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的女侠》独木成森

67、问情

　　观月楼上，铺床的丫鬟低头垂目，仿佛，这楼上从来都只有陆雪一人。
　　小丫鬟抱了多余的铺盖上了楼梯，才想起大小姐的客人不见了。
　　“小姐，被子放何处？”
　　“放塌上。”陆雪坐在窗前摩梭着狐裘，淡淡应声。
　　“是。”
　　收拾妥当，丫鬟们退下，陆雪和衣躺下，揽过床头的兔子布偶，抱在怀里，脸都埋进去。布偶有两只大耳朵，是陆雪生母缝制的，小孩一般高，对于现在的陆雪来说，小小一只。方才的情景在脑海中闪现。
　　.......
　　“说清楚什么？”
　　“说清楚，我们只是朋友，路过，帮个小忙而已……”
　　“是吗？”陆雪垂眸低喃。
　　“当然是。”
　　“如果是因为那天我说过的话，慕言清，我后悔了。”
　　慕言清目光呆滞，无神的回望，“啊？”
　　“我后悔了……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慕言清一脸不可置信，陆雪声音越来越轻，这时候才想起慕言清从未直接表达过她的心意，越发不安，“可以吗？”
　　慕言清手上松了力气，狐裘滑落在地，“那……那个，我得出……出去一趟。”
　　陆雪黯然垂眸，失望也诧异，“现在？”
　　“对，我……我走了……”
　　卓绝的轻功用在这种时候，眨眼，没了人影。

　　陆雪抱紧怀里的小兔子，缩成一团。

　　“不只做朋友……我们……可以吗？”
　　慕言清坐在墨灵身边，陆雪的话仍在回响，如在梦中。
　　“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墨灵关心道。
　　“还好还好。”慕言清试图集中精神。
　　墨灵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你喜欢女子，我没意见了，但是陆雪，把你交给她，得考验通过才行。”
　　慕言清挑眉，“别胡闹。”
　　呦，这就护上了，墨灵皱眉，正要训斥，阿明推门进来了。
　　“陆府被围了。”
　　“是钱小林的人？来的真快！”墨灵拍桌站了起来，慕言清还算冷静，示意阿明继续说下去。
　　“是扬州的百姓，都带着陆家钱庄的银票，要求兑换银子，以及，他们听说陆雪没死，而且回到了陆家，要求陆老爷交出陆雪，给柳州惨死的无辜百姓一个交代。”
　　墨灵一口气咽了回去，意味深长的看着慕言清，“这钱小林的路数太不爷们了，不会是你教的吧？”
　　好大一锅，慕言清正想解释，突然眯起眼睛，看向阿明，阿明接受到她的视线，领会了什么，点了点头。
　　墨灵看到了，“停停停！你们俩又背着我说什么呢？”

　　慕言清白眼，“话说，出来这么久了，洛夫人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不嘛，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带孩子这几年我都闷坏了，你就让我再玩两天嘛，有阿明跟我一起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就玩……三天……”墨灵抱着慕言清胳膊撒娇，慕言清投降。
　　“说好了，就三天！”
　　“三天，就三天！嘿嘿，走，我们去瞧瞧热闹。”
　　“好！”慕言清嘴角勾笑，“看看都是谁，长了狗胆……”敢欺负陆女侠！我的陆女侠……在心里，默默补上，笑得一口白牙。阿明瞧着她，一向冷酷的人，眼底绽开笑意。

　　陆府外闹得很凶，熙熙攘攘数百号人挤满了陆府门前宽阔的大街，男女都有，或举着火把，或扬着几张银票。
　　几人试图爬墙，被陆家守卫推下，落入人群，发生惨烈的踩踏，群情激愤，更多的人涌上来。
　　“还钱！还钱！”
　　“交出杀人凶手！”
　　“把妖女交出来！”
　　人群一股一股交错，各自喊着自己的诉求
　　不只从哪扛来一截粗树干，众人托举，传至门前，试图强行撞开大门。
　　易容的慕言清和墨灵站在人群后面，看得出除了刻意引导的几个带头人，有不少普通百姓在其中，恨极了陆雪的作为才来声讨！
　　站在她们前面的人正撕声骂着，不男不女不伦不类违背祖宗应该杀死烧死五马分尸。
　　骂的声音都哑了，最后捏着嗓子喊杀杀杀！
　　可谓是群情激愤。
　　骂一个字也累，停下来喘气的档口，看到身后沉默的两人，哑着嗓子喊，“嘿！你们俩！干嘛的！”
　　墨灵立刻扭曲了脸，先举手大喊，“杀杀杀！好好的一个女人，长的天仙一样，不喜欢像您这样的堂堂男子汉，喜欢女人，败坏风俗！必须杀掉！不然从陆家吹出来的风都脏我的鼻子！”
　　“说得对！杀杀杀！”
　　“杀！”

　　还有人在门前点起了火，差点烧到人，被陆家的仆人从里边浇灭。
　　坚固的大门被烧开一角，原本退开的人群，眼见着就要冲上去。
　　仍不见陆家主事人出来，慕言清在墨灵耳边说了两句，墨灵拍手笑，慕言清便揽了她的腰，飞过汹涌的人群，落在陆家门前，慕言清未停，一个闪身，又不见了，落在众人眼中，墨灵凭空出现，都是一愣。
　　“大家听我说，听我说！”
　　“你是什么人！是不是跟那妖女一伙的！”
　　“滚开！”

　　墨灵甩袖，抖落数十块金子抛向人群。
　　“金子金子！”
　　一阵哄抢。
　　几个带头人相互看了看，向墨灵发难，“别以为一点臭钱就能打发我们！我们是穷！可是为了世道清明，妖女必须交出来，任我们发落！你一看就是陆家的走狗，兄弟们！给我打！”
　　“慢着！”墨灵又拿出一锭金子，露出封底，“大家看清楚了！这是京城大部钱庄的金子，三岁小孩都知道大部钱庄与陆家是死对头，我怎么可能是陆家的走狗？我今天来，跟大家的目的一样，也是来找陆家要一个说法！给我们扬州人一个说法！”
　　台下不少人共情了她这最后一句扬州人，前面的几圈人安静了下来。
　　“小某生在扬州，长在扬州。扬州本是我朝最为富饶的洲郡，走遍天下谁人不颂扬州，谁人不羡慕我们扬州人。这是几百年的祖宗为我们积攒的家园，可是如今都毁在了陆家大小姐身上。自从这陆家大小姐与那萧家庶女萧薇苟且之事传遍天下，小某在人前再也不敢提自己是扬州人，斯文扫地颜面何存！这回听闻妖女竟变本加厉，杀人如麻，竟杀了武林盟主钱小林之妻，和一个女飞贼搞在一起，为了掩人耳目，在柳州大开杀戒，残害无辜，小某如何能忍！今日来就是替小某，替大家，替每一个扬州人讨一个公道！”
　　“讨公道！讨公道！”
　　墨灵等人群喊了一会，才再次举手，“让陆家人出来说话！”
　　“陆家人出来！陆家人出来！”
　　眼看众人情绪跟上她的掌控了，墨灵准备再讨伐两句就转向，这时，陆家门内多了脚步声。
　　无数明灯临近，透着破败的大门照亮了门前的一小片人，以及他们脸上犹疑的神情。
　　“出来了出来了。”
　　“谁出来了？是陆家老爷吗？”
　　大半个扬州的人都受陆家照拂，虽然恨不得陆大小姐去死，面子还是愿意给陆老爷，想要息事宁人，出来的必然是陆老爷。
　　大门轰然开启，墨灵摇扇在前，恢弘的大门洞开，几个黑衣护卫先出来，站了门两旁，闪出身后白裘如雪眉目如画的，陆大小姐。
　　墨灵呆住了，扇子停了一下才继续摇，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陆雪，嗯，这眼睛，这脸蛋，这身姿气质……勉强配的上慕姐姐。
　　“陆大小……陆妖女！”
　　“是妖女！妖女出来了！”
　　“她真的没死！”
　　各色惊疑的害怕的憎恨的贪婪的目光落在陆雪身上。
　　还有一处深情若星海的目光，瞧着她一人默立，独对数百声讨她，欺辱她的百姓。
　　仿佛看到那日在上官家抢新娘的红衣陆雪。
　　一个字，勇。
　　而墨灵只觉得自己看到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傻子。这时候不躲起来，还往人前送，就这股蠢劲，以后不得把慕姐姐送走？教训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