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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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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偏心
摩罗诃不过在冒顿面前提过一次迦兰,冒顿却仿佛要让他安心一般,让两人碰了面。他本以为依着摩罗诃那难得几个人能入得了他眼的性子,,对迦兰不过也就是见过一面的交情罢了。谁知两人意外地谈得来,兴致一起,倒把他撂在一边了。
迦兰善舞,于音律也颇有研究,摩罗诃难逢知己,免不得多说几句。
他多说几句不要紧,冒顿被冷在一边,见他不但话比对着自己的时候说得多,还和颜悦色的一点儿刺儿也不带,心里气得不行,却又偏偏要继续盯着,不能一走了之。
待到迦兰离开,才放松下来,冷哼一声。
摩罗诃盯着他看了一番,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摩罗诃看着他恼羞成怒的脸,微微挑了挑眉:“你说呢?”
冒顿无话可说,只得将脸转到一旁生闷气。
摩罗诃觉得更有趣了,脸上却作出一副平静的表情来:“王上,您难不成,也吃醋了?”
冒顿听了他的话,更是下不来,干脆不理他,竟自走了。
冒顿本以为这事儿也就算这么完了,谁知道那迦兰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三天两头去缠着摩罗诃。
两人凑在一起,一个轻言,一个细语,谈到尽兴处相视一笑。
冒顿在旁边守着,脸黑得跟碳似的,偏偏又不好发作,只能坐在一旁一边无聊一边摆脸色,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
后来大概实在是没那闲工夫,便变着方儿的打发迦兰走。偏偏迦兰对他那些赶人的行为不但一概视而不见,还要时不时装天真无知去恶心恶心他,直把冒顿气得吹胡子瞪眼——虽然他根本就没留胡子。
最后倔脾气一上来,也不管摩罗诃愿不愿意,天一黑便抱着他上床,也不做,就一个一个的弄吻痕,弄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摩罗诃起来对着铜镜一照,看见全身上下红斑一片直到耳根,气得连讽刺冒顿的话都省了。
冒顿还不知足,让侍女把摩罗诃的衣服都拿来,亲自挑了件最露的让侍女给摩罗诃穿上,又欣赏着这样的摩罗诃吃完早餐,才心情愉快地走了。
冒顿前脚一走,迦兰后脚进来,连给摩罗诃换件衣服的时间也没剩。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世上最难得的事,也不过是一个聪明人,碰上另一个聪明人。迦兰难得遇上这么个谈得来的人,便是知道冒顿不欢迎她,也仍旧厚着脸皮天天来。
她掀了门帘进屋,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便看见了摩罗诃颈上的吻痕。
不只是颈间,连因衣领宽大而露在外面的锁骨上也是一片红点。
迦兰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对这些事到底不是一窍不通,再想到刚刚走出去的左贤王,便也猜到了七八分。
她见摩罗诃见识不凡又知书达礼,跟匈奴那些只会打仗的男人有云泥之别,心中本将他引为知己,却不曾料到他与冒顿竟是这样的关系,一时间太过震惊,脱口道:“你们……”
摩罗诃却是神色不变:“如公主所见。”
迦兰深深吸一口气,看着摩罗诃镇定的表情,便仿佛也被感染了一般,慢慢平静下来。 其实自迦兰来匈奴,便多多少少听到冒顿有男宠的传言。她本也不甚在意,谁知这传言之人,竟是摩罗诃!
是了,这就是为何在这虎狼之地,手无缚鸡之力的摩罗诃能活得如此自在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他读了多少书,懂几国语言,只因为他能在床上把冒顿伺候舒服。
她想到这,看着眼前的人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竟涌起一阵难受,却勉强挤出个笑容来:“所见不如所知,所知不如所识,二皇子又在开玩笑了。”
摩罗诃听了,也是微微一笑——聪明人与聪明人的对话,到底容易些。
自从迦兰发现了摩罗诃与冒顿的那一层关系,对摩罗诃的看法,便有了些变化。她原本不过是仰慕摩罗诃博学多识,现在却对他生出些同情来。
这同情像长在她心里的毒草,引诱她无时无刻地关注着摩罗诃。而越是注意,便越是不能理解,如摩罗诃这般的人物,怎能心甘情愿地屈居冒顿之下。
然而这种问题,她是不该问也不能问的。于是这疑惑便仿佛地狱的火,在她心中越烧越大,烧得她有些晕头转向。
她走的时候还是盛夏,摩罗诃提前一阵与她道别,站的地方草长得将近半人高。
迦兰身上服饰鲜艳,环佩叮当,眼神却是说不出的隐晦。
摩罗诃已知她要说什么,却只是淡淡道:“公主毕竟是个聪明人。”
他一句说出,迦兰便明了他的意思,那本是憋在心里快要忍不住的话,又硬吞回去。
两人站在草地间,皆是默默无语。
迦兰自己是龟兹最貌美的公主,便是在整个西域,能把她比下去的人也不多,加上正是离别之际穿了正装,本该是艳丽无比。然而一旁的摩罗诃,不过一身素衣,一副月牙形耳坠,站在这一片青绿里,却仿佛是要羽化而去的仙人一般,生生让她自惭形秽。
这自惭形秽里,又渐渐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仿佛惊涛骇浪,一波一波打得她呼吸困难。
明明是志向高远满腹才华又心思细腻的人,却偏偏像猛兽被拔了牙、雄鹰被折了翅一般被困在一顶毡帐里,靠讨好一个人活下去。
她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道:“摩罗诃,你怎能甘心?”
这句话终究还是被说出来,摩罗诃在心里想。然而他却仿佛没听着似的,静默了一会儿,头一转,轻声道:“我本以为,公主毕竟是个聪明人……”
是的,迦兰是个聪明人,她本不该趟这一趟浑水。
然而如今她问了,才知摩罗诃根本不在意。
她不禁有些不甘:“摩罗诃,你很偏心。”
摩罗诃于是笑了。
是的,他的确偏心。对于他在乎的人,他可以用尽世间一切方式宠他;对于他恨的人,他可以用尽世间任何手段折磨他;而对于他不在乎的人,他连敷衍都不屑,更不会在意别人如何看他。幼时的那些温暖或者痛苦的经历,如同模子一般塑造了他,又像枷锁一般禁锢着他,让他如此温柔、残酷,而又冷漠。
迦兰再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