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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鬼城(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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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基地的第一天,并无异常。
晚上暮色渐沉,他们停在了一处破败的楼房前。
高速公路早已无人掌管,整个交通都处于半瘫痪状态,这间小楼想必原来是给收费站工作人员准备的,现在也早已人去楼空。
玻璃被砸的残缺,家具倾倒,灰尘积了厚重一层。
谢邈连打了几个喷嚏,被屋子里难以言说的怪味给呛的不行。
夜晚休息,白天启程,这样一连过了几天,他们才终于到了北方某城市。
“今天在这里过夜,明天下午就能到。”陆寒洲有些心疼地看着谢邈因为长时间颠簸而有几分苍白消瘦的脸颊,恨不得回去抽那个执意要谢邈跟过来的自己几巴掌。
但他知道,即便是他不让谢邈跟着,谢邈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跟过来,就像很早之前还在东部基地时,谢邈就算是藏在后备箱里,也一定要跟着他们。
回想起以前,居然有一些点点滴滴的甜蜜。
“……嗯。”谢邈脚步有些虚浮,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
他以前不晕车,但可能是最近在车上呆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而且以防意外他们的车速总是徘徊在正常以上,这才让他有些生理性的恶心头痛。
陆寒洲也跟着他蹲到他身边,一只手伸到他脑后,不轻不重地挠着他的头皮,替他缓慢地按摩着。
等到谢邈都快睡着了,第一对进城探查的士兵已经回来了。
看到他们微微肃然的神情,陆寒洲就差不多知道了。
城里有丧尸。
“多少?”他的手依旧停留在谢邈是脑袋上,只是不动声色地挪到他身边,由面对面的姿势改为了肩并肩,然后将谢邈的头枕到自己肩上,一手揽着他,这才转过头问为首那人。
那人略一犹豫,低声道:“共计五只,击毙三只,有两只向东逃窜至城外密林。”
陆寒洲面无表情。
那人又上前一步,道:“属下不敢耽误,于是立即来报。”
陆寒洲沉思了一瞬,然后慢慢开口:“这么大一座城,居然只有五只丧尸,合理么?”
他这话既像是在问那士兵,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人的身体似乎抖了抖,但不敢吭声。
与此同时,埋在陆寒洲肩窝里的谢邈突然睁开了眼。
他一动没动,想要听听他们接下来会说什么。
但似乎是夜风起了,呼呼地吹过耳畔,陆寒洲居然不再接着这个话头说下去,只吩咐道:“加强警戒。”
那人低声:“是。”
等到他听着陆寒洲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敢抬起头往首领前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向来超凡绝群,冷酷不近人情的X先生正打横抱着那个青年,身姿笔挺,似乎所有事都没有眼前人的安眠重要。
谢邈其实并没有睡着,但他装的很卖力。
身体疲倦的要命,但精神依旧亢奋。
他一边梳理着剧情,一边听着身边的陆寒洲窸窸窣窣地脱掉外衣,挂到衣架上,然后似乎是拿起了通讯器。
谢邈听着滋啦滋啦的忙音,辛苦地等待着,他想听听陆寒洲跟谁说话。
但是,就在这轻微的电流声中,陆寒洲趁那端还没有人声,凑到床边亲了亲谢邈的唇,然后居然径直走了出去,进到了隔间。
“……”谢邈听着脚步声消失,然后是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感到了一丝无力。
男朋友过于贴心怎么办?
在线等,急。
然而一直等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也再没有听见陆寒洲回来的声响。
*
陆寒洲挂了通讯器,走出隔间,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谢邈,出了门。
宋玉成已经在走廊的窗口边等着了,正往外面张望,无意中瞟见玻璃上反射的倒影,立马回头。
“老大。”
从之前跟着陆寒洲他就一直这样喊他,没改过。
陆寒洲“嗯”了一声,脚步没停。
两人沿着楼梯一路下到了一楼。
他们这次驻扎的地方是一栋曾经的快捷酒店,因为丧尸病毒爆发的时候这里属于旅游淡季,平时也只是个三线小城市,人流量并不大,因此破坏不算严重。
宋玉成低声道:“你为什么不和他说”
陆寒洲语气淡淡:“没必要。”
“那要是……他以后真的要离开你,你怎么办?”
“不可能。”想都没想,陆寒洲说:“他走不了。”
那股子陡然而起的凌厉和狠绝让宋玉成回想起最初那段时间。
陆寒洲回到东部基地,却发现本应该等着他亲手“报复”的谢邈居然不在。
当时所有人只道齐皎才是最伤心难过的那个人,没人知道一向情感淡漠冷面冷心的陆寒洲经历了什么。
“再说,”陆寒洲转向他,似笑非笑:“他能去哪儿?”
宋玉成语塞。
“他能沉睡,我就能叫醒他。”陆寒洲乜斜了哑然不语的宋玉成一眼,而后者垂下了头。
他们刚下到一楼大厅,来回巡视的士兵换了一茬。
窗外依旧夜色浓重。
残破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转过了凌晨一点。
突然。
“咚——”
“咚——”
就在陆寒洲质地坚硬的皮靴踏上大厅地板的一瞬,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远处突兀响起的悠远的钟声随夜风而来,打破了昏暗大厅里单调乏味的寂静。
巡逻的士兵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咚——”
“咚——”
声音响在城市的西北方,像是某种难以逃脱的魔咒,唤醒了沉睡中的妖魔。
谁在敲钟?
几乎是所有人脑中都浮现了这样一个骇人的猜想。
而只有陆寒洲神色微变,薄薄的唇抿成了一线。
宋玉成嘴唇微微哆嗦,他伸手抓住了陆寒洲的手腕,几乎是立刻磕磕绊绊道:“钟……丧钟!钟……”
陆寒洲甩开他的手,神情不虞:“听到了。”
不止他们,几乎是整个小队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迅速奔下楼来。巡逻的人已经冲到了门口,警惕地抓起了通讯器。
陆寒洲沉声道:“我在。”
他声音不大,却让那些士兵感觉到了主心骨的存在,等着他走到了大厅中央。
钟声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大,从虚无缥缈变得笃定坚实。
而越来越多的人在这声响中,脸渐渐白了。
因为随着钟声逐渐响起的,还有纷至沓来的凌乱的拖拉声。
那是因为四肢萎缩而不得不拖地行走的声音。
密密匝匝,宛若蝗虫。
原本漆黑安静的城市里,一盏盏灯亮起来,从钟声传来的地方,逐渐向他们所在的中心蔓延。
如果此时能够在天际俯瞰,一定会观察到一副绝美而壮烈的场面。
自西北角逐一亮起的灯,一传十,十传百,将一座不起眼的酒店小楼包围了起来。
灿烂光火中,仅剩他们一方黑暗。
而这不过短短十分钟不到。
最前边的士兵瞳孔剧烈收缩,映着黑压压的一片残影。
“……来,来了。”
子弹哗啦啦上膛,浑身的肌肉紧绷住。
灿烂的灯光让他们的身形毕露无疑。
士兵的枪管剧烈地抖动。
宋玉成看清楚眼前的场景,闭了闭眼。陆寒洲却死死睁着,看着眼前熟悉的骇人景象。
无数衣衫褴褛死气沉沉的丧尸不知从那里爬出,此时正一步步挪动着残破的躯体,蓬头垢面地朝在光华灿烂中他们压来。
死人行于光明,而活人隐于黑暗。
多么好笑。
这样的场景陆寒洲并不陌生,属于之前的记忆依旧横亘在脑海,但如今,明明已经没有了段澜,一切都是新的开端,为什么还会是这样?
*
五楼。
屋子里静悄悄的。
谢邈浸在梦里。
梦里是三河湾被大火烧毁的场景。
他明明没有见到过,但如今却能在梦里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眼前不断闪现被火烧的焦黑的人形躯体,他们在烈焰中挣扎扭动,最后不再动弹。
谢邈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陆寒洲,却只觉得周围鬼影重重,细看之下,却哪有什么活人。
他看到了原本没有找到的艾薇的尸体,她慢慢从荒芜焦黑的草间爬起来,瞪着空洞的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嘴。
谢邈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看懂她的口型。
如坠冰窖。
为什么要害我们?
她说:“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谢邈踉跄向前,想要去扶起她。他拼命摇头,想说不是的,我不是故意不救你,我没有害你们。
然而耳边却响起一声近的可怕熟悉的叹息,让他毛骨悚然。
他僵硬着脖子偏头,顾元辞面目全非的脸就贴在他的耳侧。
“是你害了我们。”
谢邈动也不敢动,眼泪刷地就出来了。
他喃喃道:“……对不起。”
他曾经救了害死了三河湾无数人的鹿雅,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帮凶。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他机械般地回头,看到了陆寒洲。
他还穿着大祭司的衣服,脸上带着冷漠的微笑,走过来亲昵地环住了谢邈的腰。
“是我。”
谢邈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他听到陆寒洲齿关微动,发出在火光噼啪中微不足道的声音。他兀自微笑着,似乎那笑容里能渗出甜蜜的毒浆。
陆寒洲一字一顿,咬着他的耳垂道——
“害死他们的人,是我呵……”
……
谢邈醒来时大脑一片嗡鸣,出了一身冷汗。
应该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他足足喘了十分钟才缓和掉那种异样的情绪。
但头脑里深植的恐惧还是短时间内无法除去。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城市的亮光,因此他并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他摸了摸身边的被子,发现依旧是像他睡着之前一样冰冷。
陆寒洲还没有回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那个噩梦,谢邈难得的有些粘人。
他踌躇了一下,给自己找了个关心领导的由头,打算去看看陆寒洲在干什么。
但他刚起身,门就被推开了。
“回来了?”谢邈松了口气,转过头来。
借着模糊的从走廊窗口漏进来的光,谢邈眯着眼看过去。
然而刚松下来的那口气却忽地吊了上来。
来人不是陆寒洲。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感谢小天使的包容啦!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