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半江瑟

1、第 1 章

　　医生和护士小姐又一次例行公事，来到房内。
　　“田小姐，该吃药了！”甜甜的声音震动鼓膜，是她每天最愿意听到的声音，说出的，却不是她想听到的话。
　　我没病！她再一次在心中提醒自己，好让自己不要忘记这个事实。
　　是的，没病。她再一次确认，接下了一把红红白白的丸子、片子，一股脑儿倒入口中。
　　“昨天晚餐吃的是什么？”一位男医生坐到床边，温和的问。
　　“番茄鸡蛋盖饭。”
　　“看了什么电视？”
　　“新闻联播。”
　　“嗯，不错，很清醒。”医生鼓励着，起身走出。
　　药渐渐的生效了，她觉得脑子越来越清醒，什么都知道，清醒得就像不是自己的。近期的事情都记得了，就像发生在昨天。
　　她没病，她不想吃药的。初来时，她拒绝，她大声呼喊：“我没病！”然后她被带到了一个男人面前。男人举起手中一只粗粗的笔问：“这是什么？”
　　她顿时一愣！有陷阱，一定不是一根笔那么简单，听说有种录音笔，也跟正常的笔差不多，他难道是要用这支笔，把我们的谈话记录下来？她试探着，没敢回答，已经被再次架走。

　　暗夜中她突然狂乱的想起无数陈年往事，不知那些是自己的过往，还是无根的臆想。她借过陈医生的书，知道她现在吃的药，只需连续七天不再服用，就可以清醒过来。她正在尝试。
　　无边的念头汹涌而来，她想起母亲曾经送给她的黄泥佛像、红楼梦人物雕刻的笔套。她清晰的记得，竹筒的肚腹上，紧贴着站着一个素衣的女子，“这是黛玉”母亲说，她还记得，黛玉是母亲最喜欢的人。那时候，他们到底是去了哪里，给她捎回这个？去了哪里？那时候她是怎么舍得花钱买这些的。
　　她又想起母亲在炉子旁边捻细碎的碳屑，剩下的炭灰还要和泥一起，再烧一次，想起那时候任性要买隐形眼镜，母亲和售货的女郎争论价钱，抄着半土话的普通话，小姐不耐烦和鄙视的神情，我当时满心羞愧，真的是应该带着母亲立刻离开的，我却没有！想起母亲花钱买的那瓶隐形眼镜的药水38块钱，却是买的太贵、太贵了，之前自己买的是一样的，15块。她没有告诉母亲，不忍心。那瓶药水放在家中，几度搬家一起搬走，早已过期了，却从没有用过。母亲不知道，她已经从那日起，再不戴隐形眼镜。可是现在，这个她生命中唯一怜惜的人，到底在哪里？她想不起来……
　　头剧烈的痛起来，她知道我在这里吗？我竟然在精神病院！她知道吗？知道了，会怎样想？剧痛几乎让脑袋要爆开来，她拼命的撞墙，希望撞击的疼痛能将她从那种爆裂的疼痛中置换出来。
　　很快，她被紧紧的抓住，睁眼，是一群黑乎乎的脑袋。胳膊上一阵刺痛，继而肱二头肌剧烈胀痛，她知道，那是镇静剂。很快，我连睁开眼睛的力量也没有了，但是能感觉到手臂上套着一对冰冷的环，那是铁的镣铐，也能感觉到额头上剪刀和镊子碰撞、剪切带来的声音和触感，他们在处理我头上的伤口。
　　不记得被绑了几日，身上的伤都好起来了。她挣扎着要起来，被吩咐看着她的其他病人狠狠的踹了几脚，又晕过去。
　　醒来，又是一个清晨。阳光明媚，船外竹影婆娑，有鸟鸣从叶尖传来。她想她醒来之前最后一个梦，一定是一场美梦。很多时候，早上心情都很好，随着一天中时间的推移，心情会越变越差，然后，经过一夜休整，又开心的醒来。
　　她决定出去走走，如果不行，就在窗户前站一会儿也好。于是准备换衣服，解开病号服，却发现她的文胸不在枕头左边，“昨夜可能不是小雪照顾我，所以不知放在了哪里”，她想着，开始搜寻文胸，正在被子中翻找，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也许是小雪来上班了，她转过头去，刚要问好，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孟医生，忙下意识的拉了拉睡衣的衣襟。
　　“你没有敲门。”她低声说。
　　“是的。”他没有听出她的责备之意，反而反手关上了门，大步走到她跟前，“让我听听你的心率。”他已经伸手，将冰冷的听诊器贴上她的左胸。
　　“小雪刚约我散步，再不走，她要来找我了。”她情急之间，撒了个谎。
　　“哦。”他恍然抬头，收回手，站起来，沉默。我迅速背过身去，扣好病号服上一排所有的扣子。

作者有话说

　　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