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莲劫》络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敖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去的，一路上踉踉跄跄，脑中有些若隐若现的念头，却都是模糊不清，一闪即逝。他觉得自己心里某处正被利刃撕剐着，又痛又恨，连呼吸都有些滞顿。

　　南嘉正坐在桌前望着摇曳的烛火，哪吒倚在床角，半阖着眼，手摩挲着腰间的离魂玉，始终沉默着。

　　房门突然被打开，清冷的夜风带起了细小的火苗，一阵狂舞。

　　南嘉抬起了头——是敖润么？这个苍白着脸满眼迷惘的人，是敖润么？他不曾见过这样的敖润……南嘉伸出手去，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男子，可是哪吒比他更快的扑了过去。

　　“敖润……”哪吒紧紧握着敖润的手，他仰起了脸，眼中全是懵懂的焦急。

　　敖润低头看着哪吒，脱力般缓缓坐落在地，他张开张嘴，却发现自己竟出不了声，哽咽着，眼泪一点一点流了下来，落在了青蓝色的锦衣上，落在了与哪吒相握的手上，一滴，一滴，总也不停。

　　哪吒看着落在自己手背的泪水，蓦地有种尖锐的悲伤径直划破心扉，胸中猛然一痛，他怔怔地看着敖润良久，伸出手轻轻拥住了这个哭泣着的男子，笨拙的抚着他的背，这样的动作让哪吒有些吃力，他还是孩子，手不够长，也不够宽……可是，奇迹般的，敖润竟渐渐平静了下来。

　　“敖润……”哪吒唤着他的名，温柔地用手梳着他的长发。哪吒曾幻想过有一天父亲或是母亲会这样温柔的抚着自己的发，可终究什么也没盼到，但他现在觉得那其实也不算什么，只要有敖润就够了。他愿意把自己曾经盼望得到的种种温柔都给了敖润，只求他不要再落一滴泪。

　　敖润抬起眼，望向哪吒，这个白衣红绫的孩子，如焰中的白莲，清冷纯炙，孤傲郁悒。敖润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他仿佛已看着这样的哪吒几生几世，又或者将看着这样的哪吒千年万年。但这只是错觉，他是龙神，无魂无魄，应天命而生，哪来什么前世。即使将来哪吒回归正神之位，也是各司其职，千年万年都难相见一次。所以……这只是错觉。

　　“哪吒，你可恨我？”敖润闭目问道，他的眼角似有晶莹，却在眼睫间碎落隐去，再抬眸时只余一片清澈明晰。

　　“恨你？”哪吒缓缓摇头，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困惑：“敖润……我永远也不会恨你。”

　　“你可知我总有一天……”敖润微微一笑，只是笑中却带着说不尽的苦涩：“你可知我总有一天会离去。”

　　是的，总有一天他会离去，离开哪吒的身边，任他孤独一人，再也不能在他寂寞时陪伴他，再也不能在他难过时抚慰他，再也不能……

　　哪吒的脸色霎时苍白，敖润静静地凝视着他，眼中透着深重的痛楚，如斯刻骨。

　　哪吒笑了，笑意浅淡：“敖润…我明白的。”

　　“你看…”哪吒伸出了手，轻轻放在了敖润的掌中比划着：“我的手，还不到你的一半……可是，我会很快长大。”

　　“敖润…我会很快长大，直到有一天……”哪吒的笑容一刹那敛去，他的眼中燃起烙烙莲焰，瑰丽眩目：“我有足够的能力……去追随你。”

　　敖润…敖润……你不需为离别痛苦，总有一日，我会变得足够的强，强到可以紧紧跟随在你的身后，再也不分离……

　　敖润什么也没有说，他看着哪吒琉璃般的双眸，心中萌生出一种奇异的情绪，似酸似甜，似苦似涩，说不清道不明。

　　南嘉就坐在桌前看着他们两个，目光悠悠，神情默然。

　　那夜之后，三人之间仿佛有了种不需言明的默契，日子一天天的飞逝，谁也不曾再提及离别。

　　直到有一天，侍女前来禀报，有客人来访。

　　此时，哪吒十三岁，以凡间日辰算来，距离敖润大婚只余不足六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