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醉－清世缘》穿袜子的猫

17、初入宫

　　17、慈宁宫内，朱红圆柱缠绕着金丝红纱，盘龙附凤，袅袅烟雾从两边的香炉之中缓缓飘出，整间大厅都浸满了这檀香之味。正午的骄阳透过窗纸和纱幔射了进来，无数尘埃在光束之下徘徊。
　　眼前，一双紫色绢帛打底，数朵兰花交错而绣的花盆底鞋。梅红长袍遮不住堇色里裙的裙摆，一手自然的放在膝上，长长的玳瑁明晃的有些刺眼。另一边，暗绿色的软布平底绣花鞋被黄色里裙遮住了一半，金色开身外袍上绣着暗绿色的文饰，翠玉捻珠一直垂到膝下，随着捻动不断顺时针移动。
　　落儿已经跪了半个时辰，本是来请安的，但不想德妃娘娘和太后两人足足盘问了自己这么久，膝盖已是没了知觉，背部酸疼，后颈也因为阳光的灼晒，现在已是火辣一片。发饰重的要命，额角已经析出了汗水，红色的流苏黏在脸颊，有些痒，却又不敢动。
　　太后坐在暖榻上，左手拇指不断捻动着手中的翠玉念珠，低头凝视着眼前的姑娘。女子身着鹅黄色的旗装，银白色的丝线盘成花藤分别绣在领口和袖口，胭脂浅着，眉眼间透着那股伶俐乖巧，脸蛋白皙中透着红润，吹弹即破。刚刚款款走来，柳腰莲步，远山平展，眼若晨星，缓缓行礼，带着我们满人的气质，也混着江南女子的妖娆。甚是喜欢，便多问了几句，看见姑娘越发不自然，才发现让她跪了那么久。
　　德妃坐在暖塌的另一边，拿起手中的热茶，深秋，盖子刚刚离了杯口，便一股水雾蒸腾出来，朦胧遮住了那双凤目中流露出的恨意。这就竞是怎样一个女子，竟然皇上如此喜爱，只是在江南相识数天，回京便念念不忘，难不成是江南哪个狐媚子生的野姑娘？手指上的玳瑁摩擦这杯身，发出刺耳的声响，手腕一抖，一股滚烫的液体不偏不倚的淌到了花落白皙的柔夷上。
　　不待姑娘惊呼，大大小小的水泡已经起了一层，热水灼烧出一片红热，秋末初冬，落儿初来京城，本就受不得这股子寒凉，但又怕太后看见了怪罪自己较弱，硬生生的脱去了外面的棉夹衣，外加在这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了足足半个时辰，气血早就不通，手脚冰凉。怎么受的住这番折腾，银牙咬这朱唇，逼迫自己不呻吟出声来。
　　太后一惊，赶快叫下人扶起花落。姑娘被春影，春迎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隐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
　　“哟，皇额娘您看看，媳妇这可真是罪过，早知道会烫到格格，我就是把水往自己袍子上倒，也定不会扔出去伤了格格。”德妃娘娘赶忙那帕子擦了擦刚刚被热水见到的手背。
　　“这是哪个下人上的茶，这么烫，看看把德妃和格格伤的。下去掌嘴。春桃，快去请御医。”太后放下了念珠，拉过德妃的手仔细看着，白皙的手背上只是有几点红印子。
　　“过来，哀家看看。”太后转身看向花落，佳人只好拖着酸疼的腿，缓缓走向太后。执起玉手，眼中流露出了刚刚未见到的疼惜。轻轻吹着，太后心中暗念，‘这下可怎么是好，在我这让这姑娘伤了手，回头琪儿又要不依不饶了。’落儿看到太后这般关爱，心中一暖，泪水也滴在了手背上，又是一阵疼痛。
　　“怎么哭了，好了，一会太医就到了，好姑娘，再忍忍。”太后拍了拍佳人的背。
　　“皇额娘，看来儿媳这罪过可大了，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定以为是我把格格欺负的梨花带雨的了。”德妃赶忙上前拉住了太后的衣袖，眼珠尽是委屈。
　　“德妃多心了，这怎么能怪罪到德妃身上，我看这碧螺格格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定看得出德妃的疼爱之心。”
　　太后说完，自己暗自瞥了瞥嘴，心里还想着怎么和自己的宝贝孙子解释呢。胤祺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他心中的小九九是逃不过太后的眼睛，自打江南回来，便在她老人家的耳朵边，左一个花落，右一个花落的。这孩子不爱表示，在外人面前总是不爱言语，可偏偏进了这慈宁宫，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叽里咕噜说个没完。往常只是说些兄弟之间的趣事，或是一天读书骑射时发生的事情，可从没有提及过哪家的姑娘。那时自己就想，这张保家的姑娘到底长的什么样子，让这孩子稀罕成这样。没想到今日一见，自已也甚是喜欢。

　　御医来了，开了些外用的药膏，嘱咐了不要沾水，便下去了。德妃也学的愈发不自在，便推说身子有些不爽利，回去了。花落被太后留下来一同用午膳。看了看时辰，这胤祺也该回来了，是不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左盼右盼，没盼来胤祺，却把太子爷，三阿哥给盼来了。就连平时宫里最忙的小十三小十四也和他们两位哥哥前后脚的跑了过来。
　　“哟，这是什么风儿把我们十四阿哥给吹来了？我记得上回见着哀家的时候还是上月十五给哀家请安的时候吧？”太后笑着调侃这胤祯。
　　“皇阿奶这可是责怪孙儿了？我可是日日夜夜把阿奶盼呢。这不听说新来的漂亮姐姐在皇阿奶这，赶忙拽着十三哥来看看，顺道也给阿奶请安。”小十四边说边看向一旁的花落，表情认真的像个小大人。
　　“好啊，你这个猴孙，敢说顺道看看哀家，哀家看你是讨打。”
　　“啊呀呀，皇阿奶饶命，孙儿说错了，说错了。”一边讨饶一边避过太后虚抬的手。
　　花落站在一边，看着这小十四和太后一老一小的闹着，便觉得好笑，抬手举着帕子。掩着樱唇笑着。却不想袖子碰到了手背，一股钻心之痛，惹得眉头簇成了一团。侧身，却瞥见胤礽担心的表情，便强颜一笑，把伤了的手往袖管中藏了藏。
　　正在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胤祺来了。“孙儿给皇阿奶请安，皇阿奶吉祥。”太后赶忙上前迎着胤祺。“这孩子，在哀家这里做什么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对胤祺的偏爱，即使是太子来了，她也没有这般上心。亲自上前去迎，还为他整理平整外衫。嘴里还不断念叨着“祺儿这是去哪了，回来迟了不说，还弄了满身药味。”语罢，还用胳膊顶了顶胤祺，示意他花落也在。

　　一顿安静的午膳，诸位阿哥也陆续走了，太子起初不愿离开，只是下午索额图要来，便悻悻离去。慈仁宫内，一下子清净了不少。太后看着两个孩子自顾自的喝茶，也不说些什么，有些着急，转念一想，肯定是自己在这碍了孙儿的好事，便推说自己乏了，要歇息了，又特意嘱咐胤祺，送花落回去。
　　两人刚刚出了慈宁宫，胤祺便叫下人把披风送了上来，亲手为佳人披上。
　　“天寒，不可不注意。”只是一句话，让落儿觉得倍加温暖。手里玩弄着两边的绒球，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己的那件，疑惑的看向胤祺。
　　“我只是路过，看你家丫鬟拿着披风出来迎你，便顺手带来了。”胤祺只是和太后说话的时候讲满语，落儿虽是听得明白，但却总觉得汉话讲的顺口。
　　“落儿谢过五阿哥。”
　　此后，两人便谁也不说话了，知道走到了碧螺院的门口。
　　“落儿到了，耽误了五阿哥这么长时间，落儿真是过意不去。”
　　“回去吧，手上的伤不可大意。”
　　胤祺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进了院子，消失于眼前，又待了许久，才离去。

　　“格格，您可回来了。”云杉赶忙上前来迎。
　　“出什么事了？瞧把你记得。”
　　“格格，您可是把奴婢们给吓死了。太子爷，三爷的人都来过了，送来了好多药材。”云霞接着话茬说。
　　“对啊对啊，晌午的时候，五阿哥还亲自跑来的，又是送药，又是嘱咐奴婢们好生照顾您。还带上你落在院子躺椅上的披风，说是怕您着了凉。”
　　花落看着屋里的下人们，一个个的围着自己转圈圈，还有那些摆着的瓶瓶罐罐。最后还是挑了一瓶胤礽送来的百花膏。透明的药膏涂在手背上冰冰凉凉，而且还带着一股花香。其实胤祺也想到了，姑娘家家，肯定嫌弃那药膏的味道难闻，所以锦盒里面，除了一盒亲手配置的生肌膏，还有一瓶花露，只是花落没有发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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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觉得北京秋风其实也不是很冷，其实那天自己心中本是溢满了委屈，但没有想到一杯热茶，伤了我，也让我看到了你们的情意。记得那年，是你们给了我最美的回忆。小小的一颗心，积满了喜悦。小小的一个院落，也溢满了你们带给我的温暖。
　　那一个冬天，我想我是贪心的，霸占着你们每一个人的关爱与宠溺。我沉溺着，几乎忘了，总有一天，我要面临着选择。总有一天，我会嫁出这个皇宫。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才恍然醒悟，胤礽给的承诺不过只是承诺，永远不能兑现的承诺。凤笙龙管，紫盖香车。当初那是一个期盼，是一份宝贵的承诺。想在想想，那是一个遥远的故事，只是恰巧，故事的主人和我很相像。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支持~
仁宪皇太后（即顺治的继后孝惠章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贝勒绰尔济的女儿，孝庄皇太后侄孙女。顺治十一年五月，聘为妃，六月，册为后。康熙皇帝即位，尊为皇太后，居慈仁宫。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薨，年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