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适合暗恋》红烧肉与薄荷糖

46、他的错

　　那时她哥刚杀青一个小网剧，本来后面还有庆功宴的，可因为她，没参加。那会儿她刚升上高中不久，周末在外面的补习班补课，下课之后总有个附近的坏小子骚扰她，还跟到她家楼下调戏她，摸她脸，还妄图摸她屁股，被她躲开了。

　　虽然那坏小子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但几次之后她实在是害怕，委婉地和妈妈说了，说以后能不能来接她。

　　这天她下课，走出补习班的楼门洞四处望了一圈，她妈没来，她有点失望。和一块出来的伙伴们挥手告别，她丧气地独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她和别人都不顺路。这是个旧小区，往外走的路比较偏僻曲折，要穿过一片颇有年头的几近荒废的停车场，蓝色棚子，里面都是些看起来像几十年前的破自行车，二八大杠什么的。少有人来。

　　那坏小子常在那停车场门前吊儿郎当地抽烟，跟她搭话，再随她穿过那停车场。

　　樊清再是个冷静坚强的小姑娘，也不过十几岁，对于危险的世界她虽然认知得还不够深刻，只停留在不良少年闲着没事骚扰她的层面上，但女孩子的本能就已经足够让她高度警惕。

　　今天也不例外，她果然看到了在停车场前抽着烟徘徊的穿着蓝T恤的人。她感到一阵紧张。

　　樊清装作无事，目不斜视地绕过他。而这蓝T恤却不依不饶，笑嘻嘻贴上来，“妹妹我都送你回家这么多次了还装不认识我？”

　　樊清不说话，一个劲地往边上躲，这人不要脸地伸手就要拉她。就在这时，停车场里闪出一个黑影，谁也没看清这人是怎么闪现到跟前的，只见一个过肩摔，那蓝T恤就被甩成了一道蓝色的残影，“砰”地一声砸到地上。

　　樊清惊呼。

　　这人戴着口罩帽子捂得溜严，一点看不清楚脸，比骚扰跟踪她的蓝T恤还像个罪犯，还是被通缉那种。

　　可她闭着眼睛都认得出来这是她哥。

　　她瞪圆了眼睛瞧着，但一声不吭，怕给她哥带来麻烦。但哥哥怎么会在这，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艹你妈……”蓝T恤疼得蜷缩在地上，半晌才骂出声。

　　她哥扭头和她说话，声音沉沉的，“是他么？” 刻意改变的声线，和他本人不太像。

　　樊清点点头，但直觉有事发生，她拽了拽她哥的衣角。

　　樊澈把她拽到身后，而后二话不说朝着地上躺着的蓝T恤上去就是一脚，正踹在肋骨上。

　　他真要疯了，他妹妹漂亮得跟朵花儿似的，他疼都来不及，竟然让人家给欺负了！她这么小，得多害怕，家里也没个男人顾着，想到这他咬紧了后槽牙。恨得要命。

　　这蓝T恤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边挣扎着站起来边骂脏话，“妈的装得多纯叫你社会男朋友来？艹你爸爸的偷袭老子……”说着就挥拳上去。

　　樊澈就等着他伸手，在这瞬间截住他的手腕丝毫不犹豫地拧断了，同时蓝T恤一声哀嚎，人马上就怂了，见打不过转身就要跑，后面的事也无需再赘述，无非是被樊澈抓住单方向的吊打。

　　那人躺在地上嚎，说他什么也没干，“只是摸了脸！”

　　“这次摸脸下次还想摸哪？啊？还跟踪到家里！还要干嘛？违背女孩意愿就是性骚扰，她说没说过她不愿意？”

　　樊澈狠踹了他一脚，“说话！”

　　“说……说了……”

　　樊清看了一眼她哥，此人穿着一身黑，帽子外露着拍戏需要染黄的头发，向外散发着一种少惹我的□□气场，确实像个地痞流氓。但不管怎样，她哥就算裹得像个通缉犯、木乃伊，也是全世界最帅的。

　　这一身揍人的本领，其实也是她哥从小在人堆里厮杀出来的，一半的架因为她，一半的架因为看不惯的事太多。

　　初中的时候他和一个叫程康的玩在一起，一伙五六个人，程康是他爸爸上司的儿子，他们从小就认识，在父亲们的饭局上见过。樊澈觉得程康这人很讲义气，是个不错的朋友，但爸爸总是警告他不要总和程康混在一起。

　　他并不明白，至少他在那些场合里看到的爸爸和程康的爸爸关系是融洽的，背地里却和他说这样的话，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成年人没劲，甚至瞧不起两幅面孔的父亲。

　　叛逆期的男孩子总想脱离甚至推翻父亲的管制，以此来标榜自己的成熟。父亲越是不允许，他越是觉得和程康在一块玩是他的胜利。

　　那些年他们结结实实当过一阵问题少年，五六个人整日混在一块，男孩子们刚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处在觉得自己不再是小孩子而想要当个男人的幼稚阶段，做了许多叛逆但自以为很酷的事。

　　问题首先出在那一次他们的分歧。樊澈见不得他们无缘无故欺负同学，只因为好玩。

　　当然这场“玩笑似的”霸凌还没开始，就以樊澈跟他们打了一架匆匆收场了。从此这些好朋友视樊澈为叛徒，少年人背叛的罪名总是被扣得轻易而又剧烈。至此樊澈才看清楚程康作为这个小团体的中心人物是个什么嘴脸，那“义气”不过就是愚蠢的蛮横。

　　从这往后，成为叛徒的他总是被程康找麻烦。而他作为程康团伙曾经的一份子，沾染过问题少年的标签，也为其他同学所不齿。

　　少年人第一次面临这样复杂的局面，没有成年人熟练的斡旋，面对一团混乱难免心浮气躁，禁不住挑衅，事情只能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滑去。

　　他不是软弱的人，不会任人欺负，但也并没有学会八面玲珑，那些年里保护自己的武器就只剩下疏离、冷脸和拳头。

　　察觉到什么的父亲想要干预，却也不得要领，父子俩整日闹矛盾。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总要维护他所谓的正义，做父亲的总要让他能退一步就退一步。樊澈不能理解为什么爸爸和自己上司的关系要延续到他和程康身上，为什么爸爸让自己离程康远点，显然不喜欢他，却还要求自己退让。

　　也许青春期的男孩和父亲之间总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爷俩的关系一度剑拔弩张。

　　最后终于到了没法收场的地步。他把程康狠狠给揍了。

　　“我没做错，是他们的问题。”他在父亲面前仍然不肯低头。

　　妈妈在一旁叹气，把被吓哭的妹妹带走，剩下父子俩对峙。

　　“那你也不能把人打到医院去啊。你以为什么时候父母都能给你兜底吗，你以为未成年就不用坐牢么！你多大了？不懂什么叫犯罪？打架就是犯罪！”

　　“是他先动手打我的！”

　　作为父亲，看着自己儿子倔强的脸他顿感自己的无能，在这件事上他没力量保护自己的孩子。他气樊澈不懂忍耐，更气自己当不好一个父亲。

　　樊澈没能听出来那一刻父亲声音里的疲惫，“我带你去道歉。”

　　谁也没想到意外就发生在他爸按着他去程康家里道歉的路上。车祸。被保护的他只有一些轻微擦伤。

　　最后他爸躺在病床上，眼看着最后一口气，还念着儿子，让他别再惹事。

　　“你整天拽着一张脸，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今天和这个打架，明天和那个打架，以后家里就剩你一个男人，你出了事让妈妈和妹妹保护你？谁保护她们？”

　　“要与人为善，你啊，这张脸太不讨人喜欢。多笑笑。”

　　爸爸最后的脸和说过的话，像是把刀往他的身体上刻，一刀刀带着血肉筋骨，深深留在灵魂上。

　　妈妈和妹妹的眼泪也都烫在心上，烫出一道道的疤。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这对于一向无忧无虑的少年人来说，一场意外让天都塌了，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足以改变他往后整个人生的走向。

　　那天没完成的道歉，对方家里也并没有再往下追究，也许是于心不忍。

　　妈妈担心樊澈没办法在原来的学校继续面对他曾经的同学们，便提出了转校。他哥默认了。

　　在爸爸走后，一夜之间他哥好像就变了个人，不仅再没打过一次架，连性情都变得温柔了。

　　她再没见过她哥生气的样子，长大后这是第一次，饶是她此刻也吓了一跳。

　　樊澈蹲下身子掐着蓝T恤的脸，手劲大到快把蓝T恤的下颌骨捏碎了，他沉声道，“再让我看见你，就把你的脑袋敲碎。”

　　这声音称得上平淡，却让人不寒而栗。离得太近，蓝T恤看到了这人帽檐下的一双眼睛，狠绝非常，恐惧渐渐从心底涌上来，他不过是调戏个漂亮妹妹并没有想把小命搭上，他搞不清这号人哪条道上的，但这一瞬间他却知道这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他被这双眼睛盯着，相信这人真的敢弄死他。

　　到底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小流氓，连派出所都没进过，这阵仗早就把他吓破了胆，以为自己惹上了真的□□。哪敢再反抗，只是拼命的点头，随着动作嘴里的血沫子不断往外流。

　　在樊澈松手的一瞬间，这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了。

　　而后樊澈平静地收回了从刚才开始就戳在一边录像的手机，按了暂停保存揣进裤兜，揽过他妹妹就走。

　　“哥，你怎么来了？”樊清吓坏了，说话声音经过了克制还是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