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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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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吐一边痛苦地想,他的高冷人设还没彻底立住,现在可好,满盘皆输,彻彻底底。此刻心里的绝望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悲痛欲绝到胃一直抽搐。
小海惊恐万分地疾跑回来,一个滑跪,“哥哥哥!你没事吧?”
樊澈深深埋着头,不理,也没法理,他现在想死。在贺骁面前吐得形象全无。干。
沉默的间隙,身后贺骁的声音听不清情绪地响起来,“每台车上都备了晕车药,怎么没吃?”
樊澈没接话,小海却着急接茬,一边拍着他哥的背,一边拧着身子和贺骁说话,“吃了吃了,没管用,可能是我哥他早上和中午都没吃饭……”
“小海。”樊澈摆摆手,有意打断。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嗓音格外难听。
小海见气氛有点不对,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话了,连忙闭了嘴沉默着给他哥顺背。有人喊导演的声音恰如其分地响起,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樊澈才松了口气站起来。
他怒视着小海这个倒霉催的,“你刚干嘛去了!”
“拍照去了……”小海瘪瘪嘴。
“……”樊澈勉强顺了口气。怕不是个缺心眼。
冷静下来的樊澈目光一扫,搜寻到远处正在和人说话的贺骁,深深叹了口气,他刚才应该说声谢谢的。
那样比较体面。
突然间仿佛有感应般贺骁回过头,正撞上这道沉溺一般的目光。霎时,樊澈心脏猛地悬起,后又重重落下,锤得他胸口一痛,甚至是慌张地偏过头转身离开。
身边的工作人员围过来安慰他,他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小海琢磨着是不是刚才对导演的态度有些冷淡,便问道,“哥刚才导演在你后面……”
“我知道。”
“他……”
“我说我知道了。”
“好的哥。”
樊澈不会想到,他进组的第一个八卦竟然这么离谱,丝毫没有隐秘的氛围,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发生了——十八线糊咖樊澈,进组第一天,回头看了一眼导演恶心吐了。
迷惑新闻。
嘿,多新鲜啊。茶余饭后搞笑又离谱的娱乐笑料。谁也不会相信真的是这么回事,但大家仍然乐此不疲地往自己觉得更搞笑的方向添油加醋,把他变得足够离谱和好笑。
樊澈绝望地抬头望了望天,想起一个月前经纪人张灵姐把这个电影的本子拿给他的时候,他感慨着真是老天开眼啊!终于有人慧眼识珠,识到他这沧海遗珠找他拍电影啊!他一瞧,现实题材剧情片,哦呀!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转型好本!
他早就厌倦了那些只捞钱的无脑恋爱剧,虽然他长得像个花瓶,除了脸之外也没什么优势,但他本人并不愿意只当个花瓶。而奈何公司只觉得他就是个花瓶,爱答不理的。虽然没挣多少钱,但倒也没赔,他就是个不太起眼的流水线上的日常商品,不在清仓的尾货行列,也算不上爆款好货。
樊澈当下暗暗握紧拳头,转型之日来了。
然而这兴奋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汹涌几分钟——
“导演是谁啊,这怎么没写?”他反复翻着资料,以为自己遗漏了什么。
张灵朝他挤眉弄眼,满脸有好事的神情,“你猜猜~”
“名导演?”脱口而出的语调都激动地拐了弯,天上掉馅饼了?他樊澈的出头之日怕不是真的要来了吧!
“名导演的儿子!”
忽然有一丝异样钻进心里,灵姐的声音随后跟上,“贺骁!”
当头一道雷把他劈了个外焦里嫩,“谁?”
张灵有些狐疑地望向他,“怎么了?贺骁啊,贺骁你不知道么?你上学时候没听说?你俩校友啊。”
他一脸呆滞,问了些废话,“是长得挺帅那个贺骁么?”他期待是,又期待不是。
张灵望向他的眼神更古怪了,觉得自家艺人的脑壳出了大问题,“那还能是哪个?”
樊澈不吭声,茫然地机械地点头。经纪人张灵以为他激动傻了,不以为意。
贺骁,在读书期间就斩获了青年电影节最佳剧情片奖,获奖后被扒出是当代大导演贺城的儿子,就此名声大震,电影圈各位大佬纷纷在网络上送出祝福,夸奖他极有天赋未来可期,媒体界更是封他独立电影届冉冉升起的新星,一匹横空而出的黑马。但在大片的赞扬里也有不少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说他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都是因为有个好爹,还有更离谱的,说他长得这么帅,拍电影分明就是炒作,炒热了直接出道,看着就不是做实事的人,能拍出什么好东西来。
真别说,这一套听起来还蛮有逻辑的,贺骁自己都要信了。对于这些声音他从不去回应,只是安安静静地埋头拍电影,拍他梦里的故事,拍他说不出口的表达。
时间久了人们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电影和他看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你认为这个帅哥长得就像是在酒吧夜夜笙歌那种人,而事实上他却天天住在农村沉迷下地种土豆。
他的镜头语言散发着一种老旧的味道,像是阅尽千帆的垂垂老者在讲着一个真实但不那么美好的故事,透着股冷静而克制的生猛,却也糅进了一种残酷的温情。每一帧都富与美感,有着极高极有天赋的审美。
曾经有一个资深的影评人评价,贺骁虽然年轻,但他的影片准确地抓住了这片大地上浓烈的乡土气息,那是只属于中国的东西,非常可贵。
总之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作品会出自这样一个年轻人之手,更何况是这人天生长了一张看起来不学无术的脸,毕竟谁都认为这世界上漂亮的东西都是要摆放起来仅仅供人观赏的。
樊澈失神许久,这两年他嘴上说着忘了但背地里关于贺骁的消息他一点都没少看,此刻心心念念的本子沉重的快拿不住,刚才涌起来的豪情壮志瞬间泄了个干干净净,回忆疯狂袭来。
贺骁。这个名字曾在他心里百转千回。
在两年前那个晚上之后,那个人远渡重洋,失去音信。
如今又是怎么回事。这辈子他们竟然还能再见面。他要怎么面对两年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堪称史诗级大型人类不愿再回忆现场,还有比他更难受的存在么。
一伙人浩浩荡荡进了耿家村,各自认领了自己的住所——跟戏必备驻扎简易房。村里不少年轻人外出打工,一茬又一茬地带走全家老小,倒是余出了些没人住的老房子,绕着弯走了些关系翻新,拍完了电影让出去做民宿,正儿八经地乡镇扶持项目。
这些房子住演员倒也绰绰有余,小别墅不敢讲,但总称得上设施完善有情调的现代民宿。
以几位主演和导演为中心,驻扎的简易房在四周扩散开。樊澈被剧组人员带往自己的住处,爬了好长的一段坡,在田里耕种的村民们都抬头好奇地看着他们,就连在路上溜达着的狗子们也都朝他们行着注目礼。他想起剧组发的注意事项其中一条是不要惹村里的狗,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到了,小樊哥。”
他抬眼看去,真别说,如果不是还要拍戏,他还以为是来度假的。
眼前是建在半山腰一处高点的老屋,背靠着大山,和这村子大部分房子一样的深灰色瓦片屋顶,质朴的木质结构,安安静静伫立着,院前花草繁茂,有水井一方,为了不遮挡视线,院墙矮矮的,藤蔓攀在上面随风摇,墙根下的青苔油亮的一片。院外就是一小段的梯田,不高,顺势往下盘了四五层,紧接着是一块一块的水田,无边无际地向远方铺开。
干净又朴实,到处都是草木的清新气息。
在路上瞧热闹的村民这会儿都聚在院子门口探头往里瞧,朴实的脸上充满了好奇,他们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帅气的男孩,打哪来的,瞧这大眼睛,跟自家后院的小羊犊子似的,腿也倍长,又挺拔又阳光,让人想起这山上常绿的雪松。
长手长脚挺高的个子,身板结实是结实,但横竖瞧着没下地干过活。
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打量的樊澈有点尴尬,迅速溜进了房子里,意外地发现比他想象中的环境好了不止一点,十分干净整洁,所有的设施也都很现代。而且,室内的一切都竟然很符合他的喜好,那种舒适感真的好像是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最离谱的是准备的书竟然都是他想看而没看的。这剧组怕不是还翻了他微博?他这个咖位至于这么贴心关照么?
小海这时候已经晾好了热水,倒好了一杯给他递过去,“小心烫啊。”
樊澈捧着吹了吹,喝进胃里又躺了会儿才觉得好些了。
“哥,咱们不去住山下的酒店么?往下开两个小时还是有镇子的。”
“你想去啊?”樊澈在床上躺的四仰八叉,舒缓身心。
“没有没有,我挺喜欢这的,我怕你住不惯。”
“我也喜欢的。”樊澈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有吃的么,吐得我这胃里空落落的难受。”
“行李里面还有一桶我的泡面。”自己说完了也觉得不对,往回找补,“我出去问问去。”
樊澈刚想说算了,听到外面有人喊,“小樊哥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