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适合暗恋》红烧肉与薄荷糖

71、交涉

　　【七十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系列操作来得太急太猛，没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在营销号通篇的樊澈单纯小太阳人设崩塌之后，紧接着开始爆料樊澈过往的学校生活，营销号们又开始爆料所谓的“黑历史”。

　　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自称是他高中同学的人，声称樊澈从前不是这样阳光可爱亲和又好笑的性格。

　　他们说他性情孤高，脾气坏又爱打架，频繁被找家长但屡教不改，学习成绩差，时常逃课，是个混混。

　　评论区乱成一片——

　　“装得像朵白莲花，还营销自己单纯可爱邻家哥哥的人设？”

　　“不敢说话，但我真的是他高中同学，没有营销人设啊，樊澈当时是转学过来的，他就是这样很好的性格啊是不是有人故意黑他……”

　　“说得好像是转学之前的事。”

　　“我朋友和他一个初中，不同班，是有听说他总在校外打架……”

　　“不是吧管那么宽？你们都没有叛逆期青春期？”

　　“因为什么转学？”

　　“八卦号说是因为打架……”

　　“豆贴真是个神地，有照片流出来了，初中的照片，小伙子确实看起来很凶……和现在不太一样。”

　　“结合戴手铐那张电影海报来看，狠厉人设还有点带劲是怎么回事……白切黑？”

　　“又卖人设又卖腐，这样的人凭什么接贺骁的电影，还拍这种题材的电影，他配吗？娱乐圈真是够了。”

　　樊澈沉默地看着，陈灵一直在处理这些消息，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儿打电话一会儿回消息，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几句话。

　　他不愿意再回想那些过去，他也不会反驳，那确实是真真切切的他本人，那些营销号很罕见得说得都是真的，只不过有些夸张事实。

　　但凡这些事情出在任何时候他都会开始慌张的，除了现在，因为贺骁的事情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他恨不得整个世界毁灭掉。

　　他还怎么面对贺骁。简直是把他所有的心思都给扒光了，摊给所有人看笑话。

　　陈灵本来是很生气的，但她抬眼看到坐在床边的樊澈的那一瞬间让她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两年她知道樊澈在圈里受过不少委屈，被人欺负被人瞧不起，拍戏遭过冷眼也受过皮肉伤，但他好像从不在意从不难过，哪怕是被人指着鼻子骂演技差，他也不会表现地懊恼，依旧是精神满满地说自己一定要更努力，他总是那么乐观、快乐。

　　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消沉。

　　就事论事来说，这种热搜虽然对樊澈本人影响不好，但客观上确实对他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曝光，有些公司就愿意用碰瓷炒作的方式捧红一个人，哪怕一开始被骂的狗血淋头，可被骂也是热度不是吗，互联网的记忆又能维持多久，无所畏惧的话，骂也许也能骂出个前途来。但陈灵并不是那种带着艺人鱼死网破的类型，她知道樊澈也不会是这种人。来剧组的路上她想象了很多种樊澈的情绪，害怕也好，后悔也好，不知所措也好，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怎么也不该是面前的这一种——悲伤，深切的悲伤。

　　她不再看手机消息，站在他面前开始和樊澈对话，“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到底有没有……”潜规则这词她真问不出口，她也不相信樊澈能做得出来，“那贺导为什么这么护着你？连我都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

　　“？”樊澈没太听懂，“什么叫护着我？从哪？”

　　陈灵简单把她上次来剧组的时候和贺骁的交谈过程描述了一遍，并说道，“好像把你当成他的人，我才是那个外人。而且我看你也对他亲昵的很，这种情况你让我相信你俩一点事情也没有？”

　　樊澈听得慌神，好像听不懂一样，也许这又是什么对弟弟的关心，他破罐破摔道，“我们俩之间没有事情，只是我一厢情愿一头倒贴。”

　　听到这个答案的陈灵心里很累，非常无语地看了一眼依旧缩在沙发角落的小海，质问道，“你早知道？”

　　小海拼命摇头，“不不不不早。”

　　陈灵：“……”累了。她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顺手朝小海砸了一个抱枕。

　　樊澈低着头在看那个分析他手上这条手链来源的帖子，他往下划着评论区，忽然望着手腕上的石头吊坠开始出神。

　　所以真的是特地为他一个人做的吗，是他们说的这样吗。所以贺骁一再否认又不断做着这些他理解不了的事，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在太多次的百思不得其解间，他又看到了另外一些评论，说贺骁和樊澈扯上关系很掉价，就算是他们两个人真的有事也不能承认，很丢脸。

　　忽然有种可能性雷劈一样击中他。

　　陈灵见樊澈一直不说话，她便说道：“贺骁如果出面否认，或者默认官方去出面否认，对他来讲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对你很不利好。”

　　也许是“否认”这个词汇触碰到了樊澈心里那道治不好的伤，陈灵在一瞬间捕捉到樊澈的脸色变了，也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阴郁，甚至有点愤怒。

　　就像营销号上说得那样。陈灵很惊讶，眼前人像是被剥掉了自始自终穿着的另一个人的外壳一样露出了真正的自我。

　　“不是误会。”声音不大，像极了自言自语。

　　——贺骁，承认喜欢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不堪。

　　他抬手摘掉了手链收进上衣口袋。

　　贺骁现在有些焦头烂额。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必须对这件事负责，对整个电影，对整个团队，对所有演员，还有，对樊澈。

　　网上的东西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还有那一句“一切都是徒劳，但是我爱你”烧得他心焦。

　　虽然没有印证，但他意识到了确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那么从他回国后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他回国是不是错了，也许他不回来是不是樊澈的人生中就不会再有他，不会再有难过和痛苦。

　　不不不。

　　那如果相反呢。他丢下他一辈子，然后带给他一辈子的难过和痛苦。

　　不不不。他哪里值得被人惦记一辈子，他没有这样的价值。他不值得。

　　那万一呢？

　　不断被贬低不被相信的自我都在樊澈那一句话里翻来覆去的煎熬，像一个沉在泥潭里的人遇到另一个人的救赎，拼命把绳子往回扔让对方快走别跟他一起沉没，说他不值得营救，可对方想要和他一起活下去的执着让他在一瞬间燃起也许自己真的对别人很重要的闪念。

　　也许他参与谁的人生是对这个人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而他意识到的另一个可怕的事实是，他所有冠冕堂皇的拒绝与远离都只是为了他自己不再受伤害不再承担责任而找的借口。

　　他不想去改变樊澈的人生，因为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他害怕樊澈后悔，他害怕自己在樊澈眼里变得恶劣，归根结底都是他害怕自己那颗脆弱的心再受到伤害……所以他选择保全自己，从没有想过是否会把伤心痛苦留给另一个人。他只是远远地躲开了。

　　真该死啊。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樊澈默默看了他的背影有多久，跟在他身后有多久。他又是怎样义正言辞地拒绝又勾引。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秦晖说的他拿捏樊澈的本事。

　　多么自私愚蠢。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

　　他想丢下一切马上去找樊澈，过往的记忆带着答案回看清晰地无处隐藏，烧得他心脏直疼。他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第一件事该干些什么，但还是想马上见到他。

　　然而事实情况是他必须先坐在这里解决大局的问题。

　　他深深叹了口气。

　　在聊最后官方发通稿的口径，贺骁答应自己不出面，但官方通稿坚持对这件事只避开，不否认。

　　公关团队有点理解不上去了，以往遇到这种处理方式的时候，都是真的。几个人从电脑屏幕间抬起头互相看了看，心中了然，露出些笑容来

　　杨姐：“所以你们俩就是在谈恋爱对吧。”

　　“没有。”

　　“真不否认？直接否认可是对你最容易最利好的选择。只是把眼下过去而已，等时机合适你们就算是自己公开都没关系，何必呢？”

　　“我只是不想让他眼睁睁看着我否认。”

　　事情刚出的时候杨姐还挺着急，人在这会议室憋了半宿反倒冷静下来了，观察到网上的风向还真是冲着樊澈一个人来的，对电影的影响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再者说，她又想，有什么的，捕风捉影而已，就算是真的又怎么了，整个剧组没塞一个正规流程外的人，一没潜规则二没坏心眼，问心无愧的还不让小年轻谈恋爱了？营销一段还是爱情佳话呢还。

　　人一旦想开了，什么事都不算大事。

　　杨姐揶揄道，“还挺纯情。”这种事说到这点到为止，大家都懂得该怎么处理，她接着说，“那行，你们俩之间的事公关老师们也都清楚了，那么接下来把樊澈和他经纪人也叫进来聊一下他个人的事呗。”

　　贺骁看着樊澈跟在陈灵身后走进来，沉默地丧着脸，让他忽然想起当年在墓园里哭的那个孩子。

　　下一秒，他看到樊澈的手腕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