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美人 ...
-
越冥怀疑阙星熙是密探,不是没有来由。阙晓安的女使没几日到了旌影城,带着一马车的药材入府。越冥只吩咐她照顾好夫人,此后几日,阙星熙白日里皆不在府里陪阙晓安,连药都是华春在熬。
原本说过照顾阙晓安的阙星熙,辗转于旌影城各大商铺。据将军的探子回报,她找的几家商铺皆作打探生意,且名气不小。
阙星熙耷拉着脑袋,从某家商铺走出来,回将军府经过似雪阁,不巧又撞见越将军从那出来。
上次已然闹得不愉快,是以如今两人相对冷眼,便一前一后回了府,一言不发。
越冥没想到的是,阙渊密探居然会找上她的似雪阁。那是国家名下的,越冥只能笑阙星熙那个密探做得很不合格。
风似雪出去接待了个客人回来,他便开始嘲笑:“长宁帝姬真是好笑,为阙渊打探消息却来似雪阁打探。我还当她多厉害,没成想她竟如此蠢笨!”
“将军,她可不蠢笨呐!何况,以我之看,她并非阙渊密探!”风似雪早听了她对阙星熙的怀疑,也准备着手去跟踪阙星熙,如今她却说自己想法。
“她来此所找的消息,一非军情二非文事,只是托我找一枚玉佩的来历,以及一位画中美人的来历。”风似雪把刚刚的事情讲与她听。
她接待的客人,正是阙星熙。
阙星熙带着两幅画,进门只说找头人,且出价十分之高。她是听各大商铺的人说,要打探消息,唯有找似雪阁头人,且要舍得银子。似雪阁在外的名声是只认钱,不认人,无论是谁都要有钱才可。
安排好厢房,阙星熙站着等,听背后有推门声响,便转过身去,见那风似雪,是叫一个美啊!看上去她眼神虽涣散,她都不知她看向何处。但,她眼长,上眼皮弯曲弧度大,双眼皮深且宽,内眼角尖且内陷,外眼角细弯,眼尾长。
阙星熙不知道这样一双桃花眼,是不是风似雪画出来的。
她见过的这么美的眼的人,寥寥无几。阙渊皇室里,孟贵妃正是这样的一双眼,但她后来无意得知,原来她不是生来那样一双眼的,而是她画出来的。
如今这风似雪见了她,却仿若没在看她,身边女使附到她耳边提醒,这是阙渊长宁帝姬,来打探消息,钱管够。她才让女使出去,进门来与她商谈。
“我来此,来寻一枚玉佩的来历,和一人的来历。”阙星熙不多说闲话,她最烦礼道那一套了,拉着风似雪就把誊好的两幅画摆在她眼前。
“这便是了,将军。”风似雪把画拿给越冥看。
越冥看过画着玉佩的那副,便盯着画了美人的那副发呆。许久不出声。画中人很美,她却说不上来是怎样的美。
看了很久,风似雪转述阙星熙的请求:“画中人也罢、玉佩来历也罢,于我都是很重要的,拜托你一定尽早打探好可以吗?”
很重要几字落在越冥心上,她不禁喃道:“什么事于你不重要呢?你会去找那人吗?”风似雪说了句什么,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转而笑道,“我似乎见过画中女子,有那么些许熟悉的感觉。”
“那将军可知此人是谁?”风似雪听她如此说,便即刻问她,越冥却只摇头,说只是熟悉,不识此人。
待得风似雪告诉他其他事,越冥又愣了。
“她还问长帝姬是否会上战场?问,长帝姬是否与将军长得一般无二?我回她要消息便拿钱,她便笑说不过好奇。”风似雪心中本有疑惑,见越冥愣了,只得安置好两幅画,转而汇报另一件事。
“我隐瞒了将军一件事。”越冥从神游中回过身,听风似雪站着说话,“我结识了一位带发修行的沙弥尼,便是将军前些日子嘲讽过的那位。如今,我见到长宁帝姬,明白将军并非嘲讽清霜,不过是嘲讽长宁帝姬而已。”
“将军,长宁帝姬与城外万慈庵带发修行的沙弥尼清霜,长得别无二致。我识得清霜却是很久以前,如今长宁帝姬来此,我方知这二人……”
“你约你口中清霜明日来此,我使计叫阙星熙那丫头过来,若确定不是同一人,那便查。”越冥心中骇然,她前些日莫非真认错了人?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反而很是平静地让风似雪确定。
次日,阙星熙却不是被她骗来似雪阁的。急于知道玉佩来历的她,早膳后交代画春熬药的相关事宜,便出门去似雪阁了。
似雪阁内,又遇见越冥。
这番,她明白了,越冥来此并非寻花问柳,也没对不起谁。是以,闷闷地道歉:“对不起啊,上次在似雪阁外,我不知道似雪阁做这个生意,误会了你,抱歉!”
但她没有站起来,坐在旁边的越冥轻声回她,“没什么。”
多日不见,阙晓安平安,越冥有事要忙,自然将饺子之事忘了。
二人在一间房内待了一会儿,风似雪便过来,向阙星熙赔笑,“真是对不住,方才有事,不过玉佩也罢,画中人也罢,我这尚未有眉目。你再多给我些时间罢!”又向越冥道,“将军也是,您托我找的人,也没找着,今日就请二位先回了吧!或者,将军留下喝杯小酒,我找个姑娘来陪着?”
“不必,既然没找着,我便回了,有消息传到府上即可。”越冥摆摆手,与阙星熙一同离开似雪阁。
阙星熙本是个活泼性子,如今鲜有地身边有人却不讲话,只因身边那人是越冥。
大抵是见面不那么勤,此时二人竟也没觉对方有多讨厌,越冥还主动搭话。
“你近日辗转城中各大商铺,是寻什么画中人吗?”
“你调查我?”阙星熙一个疑问,没等越冥回答,她自己先明白过来,“也对,我毕竟是阙渊帝姬,不远千里来旌影城只为调理阿妹身体,若非知情人,确实很难相信。”
“最关键的是,你是阙皇最宠爱的帝姬。”越冥提醒。
“但是我不会为父亲的国家做什么,父亲要硬塞给我的,我只能接下,倘若有一日我能摆脱阙渊皇室的身份,那该多好!你不知道,晓安她多惨!我常年不在宫中,不知那是怎么一番情景,但我本也可以安心做个懂些琴棋书画的大小姐,却因为那群人,我不得不跟随师傅习医!那群人真是可恶!”
越冥没让她住口,她便一直讲下去,讲那画中人。
“我要找画中人,是母亲托我在南影找找的。她不敢在阙渊明着找,暗暗地找也没个结果。至于那玉佩嘛,母亲说是画中人的遗物。为了母亲与晓安,我定要找到画中人与玉佩的来历!”
“画中女子很美,她是遭了什么难吧。”越冥想起自己的母亲,是个美人,姑母也是美人,林太妃也是美人,都遇难了。死的死,疯的疯。
想起过去,越冥不由叹息。阙星熙不知他怎么了,只当他感叹那美人,仍自顾说着。
“是遭了难,不过吧,她也算不得多美吧。”越冥不禁问她,如果那都不算美,那什么是美,她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仰头看他,“美人……自然是你这样的啊!”
“画中女子不过大家闺秀而已,我见过一名女子,那叫一个美啊!”略昂起头,鼻尖就要靠着越冥下巴,靠得太近,心腔内,血液跳动的一瞬间,阙星熙有一种错觉,她心中那个美人就是眼前的将军越冥。
然而,怎么可能?将军越冥是男子,她不傻,只是家国横亘在她和与将军同样面貌的人之间。她想去试探,想去见到,害怕见到。
急忙退后一步,阙星熙换话继续说,“将军就是个美人,我见过的那位女子就是女版的将军!她特别美,我初见她时,觉得她是天人,犯了错来凡间的。可惜那一身血衣,我忍不住心疼她……”
阙星熙想起美人,不由得心疼,大呼一口气后又住了口,问眼前的越冥道:“将军若因缘邂逅了一位美人,后来却发现你与她有家族的仇恨,你会接近她吗?”
“什么?”越冥看着阙星熙的眼,很透澈很明亮,如去年昏睡许久后见到的,又大又圆的眼。
阙星熙透过男装的她,在思念女装的她。
越冥都知道,却没什么表示,轻声回阙星熙:“不会。”
“是吧,你也不会。可是,我想接近,我还是想见她,如今却只能透过将军,去想她如今的容颜!”越冥没再看阙星熙,阙星熙也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在越冥前面,越冥跟在后面,很自然地跟在她的身后。
“将军你讨厌你们南影的朔月长帝姬,是什么缘由?”
“本将与她性格太像,活得都……”至此,越冥说不下去了。
活得都不好。
她是越冥时要操练军队,她是南月敏时要做的事更多,还要在人前极力把对另一个自己的讨厌表现出来。如今再见阙星熙,越冥才想起自己是女子。
皇兄,今后,臣妹做两个人吧。我与表哥长得像,往后他安心养病,我代他承了越家军,不让军权旁落。
南承铭是不愿如此的,他只这一个妹妹在身边了。但她心气高,她能做的,她必不少做。
忆起这番缘由,抬头却见阙星熙又停下了。
“我跟你说,我一点都不讨厌你们的长帝姬。我大概还喜欢她,还很想见她。但是,你知道的,要见她,我只能跟你带着晓安进宫还是怎样才能见到她,而我又是这个身份。”
“本将明白。”越冥眸中微微星光黯淡下去,看来阙星熙不敢去打听朔月,竟不知传说里朔月住在宫外的长帝姬府。
她绕过她,走在前头。
阙星熙和南月敏,谁都不会主动接近。阙星熙说想接近,也不过是说。而成了越冥的南月敏,不能接近,却不得已和她纠缠。
夜里,风似雪传来消息,有关阙星熙的一切。她终于明白阙星熙说的,不喜欢阙渊皇室这个身份。但,也只是明白而已,她并不懂。
阙皇是权力至上,妻妾中唯一无权的是阙晓安的母亲与皇后--阙星熙的母亲。阙晓安母亲生前得宠,后宫女人皆是恨透了她,生下阙晓安便撒手人寰,妃嫔便恨阙晓安。毒害她,她六岁前就没有一天好日子。
阙星熙的母亲偶然见得她,便收了她,待到阙星熙在宫外回来过年,两姐妹相处得也好。也是相处久了才发现,阙晓安身子被害得不行,阙星熙便遵了母命,前往南境鬼谷求医。
不容乐观的情形,阙渊皇后必会想办法送走孩子。而清霜虽在南影,却是十六年前由万慈庵一位比丘尼从北境带来的,极有可能与阙星熙是双生子。
越冥来到浅梦院,看阙晓安房内已无灯光,隔壁阙星熙的房间也无灯,只得返回。
回去途中,却见阙星熙在亭院里,孤身而坐。
她手执竹笛,终是把它放在桌面上,只静静看着天空上遥远的一轮孤月。
“夜深了,夫人已睡下,别吹笛打扰了她。若日后有时机,你吹笛,我便舞剑而和,如何?”越冥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阙星熙低头见他,惊呼“真的?”,兴奋得不得了,越冥轻轻点头。
“我从前救了一名女子,我知她大抵是会武的,是以想让她舞剑和我的笛声,但她只是静静听我吹笛,手中有木剑,却无动于衷。”
阙星熙一说起话来便没完,越冥不打断,也忘了来浅梦院寻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