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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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便丢了
刻意提起来
倒显得居心叵测
找骆橪相助是手段，前提是林漱得明白兄长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还是由近及远，先看骆橪再去鳞谷查探比较好。就这样，他一边计划一边循着昨日走过的路转到燕庐，只在门前就能听到里面几个女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交叠。
“骆姑娘，我问过小同小宁，他们说没见过什么红色鲤鱼。”
“姑娘，我一直都在，没见什么人来过。奇怪了，什么人会拿走那条鲤鱼？难道，那不是人？”
“远蝉，你别老这样神神叨叨，说不定是有一只猫走进来，刚好看见便叼走了。”
“我一直守在门前等姑娘回来，一早上，别说野猫，一只苍蝇我也没放进这门里去。”
“你守得住一扇门，可防得住后院的窗？你怎么能确定窗户不是为猫打开的？你如何能保证猫不会从你忽略的地方进来？”
“好了。谢谢你们。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你们先回去，远蝉你留下陪我一会儿。”
林漱没想到自己消失还会引起这样的讨论，让骆橪如此出神。说实话，他和方才那位姑娘一样以为鱼丢了就当被猫吃了好了，何至于如此。眼下姑娘们一个个与骆橪告辞要离开燕庐，他便假装路过在他们出来前沿燕庐所在街巷径直往前走。他走得匆忙，左顾右盼找一个无人去处，施法隐身瞬移回燕庐。
一进门，林漱就听那位远蝉姑娘用忽略他的方法劝骆橪说：“阿骆，不过是一条鱼，没事的。”
不知道骆橪的在意，林漱可以像方才以为鱼丢了便丢了那样不当回事，但是现在，不行，虽然他虽然只是一条鱼，可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生命不分贵贱，不能在对比之中放弃其中的一个。
“远蝉，又一条因我而死的生命，若我没将它带回来，或许它能在半池湖里好好活着。”
骆橪这是在透过他看什么想什么呢？林漱没深究，想到之前半池湖的场景，他应了一句：“不会好好活着的……”
林漱的话和远蝉的劝解混合在一起，被抢话似的，他皱眉看向远蝉，远蝉接着解释说：“小姐，雒府经了昨夜已是一片狼藉，半池湖只剩下污浊，什么都不再有。你记忆中的家，如今依然不在。远蝉不明白小姐与连叔心中有什么打算，但你今日实在不该给人伤害你的机会。”
“我以后不会再随便让人伤害我。远蝉，你去告诉连叔一声，让他继续调查雒府如今的情况。”骆橪的声音细如蚊呐，只是最后一句抬头看着远蝉。
远蝉点点头，也不知她从骆橪眼中看出什么，反正识趣地离开了。
骆橪木木地目送远蝉出门，收回一直黯淡的目光看着自己缓缓松开的拳头，喃喃自语：“那些东西也不是如今才消失不见的，早已经不在了。”
“你在想什么呢？”
“原来以为那条鱼可以算作从前的念想，带它出来琦苑就还在，毕竟……”
毕竟什么？林漱不知道，骆橪想到这里恰好低了头，他听到这里恰好反应过来。他方才随骆橪一起看远蝉出门，恰好离她不远，她一抬头就撞进了他眼里，受她落寞的情绪感染，他突然想知道她到底透过他在看什么想什么，曾经在意什么又失去什么，伤害什么又被什么伤害，一时不察，他手上掐了诀，心里默念起那句“你在想什么呢”——可算是他们摄魂取念的秘语。其实察看人心不需要什么秘语，他非要说这一句“你在想什么呢”，是因为从前察看过的人都是心机叵测的，在他们面前说这句带着嘲讽的“你在想什么呢”可以让他们多一分恐惧。不过他四五百年不用这种方法了——至少对身边亲近之人是不用的，这会让他离人很远，生活少了很多趣味，毕竟这天下之人都有自己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知道太多他也不好行事，顾此失彼的倒添了麻烦。
不过现下既然误打误撞地知道骆橪是拿自己当一种过去的念想，林漱觉着，他可以继续扮演几天鱼，摸清骆橪的脾性后再以人身接近她。就这样，他找到之前姑娘们提及的那个唤作小宁的孩子，巧言蜜语哄他将自己的真身送回骆橪的药庐，还教给他一套说辞。
“姑姑，小宁不是故意不把小鲤鱼还给你的，我只是怕被娘亲骂，姑姑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娘亲？”
林漱没想要这样说。这孩子不仅会花言巧语，装可怜也是有模有样，软软糯糯的声音不仅免去一顿骂，还另赚了几块糖。
“小宁放心，姑姑不会告诉你娘亲，可是以后不能再骗你娘亲了，知道吗？”骆橪安抚几句，找出几块糖将小宁打发走。
小宁离开后，骆橪把林漱昨夜寄居的木桶装满水提过来，将他从临时变幻的木桶里捞出来放进去，然后一言不发地拄手就这么看着，偶尔腾出一只手来搅弄搅弄水面逗逗鱼。
林漱难得乐意，任骆橪随便逗弄，在她神游天外时他或者摆摆尾巴拍出水花让她思绪回笼，或者和她一样任意漫想，刚才那些女子都是什么人？远蝉和骆橪是什么关系？为何一会儿“小姐”一会儿“阿骆”一会儿“你”的，频繁换着称呼？
这些问题，林漱后来都知道了。他在木桶里住了将近两个月，看了很多也听了很多。远蝉应该是从小跟着骆橪的护卫或者侍女，因为从小的情谊，她们虽是主仆，却更像朋友，不过为了隐瞒身份，远蝉表面只是燕庐请来的帮手，替骆橪处理一些问题，比如厌倦时让她应付一下那些以身体为资本的女子们。她们都是从附近街巷来的，有歌姬舞姬，因为骆橪医术好，是个女子，待人又和善，能妥善处理她们的疾患，所以她们经常过来。
不过，骆橪少有的和善是给她们的。如林漱之前听那些大婶所说，她对上门的路过的公子少爷们一点儿也不友善，不是当他们有病就是毫不客气地无视，面对纠缠，简单点就是让远蝉去挡，什么手段无所谓；麻烦点就是配几味药让他们无暇他顾，几次下来，招惹她的人就少了，那天在街上遇到的人是个例外，据远蝉和骆橪话里的意思，那人是近两年缠上来的，不过虽然跟她们走了几个地方，却从未露面，像在戏耍她一样。
除了跟着骆橪了解她的情况之外，林漱抽空去了一趟鳞谷，在红鱼村里假扮一个叫舒缘的小姑娘从她父母嘴里问出了一些“鳞火”反噬的后果，或是魂魄散落于天地间做个孤魂野鬼，或是寄身于什么生命中重新修炼，又或是进入轮回转生为人。不管是什么，都需要大海捞针似的寻觅，好在还有一幅画作为线索。
因为不想再耽搁，林漱便选了一日跟骆橪出门，打算现身和她谈一谈。
骆橪那日和往常一样，肩上挂一个轻便的药箱就出门，出城门不远，她沿着一条向左分岔的小路直走，一直走进坐落几处荒屋草棚的山谷。黔安城内外地势不同，城内地势如一张铺展的画卷平整，没有忽高忽低，没有起起伏伏；城外却不一样，这里蜿蜒着连绵不绝的山峰，不过这些山峰既不巍峨也不险峻，与其他地方的名山大川相比不过是小小山丘。现下这山谷，骆橪两个月内来了六次，与她相约之人是一个姑娘，以往两个姑娘在这里会面，一起上山采药，林漱就在这里等她们回来，再先后离开。今日不同，那位萧潇姑娘是为告别而来。
“阿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一年多来，幸得你相助，我才能领会师父当初教给我的医理。有你为伴，荒郊野岭也别有一番风趣。”
“潇潇姐姐所说亦是骆橪所想。姐姐既然选择离开，想必行程已经有所安排，姐姐离开时我未必能够相送，便先在这里祝姐姐一路平安。今日无酒无席，不当行送别之礼，他日姐姐若是有空，还请再到药庐一趟，让我为姐姐饯行。”
“日子尚未确定，快则三五天，慢则一月，不过杂事缠身，行程匆忙，或许无暇到药庐再叙今日之别……你我对黔安城本就没有多少眷恋之意，今日一别，或许便是，山水远，家国异，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离别便到此为止吧。”
林漱隐身在一旁听到这些话颇有感慨，眼前这两人性子相差不多，说话做事风格极为相似，难怪能相交。
骆橪侧头看过萧潇被风吹动的衣裳，摘几字感叹，然后带着探究询问道：“山水远，家国异……骆橪有一问题想请教姐姐，不知姐姐可否为我解疑？”
“你有问，我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潇转身，简单巧妙的装扮把一张精雕细琢的脸突出到极致，只是在自己的阴影下略显苍白。
“我见姐姐施针用药之法与我有些相似，不知姐姐师从何人？”
“其实，我没有师父……虽说我施针用药、医理药理皆师从鬼医燕契，但先生从未说过要收我为徒，所以……”
骆橪应该看到了萧潇脸上迅速消失的尴尬之色，听出萧潇停顿之处有些东西不想说，明白萧潇已经把她想知道的告诉她，或者说是她已经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因此，她眨眼之间换一种神色，换一个语调，将话题转到即将到来的离别。
“我明白了。谢谢姐姐为我解惑。我虽只见过沐公子几次，但能得姐姐青睐，让姐姐交付芳心，料想沐公子定是良人，将来一定会对姐姐好，骆橪希望姐姐能一生无忧。”
“阿骆，谢谢你。黔州之行能与你相识，何其荣幸。”
看她们对彼此展颜一笑，林漱不觉也牵动唇角，意识到自己的笑意后，他有些郁闷地离开骆橪身边离开那草棚，不想他随后就听到骆橪的告别和离开的脚步声。
离别由萧潇提起，先离开的却是骆橪。她离开后，沿着她们常走的那条山路走了一段时间，突然急转，竟往两个月来她从没踏足过山林间走去。手不小心被荆棘刺伤，她没理会，只是一直走；崴脚也只是骤然停下，用手给自己按了按继续往前走。迎面遇到一处山崖，又沿着一处山崖底部走上一阵子，遇上一片竹林走进去后，她捡一根树枝东敲西打，偶尔采几株林漱不认识的草。
林漱闲靠一根粗壮的竹子，时而看看她忙碌的身影，偶尔看看天空流散的云彩，又或者无趣地想这里并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机会……或者他变个毒蛇猛兽出来吓唬她一下，又或者折断她边上的几根竹子，再者山边的几块滚石。最后他才想到，要是在这深山里突然出现来个英雄救美，那会显得很刻意。然而，在他斟酌决定放弃之后，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