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伊利克森

5、恶作剧

　　“你别哭别哭啊，”沈烈被吓一大跳，顾不上什么就去捂他的嘴，“小点声儿！”
　　要让他妈听见了，指不定觉得是他欺负了沈誓，这锅沈烈才不要背。沈誓呜咽着想掰开沈烈的手，力气没他大，只好张嘴咬在他手心。
　　沈烈疼得直接松开他，在一边龇牙咧嘴地甩手。
　　“不是，你到底哭什么啊？”他问沈誓。
　　沈誓抽抽噎噎的，下巴和肩膀一起发抖，不忘用眼睛瞪他。刚才光顾着哭没有注意，沈烈居然穿着迷彩，和平时好像有一点不同。
　　“就因为你剪了个跟我一样的头发啊？”沈烈啧啧，目光轻蔑地落在他的小寸头上，“就这？就哭成这样了？”
　　沈誓抽噎半天，憋出一个字：“丑。”
　　“是挺丑的。”沈烈语气诚实。
　　沈誓吸着鼻子在他腿上踢了一脚，不服气地说：“是跟你一样丑。”
　　沈烈点点头：“行吧，跟我一样丑。”又记起手里快融化的甜筒，递到他眼前：“给你。”
　　沈誓也不跟他客气，把包装一点一点地撕掉，开始专心致志地舔上面的奶油。一边舔，一边很有意见地抱怨：“我都跟我妈说了，我不想剪头发。”
　　他把中间的一大块奶油咽下去，又继续：“可是她说新学期要有新气象。”
　　沈烈没憋住，把脸转到一边偷笑。
　　沈誓没发现，眨巴着还挂了眼泪珠子的睫毛，心虚地问刚偷笑完的沈烈：“真的有那么丑吗？”
　　沈烈装作认真端详了他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真的丑。”
　　“......”沈誓努力忍住想揍他的冲动。
　　其实没那么丑，还挺可爱的。沈烈盯着沈誓光溜溜的脑袋想。
　　但他没好意思夸出口，觉得故意说反话看沈誓又生气的样子好像会更好玩一点。
　　沈誓天生单眼皮，五官都很小，皮肤又白，就像个毛茸茸的兔子，谁见到都会喜欢。
　　但沈烈偏不，沈烈就喜欢欺负兔子。

　　一眨眼开学，沈誓成了三年级的学生，被分到一个叫梁许许的新同桌，学会吹口琴，每次吹脑袋都会晕上半分钟；还学会用钢笔写字，只是每次把墨水放在书包里都会漏出来而已。
　　除此之外，三年级的生活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沈烈倒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一放学就把自己关房间里，听汤姨说初中生有数不清的作业，很可怕的。
　　沈誓一边在心里幸灾乐祸一边又担忧着祈祷慢一点成为初中生。
　　说不定到他读初中的时候，教育局就会出新的方案，初中生不可以有太多作业，一学期只能考一次试......
　　“沈誓。”有人推推他的手肘。
　　沈誓从自己的幻想里回神，扭头看着同桌梁许许。
　　梁许许的眼睛有些红，说话的声音带点鼻音，她问沈誓：“有没有0.7的自动笔芯？”
　　“我用的是0.5的。”沈誓很客气地告诉她，顺便为了证明他不是小气而是真的用0.5的笔芯，低头在文具盒里翻找出来递给她看。
　　“噢。”梁许许点头，没再说话，盯着自己的课本发呆。
　　沈誓觉得今天的梁许许有点奇怪，不像平时活跃得跟只麻雀一样，下课就叽叽喳喳。
　　虽然很享受奇怪的梁许许带来给他的清净，但作为同桌立场，沈誓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梁许许摇摇头，闷闷的表情。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沈誓学电视剧里的大侠正义感地问。
　　梁许许愣了一下，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砸在书□□那个漂亮的蓝兔上面。
　　沈誓还没到看见女孩子的眼泪就慌张的年纪，只是觉得梁许许哭起来很可怜。他利索地递给她纸巾：“是谁？可以去告诉老师的。”
　　梁许许吸了吸鼻子，把文具盒打开来给他看，里面是一截一截断掉的铅笔芯，弄得整个文具盒都脏兮兮的。
　　“是陈涵。”梁许许小声又愤怒地告诉他。
　　陈涵是坐在梁许许后面的小胖子男生，人很坏，欺负同学不是第一次，经常用水笔故意把梁许许的衣服后背划出小道子，梁许许都没有办法。
　　“那我们去告老师。”沈誓很积极。
　　“老师不管这种事情。”梁许许皱眉，“陈涵爸爸是校委会的，老师偏向他。”
　　沈誓想了想，说：“总会有办法的。”

　　次日体育课结束，陈涵喘着粗气满头大汗从教室前门走进来，沈誓坐在座位上深呼吸，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悄悄地伸出一只脚，陈涵丝毫没注意，成功被绊倒，摔在他腿边。
　　“我他妈的——”陈涵痛苦地大喊一声，吃力爬起，冲沈誓吼道，“你干嘛！”
　　“我不是故意的。”沈誓立马眼睛红起来，“对不起。”
　　沈誓道歉的样子十分真诚，给旁人一种是陈涵欺负了他的错觉。
　　陈涵朝他挥了挥拳头：“再有下次，放学揍不死你。”说着就大摇大摆地回了座位，一屁股坐下来，顺便霸道地把桌子往前一推，把梁许许的座位空间强行挤压掉一半。
　　梁许许低着头翻漫画书，后背被桌子一撞，皱了皱眉，抬眼却看到沈誓对她咧了一下嘴。
　　第二节是英语课，老师姓张，密斯张人很凶，大家上英语课都很专心，不敢走神，因为会随机点名回答问题。
　　这次被抽到点名的是陈涵。
　　陈涵不情不愿地要站起来，刚抬了个屁股就愣住，随即一脸不敢置信地抓着桌子又动了动，却依旧没能成功站起来。
　　“陈涵，你磨蹭什么？”密斯张不耐烦地问。
　　“我......我......”陈涵支支吾吾。
　　沈誓用英语书捂着脸，露出一双眼睛扭过头看戏。
　　“什么？”密斯张从讲台上走下来了。
　　“我站不起来了。”陈涵带着哭腔说。
　　“怎么会站不起来？”密斯张皱眉，“你是不是在骗人？”
　　“我真的站不起来！”陈涵又扭了扭屁股，“钉住了！钉住了！”
　　沈誓冲梁许许挑了下眉，两个人偷偷地捂着嘴笑起来。

　　“实在是太恶劣了！”教导主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抬头瞪着沈誓，“给同学的座位上涂强力胶？你怎么想的？来，给我好好说说。”
　　沈誓正盯着教导主任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觉得很滑稽，第一次形象生动地认识到“吹胡子瞪眼”是什么样子。
　　何宵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
　　沈誓回过神，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对不起。”
　　“跟我对不起吗？”教导主任继续吹胡子瞪眼，“你应该跟谁说？”
　　沈誓闷闷地回答：“跟陈涵同学。”
　　何宵赔笑道：“我们家沈誓这次不懂事，一定会向那个同学好好道歉的，该赔偿的都会赔偿，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教导主任哼了一声，对沈誓道：“还要写检查哦。”
　　“多少字？”沈誓认真地问。
　　“......五百！”教导主任没好气地伸出一只手。
　　好多哦。沈誓想着，不情愿地说哦。

　　出了学校，何宵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走得很快，沈誓小跑几步才跟上，去拉她的手：“妈妈，你走太快。”
　　何宵不理他，继续走得很快。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她说。
　　“是啊。”沈誓诚实地说。
　　何宵气得脑袋冒烟，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沈誓，我怎么教你的？教你恶作剧别的同学吗？”
　　“可是他先恶作剧别人的啊。”沈誓理直气壮。
　　“那他恶作剧你了吗！”何宵拧着眉，脸都涨红了。
　　“......”沈誓安静两秒，小声说，“没有。”
　　“那你又何必管别人闲事！”何宵声音很大，“别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你去插什么手！”
　　何宵很少发火，更多时候只是严厉严格，今天突然吼他，沈誓吓得眼泪珠子一串一串滚下来。
　　“行了，别哭了。”何宵拿纸巾在他脸上擦着，“以后不要管别人闲事，记住了没？”
　　沈誓哭得抽抽噎噎，装着很后悔的样子点头。
　　心里却想：我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