Who cares where we go on this rutted old road
In a world that may say that we're wrong.
Cause I know a love that will never grow old
And I know a love that will never grow old.
临睡晚安,祈祷你美梦成真
揽你在怀中,渴望再多一晚
这狂热已久的想法,不时煎熬着我
告诉自己,你就是一生中的挚爱
因为我明白,有种爱永远不会老
我知道,爱你的心会一直到老
当你醒来,也许一切都已改变
但请相信,我永不放弃闪躲
因为你眼中的爱意,点亮了夜的黑暗
你的微笑,是我人生之航的风帆
因为我明白,有种爱永远不会老
我知道,爱你的心会一直到老
紧靠着我,让我的心随你跳摆
紧握你的手,感受你爱的力度
一起走过,那条车辙斑驳的旧时路
在这世间,也许我们的爱是错
但是我坚信,我们的爱永远不会老
我坚信,爱你的心会一直到老
(20)
晚饭吃得有点早,为了赶回六合的车。
也没有去什么大酒店,就是一个小餐馆,弄了个小包间。
说说小时侯那些人的近况,再随口侃侃国家大事,三个男人坐在一起,荣胖子的女朋友基本上被忽视了,吴哲一开始还顾着点,不时侧首把话题交给小羽,到后来三人喝的一高,连小羽出门给吴哲他们联系回去的出租车都不知道。
“哎,哎,吴哲,还记不记得你小时侯写,我的理想写了什么?”荣胖子问。
吴哲笑,“我没写过,我可没上过小学。这你得问他。”
说着,笑眯眯用手指了指袁朗,然后继续低头抱着酒杯喝。
荣胖子对袁朗打小就有点怵,打打哈哈笑过去,没敢真问。袁朗斜身,抽过吴哲的酒杯,笑,“难怪马华那家伙说你贪杯,我还不信,老老实实坐好,给胖子省点酒钱。”
吴哲有点醉,酒杯被抽走也不恼,只是微微换了个姿势,认真的看着袁朗,眉头微微蹙起,“你小时侯的理想是什么?”
袁朗手指一滑眉头,想想,“真不记得,太多了,看了少林寺想当方丈,看了开国大典还想过当国家领导人呢,哦,有一阵子作业太多,我想过当校长,觉得那家伙成天没事,只要想着怎么烤糊我们就行了。”
荣胖子憋着笑,吴哲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难怪你削我们削的那么狠,你从小就这么……这么……”
“叛逆?”荣胖子捡了个比较中性的词。
袁朗含嘴而笑,看着吴哲,他知道吴哲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的。
吴哲被袁朗看得心有点慌,偏过头,低声道,“阴险。”
袁朗笑着一拍他的脑袋,吴哲回头凶凶的一瞪。
吃完饭,等了一会,联系的出租车便到了。
上车没过多久,袁朗继续打盹,吴哲偏头,透过玻璃,看外面不很热闹的夜景。等出了市区,外面连路灯都少了,黑蒙蒙的,吴哲也失了兴趣,便正过身子,瞥了眼袁朗。
袁朗皱着眉头,吴哲有点担心,犹豫了一下,探出手轻轻摸了下袁朗的额头。
微热,干燥燥的。
袁朗眉头一动,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含笑慢慢叫道,“吴哲。”
吴哲手指一僵,像触到电一样,想要拿开,又偏偏被粘在了上面。嗓子里被榨干了水分,张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呼吸。
“吴哲。”袁朗又叫了声,没有笑,十分的认真。
吴哲收回手,竭力平静道,“嗯?”
袁朗皱着眉头,半天没有说话,然后舒开眉头,翻个身,侧对着吴哲,车内安安静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回到家,两人一身酒气,袁妈妈开心自然开心,不过也倒是一肚子火气。
袁朗勾着吴哲的肩膀,往他后面,躲着自家老妈的拳头,吴哲笑,倒是看热闹的感觉更多点。
袁妈妈骂骂咧咧进厨房给两人倒茶,吴哲偏头不怀好意道,“队长,海拔不够,这么吊着不难受吗?”
袁朗愣了下,反应过来吴哲是在笑话自己的个子没有他高。
“哎~”袁朗狠狠一勒,小腿一提,撞在了吴哲的膝盖内侧,吴哲往下一坠,脖子又被勒的生疼。
“现在呢?”袁朗附近坏笑。
“呃,呃……”吴哲故意夸张的叫道,果然引出了袁妈妈,袁妈妈一看自家儿子一背着自己,就这么欺负吴哲,那还了得,手中的毛巾便直直的砸了过去。
吴哲趁机躲开袁朗,可袁朗不敢躲自家老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毛巾挂在了自己的头上。
吴哲侧身,一手叉腰,一手放在嘴边,像卡通人物一样,四个手指一抖,舌头微微吐出来,笑得特别得意。
“你们两个啊~”袁妈妈笑,无可奈何,把茶水放在茶几上,两人也舔脸的又哥们好的坐在了一起。
在家里没一天,吴哲就被袁妈妈盯着,终于改口重新叫袁朗名字了,后来倒像是叫上了瘾,张口闭口就叫‘袁朗~~’
袁朗无奈的从厨房探出头,凶狠狠道,“干吗?”
吴哲坐在客厅,翘着二郎腿,叼着苹果,摁着遥控器,“哦,没想好,你先忙,你先忙~~”
袁朗四下一看,自家老妈还在楼上搓麻将,立马原形毕露,坏笑着漫不经心的踱步往沙发走去。
吴哲自知失误,连忙从沙发上蹿起来,手一撑翻身躲在后面,笑嘻嘻道,“别,别,小生错了,小生错了。”
他穿着褐色呢绒裤,上身水洗蓝的牛仔外衣没有扣好,露出里面反时尚的套头衫,乱七八糟的字母五颜六色,看起来,和部队里那个冷静理智的吴哲,有点不同。
袁朗隔着茶几和沙发,笑望着吴哲。
“哦,袁朗啊~~”袁妈妈站在楼梯上,在吴哲眼里,就像是宝相慈悲的观音大士,“你不是说小哲喜欢吃鱼吗?刚才你大姨说,青水乡的水库里有不少鱼,你带着吴哲去钓鱼吧,晚上回来我给小哲做红烧鱼吃。”
吴哲连忙点头,笑得满脸灿烂。
袁朗似笑非笑冲吴哲道,“好啊,走吧,这一下午可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啊~”
吴哲一下子反应过来,抬头,却见袁妈妈已经匆匆离开,赶牌局去了。
一路上,吴哲被欺负的那叫一个惨,头发被揉成了一团鸡窝。
“小生的形象啊~”吴哲临水自照,觉得自己的面子丢了一路。
袁朗一拍,“快点,少废话,晚上还想不想吃鱼啊你?”
吴哲瘪瘪嘴,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湖边。
袁朗一钓一条,吴哲坐不住了,一会把杆提起来看看,袁朗也终于忍不住了,道,“吴哲,你的饵早被吃了。”
吴哲一讪,厚着脸皮道,“我这是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
袁朗笑,“死鸭子嘴硬。”
吴哲白了他一眼,见他又一次提钩,一条肥肥的草鱼被甩在了后面的草地上。
“我来,我来~~”吴哲立马把刚才的事忘了,利落的爬起来,“哇,好大啊,草鱼,回去能不能清蒸啊?鲤鱼红烧才好吃~~~”
袁朗捏捏鬓角,笑:这家伙真是个吃货。
钓了五六条,天却忽然转阴,两人赶紧收杆,没跑几步,雨便下了起来。
吴哲想起袁朗伤还没好,有点慌,想起这里离自家老屋不远,便提着所有东西带袁朗往老屋跑去。
雨越下越大,老屋被锁了,只能翻进院子,躲在屋檐走道里。
“怎么样,快把湿衣服脱下来。”吴哲扒着袁朗的衣服,脸色紧张,待看清绷带还没有湿,才舒了口气,坐在门前石墩上。
袁朗倒不急,优哉哉坐下,“哎,这就是你家老屋?”
吴哲点点头。
老屋的排水不好,门前石沟里已经积满了水,院子里一株葡萄,枝丫横溢,被雨水冲洗的更是鲜绿夺目。
“咦?”袁朗皱皱眉,想了想,问吴哲,“你很小很小的时侯是不是被放在那葡萄藤下的桌子上过?”
“我七岁才来的六合啊?”吴哲被问得丈二和尚一般,半天他一唬,吃惊道,“啊,那不会是真的吧?”
袁朗笑,“被罩在西瓜纱罩里?”
吴哲点头,“我妈说过,我不信,那时太小~~”
他絮絮道了半天,顿住,疑惑看着袁朗,“你怎么知道的?”
黑白分明的眼睛,圆亮莹润。
袁朗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因为是我把你罩进去的啊~”
原来,那个有着葡萄般水灵眼睛的婴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吴哲张大嘴,半天道,“不会吧~~~”
袁朗用手一比划,“你那时候只有这么大,真小,跟小猫似的,我在一边吃葡萄,你就眼睛不眨的看着我……”
袁朗嘴角一勾,笑,“那时候还以为你在捍卫自家葡萄,现在才明白,那么小的你,就已经是个好吃鬼了~~”
吴哲嘴硬,“你居然到我家偷葡萄吃~~”
袁朗特无辜道,“小孩子偷葡萄不为偷。”
“那是什么?”吴哲问,看袁朗不怀好意的笑,明白他又在戏谑自己那件关于‘窃不妾’的事。
雨幕淅沥,渐转瓢泼。
四下只闻雨声,袁朗仰头,见一滴雨水从屋檐坠落,落入水沟里,水面一漾,溅起一圈水珠,仿佛音符一般,能听见从一片哗啦啦背景中抽出的那一声清脆的‘嘀嗒’。
他偏过头,看吴哲,干净朝气的吴哲。
“怎么?”吴哲笑,望过去。
袁朗伸手,像往日一样轻轻的,又和往日不一样慢慢的,揉着吴哲的发旋。
“你是认真的?”吴哲在袁朗倾身而至的时侯,微微垂下眼睫,低声问。
袁朗的手本已滑至吴哲的颈端,却生生顿了住。
“你猜?”他认真的表情一转,戏谑狡黠。
吴哲皱眉,“你在A我?”
袁朗笑,“是。”
两个人离得很近,仿佛那些字眼从一个人嘴里吐出,便进了另一个人的口中,没有通过耳朵,没有通过眼睛,话语融入气息之中,在吐纳中交换,对峙。
吴哲的表情十分认真,专注,“不,你在A你自己。”
说完,往后一仰,离了几寸,才利落干脆的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