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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日落渐淡 ...

  •   靖佑十六年,靖宗的八子出生。章晟县伯李沧居住在皙瑾馆沧浪轩,这个婴孩儿的啼哭惊动了长安城。
      传闻那玉泉山头出了怪事。
      熙良容躺在皙瑾馆的软榻上,怀抱着沧,摆弄着璎珞结。俄顷,就有礼部的官员前来道贺:“恭祝侍郎高升。“
      “哦?“兮女挑眉轻笑。
      这一日来的倒是早,她在礼部才两载,便高升至侍郎。原来所谓的官场,也不过就是如此,你多一点点的心思,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宛如信手拈来的花,兮女伸手掐过了一朵蝴蝶兰,细细的摩挲着。

      回鹘大军一路下至城门前时,兮女披着斗篷前去明德门前。
      大军见这样一位美貌的宫娥出现在隆冬时节的城门之上,披着淡绿色的斗篷,领口是一圈白色貂绒。
      “这便是回鹘的军队么?区区如此的小卒,也敢在此造次。“兮女轻蔑一笑,却是笑的回鹘军傻了眼。
      沧子刚刚满月,她便拖着身子出来。
      林滋在众多观战的官员之中,看着这位桀骜的熙良容,心头有一把利剑,雕凿着封口的冰雪,他不能直视那可融化冰雪的天姿,太过耀眼。
      终究你我不是同路。

      暮色中的朔风刮得呼喇喇的响,兮女却听得极细的一声打在掌心。
      “叮。”
      一朵透明如雨色的雪晶如约而至。
      兮女低头看雪,蓦然察觉到一束光芒,她循着望去,看到林滋的脸似乎是近在咫尺,却又是宛如白雪不可触碰。
      帝王之爱,那算不得是爱。他没由来的宠溺,必是有难喻的内幕。兮女是聪明的,她不会刨根究底。
      但少年之爱,却似溶消的雪水,湿了人的春衫,染了风寒。
      林滋,我不喜欢你的家世,我也从未真正感激过你们任何人。我是谁,来自哪里,早晚会是一个惊天的秘密。我的一切均是天赋,找寻到她的缘由,才是我的宿命。
      兮女看着林滋,狠毒的眼色摄入他的眼中。
      林滋想起安臻曾经与安施缕说过的话。兮女是晋国夫人的女儿,自然不是一般的人,即便不提及身份,但是她的勇气及秉性,便是难以容世。
      至此,对你的爱慕,果真是如同仰望红日,遥不可及。

      靖佑十七年。兮女又生下了一位皇子,取名为屺潇。
      靖宗笑谈:“熙的一对儿子真是涵盖山河。”
      兮女心里欢喜,将前尘往事又暂时抛到脑后。
      靖佑十九年,她晋升熙芳媛,在步步为营之中,逐渐掌握了这后宫的权利。
      忽而一天,靖佑皇后带着兮女驱车赶至玉泉山。
      兮女下了车,在一片西府海棠的瑰丽密林之中,神色迷茫。
      “知道这里是谁的别苑么?”
      兮女说:“晋国夫人的别苑,旁边是她的衣冠冢。”
      “她是何人?”靖佑皇后又问。
      兮女对答:“起初与靖佑帝交好,本是太子妃人选,后与礼部员外郎金廖壁私入民间,不知所踪,后在此建其衣冠冢。”她那样的传奇,不得不被人所熟知,真情假意,无人能解。
      “那么,现在,这个别苑是你的了。”
      “什么?”兮女惊骇的看向靖佑皇后:“娘娘您是何意?”
      靖佑皇后看着满院花海说:“你本是晋国夫人与飞卿的女儿,自幼失散,交与我姑母抚养,你还有一妹,随母性为凤,嫁与轩辕,育有一子一女。”
      “为何我母亲会姓凤?她本是玉氏女儿。”
      靖佑皇后说:“她是私逃,又不喜过往,靖佑帝不追究则以,若是一旦追究起来,她和飞卿起还有活命的机会?改姓凤,名相思,连儿女都不随金姓,自是为了安宁着想。”
      兮女心下一片冰凉。
      她走散至安家,入了宫,做了嫔妃,原来都是天意。她母亲丢失的,便是由她补偿。
      原来,她一心恋慕的艳阳,竟是照耀在她的身后。
      永远的影子。

      沧子逐渐长大,生的一身风流姿态,她的两个女儿早夭,便将所有的爱给予了沧子,这个俊朗少年,顽皮的令人暴跳如雷,却对他的母妃乖巧的如同小山羊。
      “沧儿,你多大了?”
      “回母妃,沧儿十二了。”
      兮女自帝后二人移居别苑静养后,统领着宫中的大事,起初是要封她为妃,兮女却突然产生了厌恶。她已经对权利,爱恋,产生了疲惫的心理,品级只不过是说与别人和后世倾听的名头而已。
      兮女没由来的伤感,便忧愁着面容,沧子轻抚母妃的脸颊,柔声问道:“母妃,你可是又在难过?”
      “好沧儿,母妃只是心里不太舒服。”兮女怀抱着沧子。
      这个孩子,是盛唐的希望。她的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盛世的再现。如今,她肩负着这个重任,便不得不冷淡着一颗心。

      靖佑二十六年,兮女自缃若别苑归来,晋为熙淑媛,她久日来心绪不宁,沧子寻了许多的名医前来为她诊治。
      “母亲……”沧子的面容上满是悲痛。
      “沧儿。”兮女发觉,这个曾经的幼童,竟也成长为俊俏的少年,他对自己的依恋,竟是让兮女心虚的程度。
      “我听闻宫中年长些的女官娘子说,母亲生前最喜和靖宗演出踏谣娘,沧儿可愿陪母亲也演一幕?”
      “恩。”沧子命人搬来了驴皮影,在皙瑾馆支起了一个小戏台。

      皙瑾馆内的堂屋前,摆放着一角帷幕,上面婀娜多姿的女子与英武的男子正在对话。
      “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信……”
      “离家去国整整三年,为了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都市里充满了神奇的历险,满足一个男儿宏伟的心愿……现在终于衣锦还乡。又遇上这故人的春天。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也不知我新婚一个月就别离的妻子是否依旧红颜。”
      “来的是谁家女子,生得满面春光,美丽非凡?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兮女看着沧子,无声地笑了起来……她让沧子伏在自己的膝盖上、用手轻轻地抚摩着他的头发,仿若是在追忆过去的时光。
      “这位将军,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污点,怎么反倒……怪罪起我的错误?”
      “您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蓬松的乌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
      沧子说着话,却是对不上了口型。

      兮女放下皮影,恢复了静默的姿态。
      沧子说:“母妃,林滋大人昨夜在苏州林府旧宅病逝了。”
      “我知道。”兮女闭着眼说。
      沧子离开了兮女的双膝,缓慢的说:“母妃,你为何不哭泣?”
      兮女想,当年晋国夫人隐姓埋名,只为求得一世安稳,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自然是不可效仿。老死不相往来,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他终于是死了,那么她也松了口气。

      “为何雪山
      变得清瘦
      是他将心
      托付与春风
      停停走走
      化作你身边
      潺潺河流”

      靖佑二十七年,沧子得封庐陵王,成为了年轻的亲王,他的母亲在茫茫人海之中,竭尽最后的力气,寻找到了凤婉熙的女儿,托付与皇后抚养,她在楚王府里见到了一个年长于她的男子,那日,他回头见到了兮女。
      兮女想,这便是她的哥哥了。
      她的姐姐入了道观,她的妹妹早已去世,她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也先她而去,她的帝王在弥留之际。
      兮女最后在缃若别苑里咳了一口乌黑的血,便沉沉的睡去。
      庐陵王守在榻前数日不肯离去。
      靖佑二十七年末,兮女追封为熙妃,葬于崇陵北真门。

      朝阳仍是会落寞,光芒消散。
      她从未曾期盼过长久的事物。荒腔走板,重视啼笑皆非。
      “我不是在苏州,也不是在洛阳,更不属于长安,我不知将自己身处何处,只有不断的追寻着烈日,以至于过早的灼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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