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波纹（4） ...
-
今晚月色很好。
中原中也的三层小别墅建在横滨的郊区，远离了市里的喧嚣。这里不会有半夜大卡车在马路上驶过的隆隆声，也不会有城市小区里孩子大人们的嬉闹。皓月当空，薄薄的清辉倾泻而下，树木花草像被镀了一层银，在夜晚的清风中摇曳着。树叶簇在一起哗啦啦地轻响，夜晚出洞的动物们悄悄地动弹，偶尔发出几声鸣叫，周围寂静得似乎听得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委实说是有些寂寞的。中原中也没开灯，在这样的月光下开灯反而坏了气氛。他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手里拈着高脚杯，出神地盯着杯里浅浅的红酒，缓慢地转着手腕，月光铺在液面上和酒液一起在杯中打着转儿。浅淡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屋子，洒在中原中也的脸上。他浅尝一口红酒，砸吧砸吧嘴唇，看向了窗外。
人在寂静的环境里难免会胡思乱想，尤其是在这浅薄的月光下，脑中潜伏许久的、平常不让自己去想的事情就沿着有些怠惰的思维的细线悄悄地爬上来了。
啧，有点饿了。中原中也无力地歪着脑袋，今晚他只吃了半条盐烤青花鱼。青花鱼皮脆多汁，鲜嫩入味，味道是极棒的。都说不要跟食物过不去，吃着青花鱼的中原中也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太宰治，割着鱼肉的刀都多用了几分力。太宰治晃着他可恶的鱼头在眼前摇啊摇，中原中也刀狠狠一插把瓷盘打翻了，青花鱼掉到了地上可怜巴巴地趴着。中原中也茫然地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收拾了摔碎的瓷盘和地上的青花鱼。这一摔也没了胃口，他索性开了瓶红酒赏月去了。
中原中也是一个活得极为精致的人，浑身上下从领口的衣扣到锃亮的皮鞋，用的每瓶香水每条领带都精挑细选，就连每根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港口黑手党的工作都是在刀尖上舔血，这份玩命的活儿工资自然是高的惊人，作为港口Mafia的最高干部，可以说中原中也最不缺的就是钱。过着奢侈的日子，上得了厅堂还下得了厨房。异能力强大长得帅又有钱还会做饭的中原干部颇受港口Mafia女性职员追捧，还被评为"年度港口Mafia最想嫁的男人"。姑娘们弯着眼睛笑着说中原先生一定是结了婚会好好带婚戒的男人吧。
其实会做饭这一点是被太宰治逼出来的。他们俩刚刚加入港口Mafia的时候挤在同一间宿舍里，吃穿用住混在一起，穿过同一条裤衩儿用过同一个牙杯。太宰治每次入水自杀钱包都顺着水飘走，穷得是真的叮当响。
他人懒散怪癖又多，全靠中原中也拉扯大。那时候他们钱不多，太宰治刷着中原中也的卡偷出来中原中也的钱包，买绷带买罐头买螃蟹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条龙服务，钱花的跟流水一样快。中原中也这种并不怎么在意钱的人在查看卡里余额的时候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下一秒暴起打爆太宰治的狗头，大骂太宰治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
太宰治哎呦哎呦地喊疼说中也你是我的狗主人花狗狗的钱有什么问题吗？中原中也捶着他骂老子不是你的狗你这么懒的混蛋谁会愿意要你啊？太宰治哭唧唧说中也养我啊中也那么厉害去打劫不就有钱了吗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中原中也瞪着眼好一会儿无奈道行吧老子做饭给你吃你别乱刷我的卡了行了吧？太宰治立刻变脸笑眯眯地说狗狗也会做饭吗做的饭能吃吗被饭难吃死可不是我想要的死法。中原中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研究着食谱。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太宰治真是不要脸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所以说，对那种混蛋，是什么时候动的心呢？中原中也抿了口红酒，看着洒在地上的月光，迷迷糊糊地想。
那段时间，在其他人眼里，披着黑色西装的太宰治是阴郁善变，惹到他的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在中原中也面前太宰治永远是那一副吊儿郎当普天之下没人比我更贱格的样子。中原中也一直在思考他是不是什么时候干了让太宰治能记仇一辈子的事儿，思来想去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没有啊他干过啥了难不成去河里捞太宰治捞出仇恨来了那可真是白眼狼到一定地步了。
太宰治总是对中原中也搞着各种各样的恶作剧，玩笑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每当中原中也觉得他没花招了的时候他都能整出些新花样，他这么能搞事情也不至于觉得活着没意义啊这些玩笑不大不小，能整到中原中也但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且事后也都会遭到一顿暴打，至少太宰治摔胳膊伤腿的次数比中原中也多得多。中原中也觉得太宰治就是个傻逼，开着这样那样的玩笑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他自己。
往中原中也食物上抹芥末，花着他的钱买整蛊道具整蛊他自己，或者坐在树杈上等中原中也走过来往他头上扔马蜂窝，这样的恶作剧太多，到后来他都无所谓了。反正就是些无关痛痒的小玩笑，躲也难躲过去，中招让太宰治多笑笑也蛮不错的，至少那个绷带混蛋长了副好皮囊，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当然最好笑死他得了。话是这么说，但中原中也也没有一点顺着太宰治的意思，该打还是照样打，开了多大的玩笑就得承受相应的一顿揍。不然留着干嘛嘞？他又不是受虐狂。
就算年龄一样，中原中也怎么说也比太宰治少吃了七年人间饭，懂得的人情世故都是从身边人那里学来的。有关于情欲啊爱恋啊，中原中也也就懂点皮毛知道点理论知识，没有兴趣去做深究，况且他从来不觉得这种东西能有什么意思。
世事难料，每个人都随时可能被现实狠狠地打脸。那是在一个冬夜，某次任务结束后，中原中也疲惫地靠在墙上，搓搓手暖暖被冷空气侵袭得冰冷僵硬的手指，哆哆嗦嗦地点火抽烟，烟圈萦绕在鼻尖打着转飘向半空。太宰治偷偷靠近了他，中原中也不知道这家伙又想干嘛，也懒得去管他任他造腾吧。
忽然间耳边一股过去温暖湿热的气息扑来，中原中也耳根一热吓得心脏乱了一拍，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了，于是一记漂亮的左勾拳揍过去大骂混蛋太宰你往人耳朵上吹气神经病啊你太宰治捂着被打的左脸勾唇笑道中也好敏感啊吹口气脸就红成这样了？中原中也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说混蛋你以为我是你啊太宰治笑得更猖狂了说原来如此中也是个纯情小宝宝哦～
巷口昏黄的灯光照进小巷，太宰治哈出的白蒙蒙的雾气在空中散开来。中原中也抿抿嘴唇扭头就走，太宰治屁颠屁颠地走在他身边打他趣儿。他一句嘴也没回，目不斜视仿佛世界与他无关。太宰治见他不说话不知道心里是怎么理解的，抓出中原中也揣在兜里的手就往他手上哈热气，半跪在地上边哈气边说中也你是不是很冷啊？我给你暖暖手吧。
蜜饯一样的光打在太宰治脸上，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柔情，不似平常，这是难得的温和---像一块圆润的琥珀---那鸢色的眼眸当中好像有光。太宰治的手捧着他的，暖暖温热的气息扑在手指上。恰逢细小的雪花从深蓝的天空中飘落，洋洋洒洒。
砰。像有一朵礼花在中原中也内心一下子炸开了。
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不论是在"羊"的时候还是加入港口黑手党以来。红叶大姐对他很好，会在他冷的时候递来小暖炉或者是一杯热茶，这对他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但是从来没有人会像面前这个人一样----在寒冷的雪夜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一呼一吸打在那冻得冰凉的手指上，温暖到中原中也血液流动加快了，心脏砰砰乱跳，四肢百骸都都热了起来。
那夜小雪初降。
他------中原中也，对混蛋太宰动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波纹（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