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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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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每天都在滚动播报五十年难遇的异常天气，只有主道的路面上没有完全被大雪覆盖，街道两旁都是被大雪压断的绿色枝丫，刀子似的的北风满城乱闯，在安市生活惯了的南方人在短暂的兴奋过去之后，塞着手跺着脚，哪里都能听到连声的抱怨。
越月穿着蓬松的长款羽绒服，背上背着书包，耳机里塞着耳机，照常走在回家的路上。
咦。
她伸出右手。
一朵雪花先飘到她的睫毛上。
又下雪了。
五根手指很快就冻僵在冷风中。
好冷。
指尖是被针扎似的疼。
真的好冷。
她偏头看去，雪色覆盖了城市，人们口中呼出的白气，半空中飞舞着雪花。
昨天的语文课刚刚学到“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被音乐声隔绝的世界有行人和车辆行色匆匆，停留的人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也算得上路上人一粒而已。
文章后面还写到“一童子烧酒炉正沸……余强饮三大白”，和现在算不上应景，可真的好冷啊。她足尖一偏，向旁边的小公园走去，她时常一个人来闲逛，倒是熟悉得很，一进去转身一闪猫进了假山的洞里，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坐在里面观察周围的行人，今天却太冷，她就弯着腰似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通过缝隙看着外面。
耳机里的歌手换了一个，公园的门口走进来一个不良少年。
头发剃得很短，眉毛颜色很重嘴唇却很薄，眼睛狭长，不知道是神色还是五官本就长得凶戾，又瘦又高，裹着一件黑色的宽大的棉衣，他疑惑的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不多的行人都绕着他走。
越月看了一小会儿，正准备往外钻，才缩起身体走了两步，就觉得僵硬得不行。随时要摔倒似的。
她索性拿下耳机，手指扒拉着冰块似的假山，出声喊：“藏锋，藏锋。”
不远处的少年背影凝滞了一瞬，转身走过来。
越月伸出一只手：“我冻僵了，拉我一下。”
藏锋盯着她被冻得更加白得没有血色的手指看了两秒，伸出手小心的从下面托住。
十六岁的少年手心很热，在天寒地冻中竟显得烫人，掌心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越月借了力从假山里爬出来。
藏锋的肩膀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雪花。
越月浅浅的笑了一下：“谢谢。”
藏锋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就是一副凶狠的样子，他随意的嗯了一声。手心还停留着凉意的右手握成拳又塞回口袋里。
他本打算伸回手就走，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藏锋问：你为什么钻进假山里？
越月问：你是不是跟着我？
藏锋无言以对于是扭过头去。
这个画面一闪而过。
他面前这个真实的越月真的开口了，问的却是：“吃火锅吗？”
是怎么也没想到的情景，他愣住了。
越月于是又问了一遍：“吃火锅吗？”
藏锋还没开口回答，手指下意识的摸到了口袋里的钱，大概还有两百多，不知道够不够。
越月语气平淡的说：“站着好冷。”平淡得好像不是抱怨，只是一句陈述。
藏锋的心里却有一股小火烧了起来，这句话没经过大脑就冒了出来：“去哪？”
越月：“我不太在外面吃饭。你能带路吗？”
藏锋脑海里浮现的是他和自己的小弟围着油腻腻的桌子和冒着热气的火锅，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适合带着面前这个一身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子去。
可他也不是会犹豫太久的人，他转过身：“走吧。”
藏锋在前面带路，越月就在他后面跟着他。
男孩子故意走得慢，可跟着后面的女孩也保持着缓慢的步调恰好跟在他后面。
藏锋抿唇克制住了自己回头的欲望。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的原路走回了地铁站口。
刚才想起来的古文还驻足在越月的脑子里，她并不打算和对方提，藏锋没有听语文课这是肯定的，他只顾着睡觉，什么课都不听。
进了地铁站，藏锋才稍微偏过头对越月说他们的路线，视线所及只有越月头顶不听话翘起的几根头发。
越月问：“那边不是景区吗？”
藏锋对这个问题已经有所准备：“不行吗？”
语气和他威胁别人时没什么两样。
幸好越月并不在意，甚至继续怀疑：“你们平时吃饭也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当然不是。
油腻腻的景象又冒了出来，这次还加上了半空中苍蝇的嗡嗡和旁边桌的人喝到兴起一仰头就顶到陌生人的背。
藏锋不愿意自己显得落到下风，语气依旧不好：“我就愿意去，不行吗？”
越月：“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如果你不想吃火锅，那不去也可以。”
藏锋差点脱口而出那就不去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持。
藏锋转过身来，地铁里穿堂的风从他耳畔吹过，并不比外面高几度，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跟着你的？”
越月好像叹了口气，抬起头和他对视：“你不冷吗？”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对峙，周围人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压过来。
她继续说：“我初中毕业聚餐也在街边吃过火锅，那种不可以吗？景区好远的。”
藏锋快被她说服了，而且他这个距离他突然注意到越月的鼻尖红红的，好像真的很冷，景区确实太冷了，应该快点带她到暖和的地方。
但这么认输很奇怪吧。
越月毫无预兆的向前走了一步：“要去景区也可以，我们到火锅店再说吧，嘴巴冻得张不开了。”
藏锋下意识的退了半步才止住，他偏过头去，零下的天气，他怀疑脸上的热气会把脸蒸红。
“我带你去近一点的地方。”
最后还是去了路边的小火锅店，但不是经常去那家，就算不碰见小弟，老板也是熟人大嘴巴。只能凭借着记忆去了隔着一个街区的另一家，记得路过几次看起来生意都很不错。
他们到的时候只剩下角落最后一桌。
火锅店热气腾腾，越月把书包和羽绒服都放进桌子底下的置物筐，喝了一口桌子上的热茶，有一股土渣子的味道。
藏锋正在让服务员重新擦一遍桌子。
好像和擦之前也没有什么两样。
越月不在意的把雪白的校服袖子搭在桌子上。
她说：“你点吧，我不太会。”
藏锋问：“能吃多辣？”
“应该都可以。”
“有忌口吗？”
越月摇摇头。
藏锋就把服务员叫过来。
服务员记完先从旁边拿过两瓶豆奶。
火锅店的喧闹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只有他们这个角落没有说话声和热腾腾的白气。
藏锋意识到在被她发现自己她跟踪的时候，在自己决定跟踪的时候，早就已经落入下风，这个事实已经无论如何都于事无补，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如此淡定。
如同在学校面对每一个人的每一天，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身影单薄腰背笔直，笑容淡淡的和谁都不是特别熟络，只是特别有礼貌的样子。
总是在重要日子的升旗仪式上去讲话，被老师宝贝得反复表扬，被同龄的男生嬉嬉闹闹的接近，都处乱不惊，可以从容的接受和拒绝。
因为已经习惯了，优秀、漂亮，有距离感，又不骄纵，在别人视线里近乎完美的女孩子。
已经习惯了瞩目、表扬和爱慕。
藏锋已经明白了这顿突如其来的火锅，对于自己这样的麻烦人物，就算是越月也需要更妥帖的去拒绝。
这样想着，他也不再纠结那点无所谓的自尊心或者奇怪的想不落下风的面子。
他伸手越过整张桌子把对方的豆奶拿了过来，扭开瓶盖，站起来问服务员要了一根吸管插进去，才送到越月面前。
越月似乎有一点小惊讶：“谢谢。”
服务员已经把火锅端上来，藏锋扭开了火。
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