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怨 （清穿 花好月圆版九龙夺嫡）》黄衫客

3、神童

　　我在安亲王府又过起了牢狱一般的养病生涯。这次养病比上次更寂寞，因为郭罗玛法整天呆在额驸府处理额娘的身后事，我连一面都见不到他。等我病好的差不多了，额娘的丧事也办完了，我没能亲自给额娘送葬。
　　一天，我从院子里透气回来，意外的发现郭罗玛法坐在屋里看着地板发呆。这是额娘死后他第一次来看我。我走上前照着嬷嬷教我的规矩福了一福道：“给郭罗玛法请安，郭罗玛法吉祥。”
　　郭罗玛法抬眼看着我，半天没有动静，我心里奇怪，只得小心翼翼的挨到他身边问道：“郭罗玛法，您怎么啦？为什么坐在这里发呆？”安亲王这才缓过神儿来，把我放到他腿上坐好，抚着我的头，凝视着我半天才说：“大妞，你留在这里陪郭罗玛法，不要回家去了，好不好？”
　　原来是为这个，我本能的想回绝，我不愿意和八福晋的生命轨迹靠的太近。可是看到郭罗玛法悲戚之中带有点恳求的神色，我又心软了。安亲王是我来到这个世界里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对他颇有点儿雏鸟认母鸟的依恋情结，就这样撇下刚刚经历丧女之痛的他，我于心不忍。所以，我点了点头，答应留下来陪他。
　　郭罗玛法很高兴，举起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笑道：“大妞真好，大妞真乖，我一定让大妞成为咱们大清最聪明，最可爱，最美丽，最幸福的格格。”

　　郭罗玛法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将我从原来的房间挪出，安置在他自己静养的小院儿里准备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原本我就有玉姐和小圆一大一小两个贴身丫头服侍，安亲王犹嫌不够，又从家奴里挑了一个叫惠儿的大丫头和一个叫小翠的小丫头到我房里。再加上祁嬷嬷和其他粗使的丫环和小灶上的婆子，我一个人倒有近十个人伺候。古代贵族千金小姐的派头我可算见识了。
　　安顿好我以后，郭罗玛法将他的书房搬到院子里的东厢房。平时下了朝就躲在里面读书写字。我有事没事就往东厢房跑，想逮个机会让郭罗玛法教我识字。郭罗玛法现在时常临得是赵孟頫的贴，原因嘛自然是因为康熙喜欢董其昌的字，而董其昌又是师法赵孟頫，大家投其所好一窝蜂的练赵书和董书。我却不太喜欢这两个人的字，总觉得秀丽有余而筋力不足，缺乏一种内在的韧劲。
　　郭罗玛法看我站在旁边煞有介事的看他练字觉得很有趣，把我抱在怀里逗我：“大妞，看得这么专心啊，能看得懂郭罗玛法写得是什么吗？”说完也不等我回答，随手在纸上写了几个简单的字一一教我念。
　　我照着读了一遍，郭罗玛法很高兴，在我的小脸蛋上亲了几下说：“大妞真聪明，一教就会念。”
　　我心道：“亲爱的郭罗玛法别着急，我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在扯掉了无数根笔毛外加撕坏了N张郭罗玛法的大作后，我终于把手伸向了我今天真正的目的---书桌上的论语。我拿着论语翻开第一章指着子曰的曰字念道：“日。”
　　郭罗玛法吃了一惊：“大妞，你说什么？你竟然记住了刚才教的字。”我不理他，又抓起毛笔在纸上颤颤巍巍的写了一个日字。可怜我现在的小胳膊小手根本使不上力，字自然也写得歪七扭八。不过这已经给郭罗玛法足够的震撼了，他看看我又看看我写得字，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飞快的抓起那本论语，翻出刚才教我的上下左右山水等几个字叫我念，我自是一一答对，而且依葫芦画瓢在纸上写了一遍。
　　郭罗玛法完全惊呆了，坐在那儿半晌不动，然后突然大笑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们家竟然出了个神童。来福，来福，快去额驸府请明尚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个天大的惊喜给他，叫他马上就来。”来福答应了一声，领命去额驸府请阿玛。
　　郭罗玛法兴奋的抱着我满屋子乱转，一边转还一边自言自语道：“咱们先从三字经学起，当然是三字经，论语太深了。还要找个名师，对名师。不不不不，要什么老师，我要亲自教我的乖孙女。满语也要一块儿学，不能忘本。还有琴棋书画，女工骑射都要精通。我安亲王的外孙女当然是宗室里最优秀的格格。”说到这里复又哈哈大笑。我在旁边听得一头黑线，这安亲王想要把我累死啊，别说我现在的这个破身体三天两头生病，就是一健康强壮的小孩儿也一下学不会这么多东西呀。

　　不一会儿，阿玛带着妹妹匆匆赶到。郭罗玛法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阿玛也很惊奇，我不得已又当着阿玛的面表演了一番。谁知阿玛看了我的表现并不开心，反而皱起了眉头。
　　郭罗玛法很出乎意料，问道：“明尚，大妞如此聪慧世间少有，你怎么反倒不高兴？”
　　阿玛回答：“大妞身体一向不好，我担心她聪明太过反而不是福气。”
　　郭罗玛法听了这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有理。这样吧，我们先教她认字，其余的慢慢来。大妞，小妞已经一岁半了，是时候给她们起个名字了。今天我们就把这件事先定下来吧。”阿玛道：“就按岳父大人说的办吧。”
　　两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给我定了个名字叫济兰，满语是慈悲的意思，希望佛祖保佑我平安长大。妹妹叫乌珍，满语是重的意思，是说妹妹在阿玛和郭罗玛法心里很重要，是他们的心肝宝贝。

　　从那以后，教我认字成了郭罗玛法下朝以后最重要的事。我已经尽量装傻，以期降低我的识字速度，可是我的进度还是让郭罗玛法惊讶不已。于此同时，郭罗玛法也教我满文。满文是阿尔泰语系的一支，和我会的汉语，法语，英语都不是同一语系，我没有丝毫的基础。为了不露出马脚，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到满语的学习上，甚至晚上趴在被窝里还要背单词，这才勉强跟上了学汉语的进度，没让郭罗玛法起疑心。

　　冬去春来，日子像流水一样静悄悄的滑过。转眼间，我已经三岁了，字已经认了好几千，也背熟了三字经和千字文。可是郭罗玛法并没有找老师进一步给我启蒙，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教我背些诗经和四书五经上的文章，而且从来不讲文章里写的什么意思，我只能自己在书房随便找书看。
　　相反，郭罗玛法和阿玛更愿意带我和哥哥妹妹去郊外跑马，有时也带上表哥华圯。三月的京郊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我们一帮小孩儿玩儿累了，郭罗玛法和阿玛就找条小河钓鱼，支起火堆烧烤。
　　哥哥多西珲现在已经是八岁少年了，长得不说是英俊无匹，也算端正耐看。他现在是表哥华圯的伴读，在宗学附读。功课平平，但是骑射功夫极好，阿玛和郭罗玛法都很宠他。每次出游，他都能打到野味来为我们加菜。我已经不止一次的听阿玛和郭罗玛法商量让哥哥再读个几年书，然后就到军队里谋个差事。郭罗玛法带兵多年，在军队里人脉很广，相信以哥哥的骑射水平很快就能出人头地。
　　表哥华圯比大哥小两岁，现在刚进宗学读书，是舅舅玛尔浑的嫡长子，受尽宠爱，很阳光的少年。
　　妹妹乌珍已经出落成一个小美人儿了。一张小脸儿艳如桃李，灿若明霞，性格天真爽快，心地不坏，就是被阿玛惯的有点儿无法无天，没有她不敢说的话，也没有她不敢干的事。她马骑得很好，不过不爱读书。不仅自己不读，也见不得我读。每次看到我手里拿着本书，就嗖的一下子抽走，还讥讽我，说我是三岁大的老夫子，弄得我哭笑不得。现在我们姐妹感情极好，郭罗玛法常把乌珍接来跟我做伴儿。我一力挑起当姐姐的重担，好吃好穿都先紧着她，还教她玩儿跳房子，丢沙包的游戏。乌珍对我崇拜的要死，张口闭口姐姐说的，觉得我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她跟郑姨娘处的不好，两个人常起冲突。阿玛一向偏袒乌珍，即使郑姨娘生了个儿子也没能改变状况，乌珍心里很得意，常向我炫耀。我却有点担心，那个郑姨娘不是善茬儿，乌珍这样对她寸步不让，别到时候在背后下黑手。因此我常劝乌珍别老和郑姨娘过不去，自己该干嘛干嘛，当没她这人就完了。乌珍压根儿就听不进去，把小嘴儿一撇，道：“是她先来惹我，我凭什么要让着她，不过是个姨娘，难道还能在阿玛那儿告我状不成。”一副即娇媚又刁蛮的样子，真是招人爱，活脱脱我心中的八福晋。
　　我现在有点相信乌珍是历史上的八福晋了，除去个性像不说，乌珍的身体比我健康百倍，皇家挑媳妇总要为子嗣着想的。更何况乌珍美丽之极，我一个女孩儿还常常看得发呆，更何况那些好色的男人了。雍正在诏书中说八福晋狐媚残刻，总是美女才有狐媚的资本，一个恐龙狐媚起来只会让人呕吐。我只好安慰自己，乌珍还小，等她再大一点，我再多管教她，让她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为人处事圆滑一些，别轻易得罪人。

　　我现在身体比过去好了很多，虽然还时常感个冒，发个烧什么的，但不会像以前那样病的死去活来。安亲王欣慰之余还觉得不满足，总想找个方子能把病根儿去了。到了四月的时候，玛尔浑舅舅结识了一位高僧，法名觉远，据说武功高强，精通医理，郭罗玛法就请他到府里来为我诊治。我第一次听说觉远大师的名头，立马就想到了倚天里张三丰的师傅。如今自己也有缘见到这样的高人，心里激动不已。那位觉远大师倒是一点儿不摆架子，第二天就如约来到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