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缘》络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那剑势极快极狠，即便陆启唯武功尚在，也不一定能赶得及阻拦，更何况现在已没了功力。
　　苏允嘉眼中一片阴厉，他没有躲闪，反而迎了上去，右手勾起五指，直取阿离咽喉。
　　两人相对冷笑，都是一般的心思，拼着自己一条命没了，也要置对方于死地。

　　“他若死了，我便替你偿他一命。”
　　陆启唯垂眼望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虽然已不能象以前一样令人畏惧，却依然修长有力。
　　苏允嘉和阿离并没有刻意去听，可那既轻又倦的声音却如轰雷般直直劈入他们的耳中。

　　阿离的剑已刺入了苏允嘉的衣衫，苏允嘉的指尖也触到阿离的咽喉，两人却都没有了动作，只是静静的对峙着。
　　两人都在疑惑——他是在对谁说？他要替谁偿谁一命？

　　“何必如此……”陆启唯悠悠浅笑着抬起了头：“最该怨的，不是我么？既不杀我，又何苦为难别人？”
　　阿离持剑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苏允嘉的指尖也逐渐变得冰冷僵硬。

　　敲门声恰在此时响起，小二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客官，小的送热水来了。”
　　陆启唯慢慢站起身，左侧腰间殷红一片，仍在流血，他却象丝毫未感觉到般，悠然走着，仿佛闲庭散步。
　　“收起来罢，不要吓着别人。” 陆启唯走到他们身前，两指夹住了阿离的剑身，然后轻轻地一拂，他的武功已失，那一拂没带半分内力，可阿离的剑却垂了下去。
　　陆启唯转首望向苏允嘉，嘴角似有笑意，眼底却是分明的倦抑，他淡淡地开口：“你还不放手？”
　　苏允嘉慢慢垂下了手，眼睛却紧盯着陆启唯，他总也不了解这个男子，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接近他了，可转瞬间却发现，原来事实是自己被抛得更远了。
　　这样的认知让苏允嘉感到焦躁和挫败，却又刺激着他更加渴求。
　　陆启唯侧着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苏允嘉心头忽然一阵猛跳，脸颊也开始发烫，他急忙别开了脸，然后就看见了阿离的眼神，狠毒地，狰狞地——直直地刺向他。

　　陆启唯打开了门，小二偷瞧着气氛诡异的三人，不敢多话，一桶接一桶的将热水灌入屏风后的浴桶，待有了七八分满，便将添水用的水壶放置在一旁，低垂着眼急忙退下了。

　　“你们还要呆在这多久？”陆启唯淡淡地问，说罢也不等他们回答，慢慢的走向屏风后的浴桶，随手扯下了系发的丝带，漆发便如泼墨般垂落。
　　他话音刚落，阿离已铁青着脸提着剑往外冲去，临到门边却又顿下了脚步，低沉着说道：“明日起程回映月谷，你早些……休息。”
　　他说到‘休息’两字时，脸色已不止是铁青，还有些发白了。

　　“阿离。”陆启唯忽然叫住了他，声音轻倦：“你说……若是我将月焰诀给了师兄，他是不是就会清醒了？”
　　阿离默然片刻，终于开口，语气决绝冰冷：“疯子终归是疯子，就算你将命给了他，他也还是个疯子。”
　　陆启唯侧身望着他好一会儿，苦笑着说：“原来你还恨着他……”
　　阿离冷冷瞪着他：“你难道不恨他？”
　　“我恨他？”陆启唯的眼中渐渐氤氲出一种寂灭，眉梢间郁结着丝丝倦怠，他的声音有些缥缈：“不，我不恨他……我有什么资格恨他……”他摇了摇头，再也不瞧阿离一眼。
　　阿离陡然大笑起来，直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才停歇：“你确实没有资格！”
　　他毫不掩饰眼底的嘲讽和恨意：“我恨他！更恨你！紫裳有你这样的弟弟真是可悲！”

　　门被用力关起，房内沉寂了下来。
　　陆启唯慢慢抬起了眼眸，里面一片寂灭，他侧着头微微一笑：“你说，我怎么竟还能笑得出来？”
　　苏允嘉静静地凝视着他，一字一字地说着：“因为你还有我。”
　　陆启唯似吃惊似好笑地望着他，摇了摇头：“不，只因那些不是我的罪过。”

　　衣衫被一件一件的褪下，他的声音却渐渐地清晰起来：“不是我的罪过，我为何要难过痛苦。”
　　其实这世间的心痛，都是自己找给自己受的，若看不透这点，就只好咬牙忍着，怨不得人。
　　修长结实的身体踏入水中，温暖柔和的水抚过了全身，陆启唯闭起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冷漠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