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豌豆》煞落

1、起

　　俗话说“妓爱俏，妈爱钞”,谁要是有了潘安般貌，邓通般钱，自然做得烟花寨内的大王，鸳鸯会上的主盟。说到在这南里城的风月场上独占鳌头的，那定是凤鸣侯陆澄中了。

　　此刻陆侯爷正在寰秀楼堂院的人堆里坐着。喝着翠莺美人递的茶，吹着雨燕美人扇的风，面前的条桌上白荷美人铺上纸，红薇美人研着磨，好不惬意。隔着条桌，一个眉眼敞亮，优雅大方的姑娘俏生生地站着。“美人啊美人，云销雨霁，俏丽端庄。”侯爷感叹着站起身，走到条桌前拿起笔饱蘸墨汁，还不忘向红薇抛个媚眼。他三两下在浣花笺上写下两个字，引起周围看客叫好声一片。

　　鸨妈拿起淡青色的笺纸，怯生生地问侯爷，“这‘云庄’是个极好的名字，可是给姑娘起这样大气的名字……”鸨妈新买了一个姑娘，等着过几天初夜卖个好价钱。自己附庸风雅请侯爷给取个名字，却得了这么个让人望而生畏的。此刻她心中暗暗叫苦，贴上来和侯爷再商量商量。

　　陆侯爷接过翠莺递上的茶碗，顺带摸了一把温软香滑的玉手，转头看着对面神态自若颇有风骨的姑娘说：“云庄姑娘人如其名，超凡脱俗，花儿雀儿之类的俗名怎么配的上她。”

　　云庄听到此话，感念地向侯爷莞尔一笑，行礼离开。陆侯爷点头还礼，正在得意，却发现身边几位美人都哼哼着退开了半步，忙伸手揽他们回来。“可是我是个俗人，我还是喜欢你们这些俗气的姑娘。”讨好的话引来娇嗔一片。

　　陆侯爷在百花丛中正得意着，斜眼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向自己走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眉清目秀，俊朗不凡，那身团花暗纹青衫不但不显得微贱，反而富贵逼人。实在是个美人，侯爷心中暗想。

　　“在下黄胜，适才有幸得观兄台挥毫泼墨”，年轻书生倒十分热情，主动上前搭话，“兄台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功力深厚，在下十分佩服。”

　　虽然侯爷听惯了奉承话，这俊俏公子说得好话却尤其入耳，不禁又沾沾自喜起来。

　　黄胜见他面容和善，不难相处，便也自在许多，“在下佩服兄台才情，想请兄台喝一杯，不知是否赏脸？”

　　陆侯爷听了这话，笑得嘴角咧到耳根，纵横风月场十几年，都是自己请别人喝酒。被别人请喝酒，这还真是头一遭。

　　黄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鸨妈凑上来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是外地来的吧，这南里城还有不认识我们凤鸣侯的人吗？”

　　黄胜恍然大悟，连忙拜了拜陆侯爷，“在下京城人士，久闻侯爷大名，近日得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当世豪杰。”

　　黄胜的恭维话实在有些过头，但陆侯爷不以为忤，反以为荣。他暗自估量，这些年虽然都没有在京中行走，大家却都没忘了我啊。越想越痛快，不禁高喊，“听者有份，今晚我凤鸣侯请客，所有酒水钱我付！”堂上一片欢呼。在嬉笑声中侯爷拉着黄胜的胳膊，头靠过去亲热地说：“我俩一见如故，上楼好好喝几杯。”

　　鸨妈将二人带入侯爷专用的房间，凤夕和玉珠布置好酒菜在一旁伺候，又唤瑶琴、紫箫和几个舞娘上来歌舞助兴。

　　“黄胜小弟，你从京城来到南里所为何事？”侯爷一口喝净玉珠喂的酒，不安好心地在她腰间蹭了蹭，转脸又一本正经地问起黄胜话来。

　　黄胜放下酒杯，面带愁容地说：“我来南里是为了寻找一位故人。”

　　凤夕袅袅娜娜地上前给他斟满酒，娇声说道：“黄公子这下可遇到贵人了。南里城最大最本事的就是我们凤鸣侯，要找个人，凤鸣侯易如反掌啊。”

　　侯爷得意地点点头，“你要找什么人，告诉我，我定能找到。”

　　“不敢劳烦侯爷，我能否寻得此人全看机缘，不能强求。其实我来南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我是来玩的。”黄胜有意加重“玩”字，颇有兴味地同凤鸣侯交换了一下眼神。

　　侯爷心中大喜，这是遇上了同道中人啊。“你这算找对人了。我陆澄中不是自夸，可谓是天下郎君领袖，世界浪子班头，这锦阵花营都帅头。跟着我，我保证让你不虚此行。”

　　“那就有劳侯爷了。先干为敬。”黄胜抬首又干了一杯，举杯时衣袖宽大，遮去嘴角浅浅的笑容。

　　南里城是个适合享乐的地方，正是香帏云鬟风光绮丽，画堂歌馆急管繁弦，凤楼临绮陌，佳人做新妆，赏心乐事何处有，惟有樽前绮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