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怪》顾迷

2、第 2 章

　　踏着疲惫的步伐蹬上最后一层阶梯，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贫血？
　　我暗忖，眉角微折。
　　吁完长长一口气，再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我一边心不在焉的开着门，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今晚该吃些什么。
　　“哦，叶先生。”突兀的，背后有人这么叫。
　　叶先生？不是说好叫叶秘书的吗？嘲讽的笑。
　　停住了开门的动作，我转头，看到对面那扇门微微透出一个小缝，那个住了将近两年却也只仅止于知道对方姓名的邻居露出半张脸，“刚刚，有位先生来找过你。”
　　“找我？”我挑眉，看着邻居那半张脸在昏暗的楼道灯下越发诡异。
　　“是啊，讲话很温和，大概跟你年纪差不多，长的挺斯文的。”中年欧巴桑答，口气如背课文。
　　讲话温和，年纪相仿，还挺——好了好了，我知道是谁了，又突然感觉到诡异。按道理，那家伙现在不是应该正忙着的吗？
　　“啊，我知道了，谢谢。”报以温和一笑，看到邻居那张缩回去的豪无表情的脸，我撇了撇嘴。
　　如果刚刚看到那家伙的是个妙龄女子……啊，应该说如果我对面住的是个年轻单身女子的话，那么此时邻里间的对话，应该不会这么简短加乏味吧？最起码在谈话的同时，应该可以看到对方眼里的向往或属于少女的娇羞，或是什么欲语还羞？
　　目不斜视的踩进清冷黑暗的公寓，一边摸索着电灯按钮一边甩开磨脚的皮鞋，我低低“嘁”了一声。
　　该这么说才对：那家伙是个万人迷！这宛如公式的道理我早就知道，且是很早很早。
　　反手关上身后的门，几乎是同时，火警般的电话铃怒不可遏的嘶吼了起来，像是忍耐了许久。
　　慢悠悠的换上拖鞋，我站着不动，对着那部雪白的家用电器以研究的神色盯了良久，续而开始认命。
　　“喂？”对方是谁，根本想都不用想。
　　“刚到家？”那头的人似乎是算计好了时间张口就问，语音之间，又仿佛流淌着些温润的什么。
　　“嗯。”哼了个鼻音，我顺手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在低下头的时候余光瞟到了握着话筒的手掌。
　　白皙，柔嫩。
　　这样的手，对于男人而言，是不是过于纤细了？眉头皱了起来。
　　“……在听吗？”
　　是不是……该去健健身什么的？狐疑的目光顺着手臂向下移。
　　“……强……叶强……”
　　那，长肌肉会不会看起来太壮了？摇头，有点接受不了那种画面。那——
　　“叶强！”终于，电话那头人在几声蚊子叫后吼了出来。
　　“啊？”我莫名其妙。
　　“回神了？”是疑问句，语气却笃定。对方的字里行间里明显戏谑直直钻进我的耳朵。
　　将话筒拿到眼前我眯起了眼，衡量着要不要就这么给他挂下去。然而，那头千年不变温和的语音隔着电波加一段空气的阻碍，仍旧清清楚楚地传到耳蜗，“挂下去，意味着你想见我，是吗？”
　　一百块钱一只的电话，有必要质量这么好吗？
　　死死盯着电线半晌，我叹气，最后还是拉回了话筒， “既然阁下身兼要职日理万机，还是早些休息吧。”说完打了个冷战。
　　天知道比起先前那一句，我更想说的是“既然阁下忙的屁滚尿流，那么就赶快洗了睡吧”。差点就逸到嘴边。
　　对方不语，其间又夹杂着些细碎的书页翻动声。
　　几乎是立即的，我脑袋里出现了这样的画面：电脑荧光下的一张脸。
　　喔，好吧好吧我得承认，大多数人在不开灯的情况写看到一张散发荧色光亮的脸，大概除了尖叫还是尖叫。然而刚刚出现在我脑海里的那张，不知道为什么就脱离了“多数人“定理。起码，我就不会尖叫——
　　“叶强……”
　　但是我会摔东西！
　　“抱歉，我睡觉不需要人唱摇篮曲已经很久了。”我皱眉，说的杀气腾腾。
　　尔后，一记轻忽的笑从头传了出来。浅浅的，醇醇的，感觉在我耳垂轻抚过。全身紧绷。
　　屏住了呼吸，我敛眉看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不知为什么的轻轻颤抖。
　　“好了，睡吧。”低声笑过后，对方道。
　　睡吧。
　　把话筒拿到眼前，我有些不可置信。
　　睡吧？
　　是啊是啊，那头的人确实是这么讲的。
　　睡吧！
　　咬牙切齿，恶狠狠的抓过电线。
　　“你到我家来过？”
　　“怎么？”他居然不答反问。
　　“还真是闲的发慌呢……”我拖长尾音，一点都不想知道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
　　“现在跟我讲话的是叶强吗？”讪讪的笑语。
　　“不然你以为是谁？”止不住的恶言向相。心，却漏过一拍。
　　“我以为是叶——”
　　“闭嘴！”噢噢，这家伙还真是不赖，他总有一天会成功的逼我亲手扯断我家电话线的！
　　那头“哗哗”的翻过几页纸，仿佛先前剑拔弩张的是我的幻觉，他气定神闲，“是想确定你到家了没。”
　　怔了一怔，我蹙眉，这唱的算是哪一出？
　　“现在你确定了？”将话筒拉离耳边，至始至终我都未能明白此时的情绪波动，“再见。”砸下听筒。
　　跪坐在地上失神许久，我烦躁的拉开束缚在领口的领带。手指，触上了咽喉。
　　曲线，平滑。
　　反手抽下斜边花纹的上好布料，呓语般的叹息。
　　对所有人都这么好是楚家家训？
　　可爱的商漾。我莞尔。
　　甩甩头，有气无力的从地板上站起来，在经过饭厅那扇玻璃窗时，我打量自己。
　　窗外的霓虹在我手中明灭。而倒影在黑色夜幕中的那张脸，却渐渐脱离了我的掌控。
　　对着倒影里的那个人撇撇嘴，眉间的褶皱依然未得到舒缓。
　　是吧？我就快要不是他了，连你都这么认为。
　　可是你又为什么要回来？不该回来的。
　　不该啊……
　　不该呵。

　　成功的顶着一双熊猫眼，我在八楼全体同仁的注目下进经理室。
　　“哦，好……可是计划书我已经列出来了。”意思意思敲敲门，我那忙着讲电话的顶头上司看了我一眼，头低下去还不到两秒又立马再贡献出第二眼，“我们家叶秘书这是怎么了？”捂住了话筒，她笑的邪门。
　　“失眠。”递过一份文件，我答的简洁。
　　“失眠哦？噢呵呵呵……”笑的让人发毛。
　　目不斜视的原路返回，带上门，我不予评论。
　　“哎，”就在门把抓上手的时候，娇柔的女声叫住我，“你说为什么偏偏我的秘书是个男人？”蔻丹抚上电话线，百转千回。
　　摊摊手，我像往常一样对她无奈的叹气，“很抱歉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讨论不清。”
　　她抿唇，凤眼中闪烁的亮光仿佛是我看花眼那样倏忽而过。
　　是令人局促的沉默。
　　我想是我让她失望了。试想，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还过得去的年轻男子与一个堪称尤物的年轻女子这样的相看两无语，气氛，应该是浓烈的吧？
　　最起码，不会是这样想望清对方眼里是否有眼屎的无欲望凝视法。
　　她手上那只话筒传来了嗡嗡的讲话声。我低头轻咳一声再拉开门，在反手带上的时候，她已经那电话重新拉回耳边。
　　她开始怀疑了？
　　我蹙眉。
　　不，应该是怀疑了很久吧，聪颖如她。
　　快步走到办公桌前烦躁不堪的夹乱那几页纸张，还未来得及反应手掌就已经抚上了额头。
　　噢头疼！该死的头疼！
　　如果这世上没有了他们，我应该会过的很好吧？
　　低低嘁了声，我慢条斯理的划起日程表，什么都懒得再管。
　　只是，那两个人哪……什么时候，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