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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杀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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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姥切国广去取来清水的空挡，等他回到厨房，操着菜刀和锅铲的人已经不是杏奈了。烛台切光忠忙碌的背影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叠，他脚步一顿，接着无声地将打好的清水放在了烛台切光忠的手边。
“啊，谢谢你，山姥切。”烛台切光忠轻声道谢，浅浅地笑了一下，将手中裹上木糠的虾肉放进刚刚预热好的油锅，“一会儿就能吃上早饭了，辛苦你了。”
山姥切国广摇摇头：“没事。”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正捧着食谱露出苦恼神色的杏奈，她若有所思地对比着食谱上的步骤和烛台切光忠的动作，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好神奇……杏奈由衷地在心里感慨道，与上边写的步骤一模一样，细致繁琐的工序在男子的手里变得精简利落，在油锅中翻腾的凤尾虾已经炸至金黄。果然这就是会做饭的人的成熟魅力吗？
“烛台切君，”杏奈指了指手里的食谱，“这个是你的吗？”
烛台切光忠转过头，迟疑了一会儿，接着点点头。他看见在手入室明明神情冷淡的少女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那双眼睛里带了些——
敬佩……？
被审神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尽管心里千滋百味，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开口道：“请问主……主殿是有什么吩咐吗？”
“不，没有，”她摇了摇头，将食谱关好，小心地放回之前的柜台上，“麻烦你了，烛台切君。”
杏奈道谢后，默默地退出了厨房。
＊＊＊＊＊
在本丸的时间似乎漫长了很多，夜幕降临，月已至中天，黑暗的游廊上只能听见风声和虫鸣。
在只有一地月光的房间内，黑发红眸的青年神情冷淡地擦拭着手里刀身雪白的打刀，手指漫不经心地隔着细软的布料将锋利的刀片擦得雪亮，仿佛从未沾未鲜血。
加州清光看向身边空荡荡的榻榻米，那里还没有铺上被褥，现在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他想起对方身上飞扬的蓝色羽织，脸庞的棱角似乎柔和了许多。
【“都是冲田总司的爱刀啊……”女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嘛，以前是谁的刀我都不在意……不过既然来到了我的本丸，就是我的刀，要是再记挂着所谓的过去——”
她娇娇地轻笑了一声，话里带着狠厉的毒刺：“那在我这儿就是废物。”】
可笑、贪婪、无药可救。
他收回视线，刀身折射出一双眼光冷厉的红眸。
没关系。
在你来之前，就由我斩杀所有祸端。
他缓缓地收刀入鞘，拉开门帘，向着那个他以前从来不想靠近的地方，审神者的卧室——天守阁走去。
走廊很安静，还有几米远就能到达天守阁，每靠近一步，心跳就会强烈一些，血液让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他脚步放轻，缓缓地靠近。
只要斩杀审神者就好，所有的苦痛都会结束，在安定还没有被唤醒之前，已经不想交付任何信任了，最后剖出真心换来的，只是一具连同心脏内里都发臭腐烂的躯壳而已。
加州清光平复了呼吸，拉开门帘，室内放的东西不多，显得空空荡荡，只有中心鼓起的雪白被褥，他缓慢地拔出刀鞘，彻底展露在空气中的打刀对准她，抬起手臂——
铮！
一道白色的影子毫无征兆地蹿出，雪白的刀光闪烁着划过眼底，两振打刀在空中碰撞出脆响。山姥切国广稳住身形，两个人僵持不下。
“让开，山姥切。”清光眼光森冷。
山姥切国广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
“事到如今，你还要袒护审神者吗？不过都是些本性恶劣的生物，就算会再次陷入沉睡，我也不想再经历那样被践踏真心的痛楚，你们不愿意，就让我来斩杀掉。”
“她不是，”山姥切国广吐出粗重的鼻息，从咬紧的齿关中挤出话语，“她……不是。”
加州清光眼光泛冷。
“午饭，手入。”他神情认真地吐出这两个词语。加州一怔，更用力地握紧刀柄，磨过掌心的肌肤带来疼痛，他下意识侧臂收刀，打刀之间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后撤半步，两个人对峙相望。
＊＊＊＊＊
餐厅内。
熟悉的金黄鱼排，凤尾虾，味增汤，还有一碗卖相不太过关的蔬菜烩饭。六振刀剑吃上了被重新唤醒后的第一顿早餐，气氛说不上愉快。
压切长谷部喝了一口汤汁，还是出声打破了寂静：“不愧是烛台切，味道还是以前那样好。”
烛台切光忠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回答他：“蔬菜烩饭，那是主殿做的。”
……
所有人动筷子的手顿了顿，仿佛在半空中停滞了一般，只有山姥切国广一口一口无声地吞咽着似乎放了太多盐的蔬菜烩饭，神情平静。在每个人的小餐桌上摆放的一碗蔬菜烩饭，用的都是他们记忆中熟悉的蔬菜配料，只不过掌勺的人不同罢了。
加州清光的眼光闪了闪，半晌，他端起桌上的味增汤，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入口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再怎么迟钝也能察觉到做菜的人手法的不熟练，却含着足够真诚的心意。
加州清光眼神晦暗不明，他想到在手入室低着头认真打磨他刀身的少女，神情寡淡，清丽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唯有眼神明亮——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将手入当成工作而已。
……
他看了看山姥切国广身后睡得安详的少女，闭上眼，收刀入鞘。
——刀招是心的明镜。
现在他杀不了。
——把刀对准真正的敌人，你要斩杀的祸端，究竟是什么？
他平复了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站在原地再看了一眼那团一动不动的被褥，转头，迈步离开。山姥切国广转过身，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小心地将打开的门帘拉上。
确认外边已经没有任何声响了，被褥里的人才慢吞吞地直起身，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的睡意。
杏奈看着点缀星光的夜幕，思绪有些混乱，抬起手捏了捏鼻梁上方。
果然，还是睡不着啊。她叹了口气，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一次性召唤出五振刀剑，再怎么说还是太考验她的承受能力了，就算对外表现得再怎么沉着冷静，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经历了第一天入职就差点被切菜的事件，还是有一点后怕，现在居然差点被加州清光一刀削了。
——更何况，她不是不懂看脸色，今天醒来的五振刀剑，眼里分明带了不少对她的怀疑和戒备。特别是那个黑发红眸的少年，原本该算是秀气俊美的眉眼结着一层冰霜，仿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眼睛里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戾气。
加州清光。
杏奈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回想起刚刚刀锋交接的脆响，就算在门帘之后也能感受到那样澎湃直接的杀意。她丝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山姥切国广，她会无声息地在天守阁人首分离，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果然还是太掉以轻心了，以为自己仗着灵力供养着他们，至少他们不会实质性地伤害到她身上。杏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深浅不一的茧，思索着是不是该带把趁手的武器随身。就算如果技不如人，也不至于在突发情况手无寸铁地被杀掉。
她不是神明，就算冠以“审神者”的头衔，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也不算太普通了，但身体会病会痛会伤是毋庸置疑的。
但经过山姥切国广和自己第一次见面的几个小插曲，她更愿意相信现在已经拥有人身的他们，心性并不坏。这让杏奈再次对本丸的以往产生兴趣，但此刻她只有缄口不语。
杏奈安静地披着外套，坐在未电灯的房内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她有些心情复杂地将被吹乱的头发随手捋至身后，站起身，拉开门帘——披着白色披风的青年抱着一振打刀，安静地坐在门前。
山姥切国广闻声抬起头。
少女原本束在脑后的长发已然散开，自然地披在肩头，流泻的月光轻轻铺开银色的纱幕，在她那双冰川海流一般的眼里落下剔透的光泽。在夜樱与月的衬托下，她形影单只，后背纤瘦，就像一副华美画卷里孤独的贵女。
一切都万籁俱寂，她也是无声的。
她在想什么呢？山姥切疑惑地想。
“山姥切君。”
她出声打破了寂静，院内的竹惊鹿无声息地倾倒向一边，随着她的尾音发出声响。他后知后觉地想站起身，有些惊慌地想要逃走，却不知怎么的，双腿僵硬着，怎么也迈不开一步。
在那样的动静下当然会惊醒，本来山姥切国广以为审神者此刻并没有起身的打算，才关上门帘的，没想到她竟然出来了。经历那样的惊险，她还愿意面对他们这些刀剑吗？
杏奈笑着开口：“谢谢你。”
那笑意是纯粹干净的，带着感激，清丽的容颜浸泡在半边月光下。
如果是她的话……
“主殿。”他轻声开口，犹疑不定的话语听起来细如蚊蝇，但那双青绿的眼这一次却没再躲闪，而是认真地与她对望，“您……不怕我们吗？”
他看见少女愣了愣。随即沉静下来认真思考他的问题。
“那种事我也不知道，”杏奈似有若无地喟叹一声，“确实在面对他的杀意时难免觉得害怕，但事出必有因，我更愿意相信世上只有变才是不变的真理。所以，你们是什么样的，我不能仅靠一次接触就断定。”
“至少——”她弯了弯眼，“我在见过山姥切君之后，更愿意相信你们是好孩子。”
好孩子？
啊，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吗？他不知怎么地，突然松了一口气，心里揪紧的那一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变得轻快的心情。
想被认可的心情，也可以得到回应吗？就算被刀剑伤害过，也愿意接纳他们吗？
他抬起头，少女面色平静地望着他，他直直地抬起眼，在她的眼睛里找寻被打湿的月光。耳边又传来一声竹惊鹿的声响，霎时间如梦初醒，他拉下兜帽，闷闷地不开口。
感觉这时候道谢的话，会很奇怪。
但是，他很开心。
有一枚花瓣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山姥切国广伸出手掸下，低头看着掌心的一点粉色。
——大概不久之后，就会盛开了吧。
＊＊＊＊＊
松川在第二日送来了新人资源的配备和补给，狐之助也正式入住本丸，以后只需要按时去时之政府上报近况就可以了。杏奈清点着清单上记录的资源种类和数目，山姥切国广默不作声地做着苦力，烛台切光忠准备完早饭后，观望了一会儿也加入了做苦力的阵容，顺带拉来了压切长谷部。
“最近正是播种的好时节，万屋的农作物种子和幼苗的种类应该更多，我们只送来了小麦和稻米，其他的您可以去万屋寻找购买。”
杏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
万屋是审神者们常去的物品购置商店，东西种类很齐全，大家如果有想要购买的东西，一般都会去这里。
“对了，还有这间本丸以前的刀匠，我们还没有找到他，很抱歉。”
每个本丸的刀匠都是有编码配对的，现在本丸恢复使用，以前配对的刀匠还未解除合约，那应该是会回来工作的。
“之后我们会尝试联络，”松川嘱咐道，“在那之前，还请您先等一等，因为如果没有刀匠的话，本丸内是无法锻刀的。”
昨天发生了加州清光那件事之后，杏奈就再无睡意，转而研究起前主遗留的资料，包括本丸的刀帐。上面记录的刀数量不多——刚好在她彻底解决这个本丸的烂摊子之前，她没有任何锻新刀的心思，不过没有刀匠的话确实很麻烦，还希望时之政府能赶快找到。
“加州那家伙，早上一直不出门，不知道闷在里面干什么呢？”长谷部将新发的耕种工具分好类，有些疑惑地询问着烛台切。
“加州？加州清光”听见这话的松川原本带笑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转过头，面色有些凝重地开口，“不好意思，请问您唤醒了加州清光吗？”
杏奈本能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她抿了抿唇，似在思索着什么，随即她点了点头：“是的。”
松川蹙了蹙眉：“……为什么？我们给您的名单上，根本没有加州清光啊？”
……什么？
杏奈微微一愣，回想起狐之助念出的名单，她侧过头，眼神直直地对准一旁不知所措的小狐狸。狐之助艰难地打开自己背上的包袱，翻翻找找半天，才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张拿出来，松川接过，面色有些不好看。
“抱歉，这张名单我先收回去……”
“没关系，到底出了什么事？”
松川略微思考，接着他凑近杏奈的耳边，小声地道：“原本要唤醒的应该是歌仙兼定，我怀疑有人调换了政府给您的名单……不过您放心，狐之助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它们是时之政府量产的式神，没有人会轻易让它产生逆主的心思。”
调换名单？
杏奈的眼里出现一小团涟漪，却转瞬即逝。
“您要……怎么处置加州清光？”
松川是想建议这个少女切断与他的灵力联系，让这位刀剑男士重新陷入沉睡的，他认为在初期没有适应审神者身份的杏奈，自然也没有真正为她忠诚的刀，比起在身边放着一颗定时炸弹，不如先铲除隐患的好。
杏奈却毫不犹豫道：“就让他这个样子吧。”
松川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您有自己的判断也好，资源配备也差不多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本丸大门后，在游廊柱子背后抱臂而立的青年在阴影中侧过头，露出红宝石一般好看的眼睛。
他看了看审神者单薄的背影，收回视线，离开了那里。
——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