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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雨霖铃 ...

  •   19、东方刚刚泛起青白,落儿却早已醒来,披上外套,打开朱窗,眼前一片朦胧,也许又要下雨了。墨绿色的帷幔带着冷风吹进屋内,关上窗子,紧了紧衣领,伸手碰了碰暖塌,已是冰凉,许是炭火都用尽了。不远处案几上烛台红烛燃尽,烛泪如血,顺着银色的烛台流到桌子上,凝固。
      穿过紫色珠帘,珠串打在脸上,缠绕在发丝间,侧身而过,撩过一缕人儿身上淡雅的清香。倚在耳房的隔断处,红木制成的隔板,精美的雕工,朵朵牡丹盛开其上,散发着木头原本的香气。手指缠绕这珠串,火红的指甲穿过相连的珠粒,纠结于指尖,把玩。一个月一晃便也很快过去了,看了看手背上的烫伤,原先起泡的地方早已结了痂,其余也只是一片红肿,已没有前些日子那般疼痛难忍。
      “格格让奴婢们伺候您梳洗吧。”云杉云霞端着铜盆,棉帕,和浓茶水走了进来。放下了东西,行了宫礼,站在一边等着主子差遣。
      “大早上就让我难看,行什么礼啊?”姑娘笑着责备了几句。
      一个来月的相处,落儿也愈发放得开了。几个丫头也常常拿自己的小主子找乐子,比如今天一大早,知道小格格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外人面前走走形式,但进了自己院子就从简了。可是今日偏偏两个姐妹给花落行了个全套的宫礼,弄得姑娘自己一身的不爽利,两个丫头倒是一边低头偷笑。
      转眼就是一个月了,一个月没有见过阿玛和额娘了,落儿对这铜镜坐着,手中抚摸着临行前额娘给的簪子。一幕幕又在眼前回放,阿玛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听自己的劝,少喝些酒。额娘的腰疼病是不是好了些,算算日子,那几帖膏药估计早就用完了。二娘现在也不晓得是不是还在和四嫂闹别扭,家和万事兴,她总是不听劝。还有大嫂的肚子有没有大起来,出来的时候听娘说孩子才两个月,还说和豆芽菜那么大。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枫杨,他到底让我等什么?要带我我去哪?好想他,真的好想。
      云杉手中的桃木梳顺着发丝向下梳着,打开先前绕成股的红头绳,编在发丝之间,高高的头饰用卡子固定住,两旁的流速捋顺,自然垂在脸颊两侧。燕尾髻束的平整,乌黑的发丝泛着光泽。珠花别于左侧,碎珠链垂于耳朵上面,轻轻一摆,搔得佳人有些麻痒。银钗插于右侧,钗头簪花娇艳欲滴。
      云霞一旁调着胭脂,一边观察这花落的表情,仿佛每一丝情绪都没有落下。胭脂放于桌上,打开首饰盒子,拣出一对珍珠耳坠,和云杉分别为花落戴上,银针穿过,抬眼,竞看到那耳后的一滴血红,心中一惊,还以为是自己一时失手,伤到了格格。
      “无碍,那是一枚朱砂而已。”
      茶绿色的旗装,淡黄色的丝线勾勒着图式,银白色云扣上混着耀眼的银丝线,璀璨的珠花盛开在耳鬓,脖颈上的一串东珠项链较相呼应。甩开白绢帕,走在云幽的伞下,想慈仁宫走去。
      不远处,松柏背后,那一身枣红长挂,白马夹的男子已是站了许久。远远望着那雨帘后的一抹新绿,宛若那杯中翻滚的嫩芽,清纯洁净。左手中的丝绢已经被攥得起了褶子,右手拿着那从未被打开过的锦盒,指甲撕裂了表面的缎面,落儿,为何你的眼中只有他?亲手为你做的药膏,亲手为你调的花露,为你想到周全,而你,却视而不见。
      “五爷,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女子转身从几棵松柏之间走出,进了碧螺苑,男子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暖榻上,落儿抱着暖手炉子坐在太后身边,葱指拈起一小块豌豆黄放入口中,豆子的清香,蜂蜜的甘甜,清凉爽口,满齿留香。呷一口茉莉花茶,解了先前的甜腻。太后一边品茶,一边看着身边的花落,活像一只贪吃的小馋猫,偶尔小舌头掠过朱唇,煞是可爱。
      “馋丫头,吃得到处都是。”太后探着身子,捏着贴身的黄绢帕子为她擦去嘴边的点心渣子。眼中溺满了宠爱,老人家也是爱屋及乌,看着自己亲手抚养大的孙儿终于有了心仪的姑娘,眼睛已经笑成了一条缝,碎碎的皱纹在眼角相互交织,深浅不一。
      “落儿,以后跟着他们叫哀家‘皇阿奶’吧,哀家听着舒心。”落儿诧异的抬眼看着面前慈爱的老人,脱去了华丽的装束,摘下繁琐的珠光宝气,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其实,她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老人,只想儿孙绕其,享尽天伦之乐。
      “皇阿奶,落儿给您唱歌听。”落儿乖巧的从暖塌上下来,跪坐在太后的腿边,一边为她垂腿,一边哼着些江南的小调,歌声委婉悠长,干净的歌喉,婉约的曲调,仿佛眼前出现了那一条条丝带般的溪水,百转千回。灰墙墨瓦,袅袅炊烟,烟雨蒙蒙。偶尔欢快轻巧,宛如那溪边浣纱女子溪水而歌,又如那田田荷叶间莲女们满载而归时的欢歌笑语。
      太后手指抚摸着人儿的头顶,突然想起了姑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回忆起来,似乎画面都已经变得焦黄。自己也有着那草原最美的歌喉,穿着着科尔沁最美丽的服饰,带着欣喜,惶恐,骄傲与责任披上嫁衣,踏入了这个皇宫。偶尔对这铜镜发呆,沉思许久,也回忆不起当初的样子。只有看见这姑娘,才让自己想起曾经也同她一样,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先皇也曾夸赞过我的眸子,说它们想草原上的海子,如同眼前的姑娘,拥有一双明亮透彻的眸子,干净的没有一丝瑕疵。

      “皇额娘可真会享福。”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前,逆光,看不清他的容颜,落儿赶忙起来行礼。
      “好丫头,快起来吧。”康熙坐在落儿原先坐的地方,接过宫女递上来的热茶,喝了几口,暖了暖身子。看见茶点盘子里的豌豆黄少了一多半,可是另一边的芸豆卷却丝毫没有动,这个挑嘴的姑娘。
      “皇儿今天来的可真早。”康熙一乐,听出了太后话中的端详,定是责怪自己打搅了她老人家听曲儿,看着一边站着的落儿,一袭淡绿旗装配上上等的东珠,清纯可爱。
      “皇额娘,皇儿今天是来接这丫头去见额涅的。这丫头先前额涅也和您提起过,不知道皇额娘是否记得?”落儿歪着头看向康熙,眼中尽是不解,又看向太后,老人家只是笑了笑,说道“皇上想必是记叉了吧?苏麻可有些日子没有来我这了,而且这丫头自打进了宫就围着我慈仁宫转圈圈,怎么会呢?”太后拉过落儿的手,这丫头乖得很,若是早几年听说,一定早就接到宫里了,一天没见到她自己心里就发慌,越看越喜欢。
      “皇额娘,儿子说的是十二年前,我带额涅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康熙眼中流露出了意思让人看不透的神色,十二年前,落儿也在想,十二年前自己还不到一岁哩!
      “难道。。。落儿过来让皇阿奶看看。”太后眼中的笑意早已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慌乱的神情。拉开缠满乳白色丝线的马蹄袖,一个红镯子落入眼前,火红的刺眼,精细的雕花,凤凰口中衔着一颗明珠,独一无二。太后又站起身来,撩开碎发,一颗朱砂被四周白皙的皮肤衬得格外突兀。
      “真的是,真的是。皇儿,先带着孩子去慈宁宫吧,哀家乏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落儿走在伞下。抬眼看向身边的康熙,正巧迎上皇帝的目光,姑娘又怯怯的低下头来。
      “不用怕,一切都有皇阿玛在,难道落儿不信朕?”康熙摘下身上的披风为姑娘挡寒,大了很多,下摆已经拖地,雨水马上湿了一角。“皇阿玛,这。。”落儿有些惶恐,火红的指甲扣着外套上的金扣子,眼波流转。
      “傻丫头,不用多想,太后那边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康熙看出了可人儿心中的端倪,自从出了慈仁宫姑娘就一直没有安心,是不是的回头看看。刚刚看见太后掀开帘子进了耳房,丫头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康熙把手伸向外面,雨水带着细小的冰粒子打在手掌上,又紧了紧衣领,叹了口气。许是最后一场秋雨了,再往后就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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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麻麻的雨丝中,一抹新绿似乎失去了清晨时的鲜亮,淡淡水雾笼罩,仿佛凝结于眉心,展不开的疑愁。树欲静而风不止,安然一生,波澜不惊,似乎从很久以前就离我远去。总是憧憬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但越是希翼,现实越是与它背道而驰。纠缠纷乱,跳进去就再也别想撇开这些丝线。
      曾经想过孤单一生,抛开那些杂乱喧嚣,找个幽静的山谷,青灯黄卷为伴,为这茫茫众生祈福。可是还是放不开,多少次机会,我都没有走出去。苏麻妈妈说的对,执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雨霖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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