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光》hitherto

2、第二章

　　手机振动的时候马尔斯正在看下属交上来的报告。他皱着眉头，心里堆积了循环反复的“弱智”“傻子”“脑残”等等相通的词汇，还不等对着眼前的下属骂出口，就被电话打断了。他扫了手机屏幕一眼，发现是自己的律师。

　　“什么事。”他一手接通了电话，问，另一手挥着笔，唰唰在报告上写了几句字母全大写的话——“重写！逻辑不明，表意不清，全是语法和排印错误，你以为写报告是写密码？怎么从埃默里毕业的？！”——就将报告丢给惴惴不安的下属让他滚蛋。

　　我真对中情局失望。马尔斯看着下属仓惶逃离自己办公室的背影，想。

　　律师已经熟悉了马尔斯的干练简洁，他也开门见山：“关于资产收益份额分配的问题，你有什么最新的想法吗？”
　　纵使马尔斯对这个话题再怎么不关心、不感兴趣，也忍不住扶额，“究竟要问我多少遍这个问题？我不是说过这件事就听威廉律师的吗？他们想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
　　“这就是问题，我刚刚跟莱昂先生的律师通过电话，他们仍然秉持着与之前一致的答案：随便我们决定。”
　　“那就请你随便决定！”见了个鬼，怎么他一回国，身边就被一群听不懂话、读不明白字的人围绕了？
　　律师也怒了，“他们也随便，你也随便！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是这么随便的人！行啊，那我继续把球踢给他们，你也继续支付我的律师费好了！”说完，他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马尔斯对着被切断通话的手机界面看了两三秒，独自无语。
　　他不愿在谈判桌看到威廉，威廉同样不愿意看到他，拉锯战的结果就是，两周过去了，他们才定下来将马尔斯原来持有的所有财产和不动产，原模原样由威廉这边转回马尔斯的名下。

　　这已经是不错的进展了，对于双方的律师而言。他们苦苦劝了好久，才说服两名委托人由“都给他”，退到了“随便他”。在原有资产环节，感谢威廉坚持了自己的“都给他”不改口，所以一等马尔斯同意后退一步，双方律师立刻敲定合同细节，让委托人签了字。
　　但是进入资产收益分配环节之后，律师们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委托人之间你让我、我让你，互相让利到现在，也没让出个所以然。想要将两名委托人约到律所见面谈开也是枉然，莱昂和埃德蒙兹明确表态了不想见到彼此。
　　都互相厌恶到不愿意见面了，在利益方面居然还不争不抢，相互谦让？这实在是令人头大且不解。

　　马尔斯放下手机，揉了揉鼻根。一想到与威廉相关的事情，他就呼吸不顺。
　　庸人自扰从不是他的性格，马尔斯决定利用午休时间去旁边的公园散步、透气，用手头的案子来打散对威廉的想念。

　　他在餐车那买了食物打包，准备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再坐下来吃，于是现在便慢悠悠在树林间漫步。

　　一道目光跟随在他身后。

　　马尔斯走了有十多分钟，选择了湖滨旁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把午餐吃了。他翻了好一会新闻和推特，才站起身，继续信步在树林里。

　　跟踪在身后的人即刻追上。

　　然后马尔斯的步伐虽然不大，但得益于天生腿长，迈出的一步比得上常人的两三步，走出的轨迹也随心所欲，在青天白日的树林间走出了鬼影闪烁、迷惑视线的效果。跟踪者虽然一直将视线放在黑发男人的背影上，但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忽然发现眼前只余一片空荡荡的树林，空气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就只有树叶因风吹动而相互摩挲的沙沙声，而自己跟着的那个人竟像是凭空消失了！

　　他不由得往前追了几步，东张西望、四处探寻黑发男人的去处。就在这时，空气突然异动，跟踪者心念不妙，但为时已晚！

　　凭空消失的男人刹那间凭空出现，等跟踪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对方以胳膊锁住喉咙，牢牢抵在了树干上。

　　而马尔斯也得以看清了跟踪自己有一阵子的这人的脸。

　　“是你？”他眯了眯眼，铁灰的眼眸狼一般凶狠。“你是在给我杀你的机会吗，鲍里斯？”

　　青年Beta张了张嘴，望着面前人的眼神由倾慕转为了恐惧，又因为对方脱口的名字，恐惧中参杂了疑惑，“我的名字是诺里斯……马尔斯。”他小心翼翼地唤出Alpha的名字。

　　“你觉得我在乎你叫什么，还是在乎你曾经试图杀害我，明明是「TENTH」的手下，却以间谍身份混入美军之中这件事？”

　　诺里斯咬了咬嘴唇，“无论你有多想忘记我，装作我对你不重要，只要每次你看到胸口那道由我留下的疤，你就会记得我的，马尔斯！”

　　马尔斯从不是一个喜欢浪费口舌的人，他利索地抽出枪打开保险，枪口直指诺里斯的脑门，“那我也送你一件永生难忘、无法消退的礼物吧。”他不管诺里斯眼中的绝望，正要扣动扳机，不远处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他制止。

　　“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呢？”

　　这道声音太过耳熟，马尔斯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何人。他快速思索了一番，慢慢松开钳制住诺里斯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但没有收回枪，视线仍然盯着诺里斯，不曾挪开。上次从这人身上挪开目光就让他在生死边缘徘徊，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我以为我和TENTH已经两清了。”他对来人说。

　　赵祁含糊其辞地“hmm”了一声，眼睛先是看着马尔斯手里的枪，又看向诺里斯，使了个眼色，让他退回到自己的身边来。“我们也是因人所托。”

　　“哪个人？”

　　赵祁等诺里斯一直退到自己身后，才说，“我们都认识的那位。”

　　马尔斯想了想，他和赵祁都认识的人只有TENTH和波斯王子。希尔凡没理由派人监视他，就算有，也只会请波斯人，没理由借TENTH的手，所以他笃定了赵祁口中的“那位”就是腓特烈。

　　“腓特烈如果想找我麻烦，就让他自己来。”他居高临下，看着对面的两个Beta。赵祁直视他，面容冷静，诺里斯则是在经过了刚才之后，并不敢与他对视，凭着个头小巧的优势，几乎整个人躲在了赵祁笼罩下的阴影里。

　　“你背后那人，”马尔斯扬了扬下巴，警告两人，“以后再让我见到他，你就只能捡回去他的尸体了。”

　　“我明白了，以后你不会再见到他的。”赵祁冲他点了点头。
　　“阿祁——”诺里斯扯了扯他的衣袖，显然有话想说。
　　“闭嘴。”赵祁不带感情地打断，然后对马尔斯说，“我们不打扰你了，马尔斯。”

　　马尔斯“嗯”了一声，但并没有先离开。

　　赵祁明白过来，马尔斯这是仍然戒备着，要走也只能是他们先走，因为黑发Alpha不会将后背露出来作为潜在的攻击靶子。
　　为了缓解僵持的局面，也是为了展现他们没有不该动的心思，赵祁带着诺里斯率先转过身，离去。

　　在离开Alpha阴郁危险的气场之后，两名Beta纷纷呼出一口长气。

　　“你回希斯培鲁吧。”赵祁对诺里斯说。
　　但诺里斯却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树林，刚才与马尔斯对峙的地方。

　　“他对你没有感情。”赵祁不懂诺里斯为什么会对马尔斯这样执着，“老板也不想和他交恶。必要的时候，为了保持关系网的健康，如果你做出什么傻事，老板是会毫不犹豫舍弃你的，诺里斯。”

　　诺里斯的眼神黯淡了，“……我知道利害关系，阿祁，今晚我就回希斯培鲁。”他拍了拍赵祁的肩，“你要小心。”说完，他先一步离开。

　　赵祁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我已暴露，你自己上吧。」

　　发送掉这封短信，他回头望了望空无一人的树林，又看了看诺里斯的背影。暂时不想回去基地，他找了一处长椅坐下，举起手机，开始浏览刚才没空查看的希尔凡发来的消息。

　　叮，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好。」

　　叮，手机再次震动，第二天消息紧随而至——
　　「佣金已打到你的账户。」

　　赵祁勾了勾嘴角，他可太喜欢和莱昂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