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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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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我从女皇到驾崩,只用了十日,这十日我坐龙椅清皇子灭反反臣镇压刁民,用尽推翻朝政的毒辣手段,搞得太轩皇城乌烟瘴气,臭名远昭,压都压不完,因为还有一票,我做先皇宠妃的那段日子,对皇帝吹耳边风,让太子景俞去出征战璇玑之国,趁机潜入密室偷学天字第一神功《赤霄神功》,杀了帝后,如今太子景俞就要回来了。
他若不反,我便让他做东番王,缴他大半军权,而后再想法子将他手中的兵权收到我手中。
他若反,我便与他来场龙虎之争。
结果他竟要当我男后,我岂能娶他,娶他我就降为成皇后了,兵权大多在他手中,若成我夫君,世人定一方倒戈向他,我处处受限于他,慢慢没有实权。
“那便只能我做皇帝,你做皇后了,你放心我永不废后,和你平起平坐,共商国事,和以前一样,你我是那么相配知彼此,悠瑟。”
景俞眸光直勾勾看向我,似乎要透过我这张美丽绝艳的脸看向曾经那张不够出色的脸。
“那便关皇门,你我龙虎之争,独自解除过往恩怨,如何?”
“好。”
我有私心,若他要举兵,我以少胜多未必能赢,但他不举兵,我神功在手,即便他也练过,我亦不一定输给他。
“悠瑟,你非要和我打吗?”
他与我对站时,身上穿着一身紫色直裰衣袍,肩上的战甲都已卸去,不愿占我半点便宜,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显得身段颀长。
然而我冷恨盯着他,巾帼不让须眉:“是的,从你利用雍国助你攻打理国完,又背信弃义灭我雍国开始,我便注定要报这家恨国恨,如今太轩皇族已灭,只差你一个了,景俞太子。”
我曾那么信他,甚至要嫁给他,可他却反手毁了我的整个国,杀我父皇母后兄长姐妹,还有项国公义父义母义兄长们。
“我承认,这是我打江山的一个手段,我出生时便被天师定为天命之子,而你便是我的一个例外,如今我的国也被你占用,我的家也被你毁了,但是确实你先骗我的,我刚开始想要和亲的是你姐姐阿雪,可遇见你之后,我确定是你了,你答应我了,你父王也同意了,可你却和阿雪换脸,不但没嫁我,还变了另一张脸当我父皇的贵妃,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他神色不悦,极其不悦,甚有吃醋愤怒的感觉,我竟被看得有些心虚,阿雪喜欢他,母后不答应我嫁他,我当时不过是母后给项国公赐的义女,然而我要出嫁时,阿雪趁机打晕我,不知用了什么术法把我的脸换了。
待我醒来,我已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却不是阿雪的模样,我知道是母后的意思,我问母后为何要如此做,她说:
“悠瑟,你其实才是我的女儿,是我和雍国曾经的太子的女儿,但是我本是太轩国的太子妃,当年太轩国皇帝还是三皇子,我许家势力还很大,太子非常爱我,也待我极好,可是太子被五皇子害死了,许家也被害得灭门,太子拼死才将我送出来,我怀着你逃难,后来晕倒了,是雍国皇帝路过救了我们。”
然而她也没想到,我在雍国出生后竟不知怎的被偷偷换了,而且连雍国皇帝都不知道是谁干的,直到阿雪越长越大,她发现阿雪好像谁都不像,不像她,不像太轩皇帝,也不像雍国皇帝,但是长得还是挺漂亮的。
她这才偷偷派人去寻找我身上特征的孩子,果真找到了我。
然而她并没有告诉雍国皇帝,也没有告诉阿雪和我,将我独自交给项国公,当时项国公还是一个七品官员,她承诺只要他收下我,并且好好待我,便承诺项国公升官,结果真的帮项国公升到国公之位。
虽然如此,她对我依旧很关注照顾,后来还让我进皇宫去玩。
“如今的太轩皇帝虽然可能没有害你父亲和许家,景俞太子也算是你的表兄,但是太轩国皇宫要比雍国险恶太多,悠瑟,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女儿,我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幸福,一入皇宫不由己,那种地方我与你爹都不想你再经历了。”
母后的话犹在耳边,如今我从太轩国贵妃变成太轩国女皇,若非没有偷学成神功,怕是迟早被后宫凶险逼得狼狈不堪,尤其是阿雪死去,雍国被灭之后,我更加坚信母亲的话是对的。
“我嫁给你,想必下场也跟阿雪姐姐一样吧?”
我讽刺道,紧记母后的话,在皇宫,情爱根本容不下太多,尤其是太轩国。
“我说过遇见你后,你便是我的例外,以前你若嫁我,我会为你不动雍国,只要他们愿意维持和平,若你现在嫁我,我会永远保护你。”
景俞认真说道,可我不敢再信,也不可能回头,因为他杀了我的国和家人,那些人对我那么好,对他曾那么信任,若我放下仇恨与他平起平坐,若是在日后朝政上有歧义,我与他定会因这些不堪往事产生隔阂,我们早已分道扬镳,无法回头。
他不主动出击,我只能先动手,但是他不出我意料地学了赤霄神功,我们总是打成平手,然而当我们都使用杀招时,我得意告诉他:
“你我都学了赤霄神功,但是这次若还平手,我们只能两败俱伤,一起死去,而我可没你那么惜财练完还将秘籍放回密室,我直接烧了。”
此神功助他狼子野心征战四方,迷了心智背信弃义,也助我调虎离山,占山为王,梁山伯与祝英台背上家恨国恨兵戎相见,烧了它,让这场短暂渺小的情爱飞蛾扑火吧。
他神伤的表情没有肉疼的意思,反而让我产生了他可能还留了一手的不良预感,没想到这种不良猜测还真猜对了,更没想到,这一手竟是如此狠毒,狠毒到我早已破碎的心被强制拼凑冰冻起来,勉强而寒凉。
他神情说:“无妨,悠瑟,你是我的意外,我自然会留给你我亲手为你定制属于你的神功秘籍,作为我们的定情之物。”
什么!
我脱口而出,杀招已出,是那招吸干武林高手毕生身法,极其强悍的手法,然而他岿然不动,甚至隐忍着疼痛,眸中那样痴情。
我哭了,我错了,我不要他的身法了,可他一点都不让我停下,慷慨地给我送,霸道地强塞给我。
“我欠你的,我都还给你,我只要你解开恨我,从此陪在我身边做我的皇后,我依然有权利护你。”
“哈哈,我就知道,你送的东西都带着毒,我现在被你的功法逼得武功尽失,竟还在吞噬我的记忆,果然是真正的赤霄神功。”
我用力抱着头,摇了摇,痛得跟虫子在里面啃咬一般,记忆越来越模糊,我本能地后退两步,防止他靠近,我第一次有了恐惧感,他的神情依旧痴情伤心,恍惚中我甚至听到他说:
“悠瑟,忍一下,很快就会不痛不恨了,我发誓会让你余生安好快乐的,我们只会更相爱不会再痛苦了。”
我惊呼一声:“啊!”抓住最后的一丝清明,从头顶摸了摸,抓住了一根硬物,那是带着剧毒的金钗,我忘记了恨,忘记了雍国,忘记了母后和义父义母,甚至忘记了他,但是我看着龙袍还是抓住了最后一片金色的回忆:
“朕现在是皇帝,要死也得死得体面些,至少死在自己的手里。”
边说边迅速扎向自己的心口,竟不感觉有多痛了,因为在这一刻,我已经忘了痛是什么,我甚至迷茫地看他扑过来,看他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焦急喊御医,可是我听不懂,什么是御医,这里是哪里?
“你是谁?”
这是我闭眼前说得最后一句,我不知道为何周围的人吵吵嚷嚷的,直到我再次醒来,所有的记忆又回到头里,可是我已从黄陵里飘了出来。
原来赤霄神功还是没有孟婆汤的功效,它消除了我身体的记忆,却消不掉我鬼魂的记忆。
我缩成一团,看着白绫黑棺,奠字面上似乎还跪着一个人,黄色龙袍之外披着一件白色衣袍,套着帽子,景俞这个混蛋,故意露出龙袍前胸是在我的灵柩之前接天连夜跟我炫耀,胜者为王吗?
行,我服!脸色苍白如面粉,眼圈黑成了熊猫,竟还瞪着我的棺材发着龙威!怎么看都像坐化的皇帝对着驾崩的皇帝。
“哈哈哈!”
我笑了一声,快速飞离而去,迎着风如脱缰的野狗一样兴奋,发自内心的兴奋,我觉得我这重获自由的架势,黑白无常来了也不一定能追得上我的魂魄,怕是要带着勾子追我一路了。
风太大我好像还产生了幻听,好像有风声在唤我别走,不过风怎么会说话,就算不是风,那想必就是我在太轩皇城里杀过的怨鬼了,那我更不能停下来了,我的鬼魂可不会赤霄神功,打不过这帮怨鬼历鬼,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当皇帝的人了,自然也算一个大丈夫,能跑就跑。
“啊!救命!啊!”
一堆尖叫从前方的潘火闪烁中传来,我刹住前进的速度,今晚夜色很暗,还没有星星月亮,我不敢确定这里是不是地府,因为之前的房子街巷,都和凡间的一样,甚至皇宫都是一模一样的。
现在我低头看去,身子的一条河水,在夜色里影影绰绰,树影黑静,和人间没什么区别,我也不敢确定这条幽幽的河,是不是忘川之河,河边并没有红色的彼岸花。
河中还有两艘船,船上砍杀无数,乱七八糟,砍得人抓着圆月弯刀,黑袍如动作一样干脆利落,不带一点花招,火把上的光舞动投射在刀把之上,如同白月沾了血,又迅速切入喉咙,捅入布衣心口。
被杀之人惨叫连连,摸着船缘船舱四处鼠窜,抱头大叫,连把刀都没有,最后只能情急跳水,还被弓箭射死河中,因为我没有看到半空之上飘出任何一簇鬼混,所以我觉得这应该就是鬼魂与鬼魂之间的战争了,这些鬼魂说不定是太轩国被我杀死的鬼,和愿意臣服于我之下,又被太子景俞逼宫弄死的鬼狭河相逢,怨气重的砍死怨气少的。
可惜尔等都是朕的子民,罪过罪过。
我为死去的鬼魂不能投胎而默哀,也为其他鬼魂为恶鬼而担忧,他们不知道到了地府那里被记过惩罚投胎去向,比如下辈子做头猪,做棵草,做只蚊子,我看着一个黑袍头领络腮胡子还特别恶趣味地舔了舔圆月弯刀,这只未来蚊子真是恶心到朕了,竟是让朕想起朕连把刀都没有。
朕隔着老远使出赤霄功法,果真是空中瞎指挥,朕生前好歹是皇帝啊,日后怎么穷得叮当响,连像个人的身体都没有,只有紫黑的一团雾气,哦,还带着一条尾巴,什么鬼,朕是云还是鱼。
船上传来获胜的喜庆声,朕看着一个个黑袍陌生的脸,估计是传谣朕为妖妃的刁民,本该与民同乐来着,可是朕此刻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而且还要快点逃跑,这些刁民若是发现朕在上面,指不定御着弯刀,举着火把来烧了朕的鬼魂。
太轩国我是不能待了,我这皇帝才做了十日,全用来结仇,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都没有做过,现在我一无所有,全靠逃飞的速度和化不出人形的鬼魂给支撑着,才不被这满国的怨魂轻易看出来,还是回雍国吧。
我好歹做过太轩国的皇帝,为雍国报仇雪恨,争光荣耀,那些冤魂熟魂看了我指不定会崇拜我呢!
我飞到雍国时,太阳已经从东边缓缓升起,天空露出一丝鱼肚白来,我才知道原来,地府也有太阳。
我飞回雍国,看到曾经的皇宫变成了焦黑脏乱的残垣断壁,曾经的庄严肃穆变成了现在的危墙,无人敢靠近,只是比我当年逃出去后,又回来查看时,少了满地焦黑的尸体,满地的血迹恶臭,多了一些重新建构起来的普通平民木屋,黑土瓦如梳子鳞次栉比。
我飞到项国公府,亦空空荡荡,连个鬼魂都没有,说起来很奇怪,这周围怎么一个鬼都没有,黑白无常也没有来,咦,等等,这里的场景没有变,那应该就是人间了,还有人晨起出来走动。
难道说地府不收我,我只能在人间游荡,我看向太阳,此事正躲在云层里,我得先找个黑暗的地方躲起来,听闻鬼魂是不能见太阳的。
我又飞了一段时间,忽然听到一道虚弱的声音:
“来人,救命,救救我的孩子,有没有人。”
我赶紧游飞过去,探查寻找那个虚弱的声音和她的孩子,看看她的孩子是否溺水了?我作为一只女皇的鬼魂,会带走她孩子的鬼魂,一路结个伴的。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一只贫穷的鬼魂。
然而我绕过山,并没有看到水,反而看到山石只下有一个陈旧的房子,房子不大,我飞了进去,地面还是泥土,一块石头扑上枯草还有一块不厚的衣服外套便是床。
最让我惊讶的是石头只是有一个圆鼓鼓的大肚子,宽大的衣裙覆盖着。
我赶紧换个角度,登时瞪大眼睛,这张消瘦的美人脸,痛苦地拧了拧,青筋鼓起,左侧脸,又向右侧脸,眼睛睁开又给闭上,我脱口而出:
“母后。”
飞了过去,她正痛得闭着眼,恍惚地说:“是我的孩子来接我了吗?不行,我要生下你的妹妹再走。”
她咬牙用力抓着拳头,坚强道:“我要坚持住,啊!孩子求你出来。”
我实在看不下里面的妹妹这样折磨母后,怎么就赖着母后不出来呢,于是毫不犹豫地冲进她肚子里驱赶妹妹出去,哪怕推我也得推她一把,却不想我进去时看到妹妹竟然死了,是被脐带给勒死的。
我要出去告诉母亲,可是却被她的肚子弹了回去,一不小心弹进妹妹的胎体中,这或许就是命吧。
我挣开眼,旋转个圈,终于那股窒息感散去,前面的通道正巧为我打开,我用力一瞪冲了出去。
“母后,我出来了!”
我叫了一声,一时焦急竟哇哇地哭起来,声音也是婴儿的哇哇声,没有一个字是圆正的。
转头看到一地血,我想起嫔妃产子有的血崩而亡之事,母后血崩了,无论我怎么咿咿呀呀地喊母后,她都没有回应,她一定晕过去了。
我无助地转头,看到角落里钻进一团黄毛东西,比我现在的身体大一些,黑点尖嘴鼻子,滴溜溜的眼睛,是只黄皮子,我有些紧张,它会不会是来吃我的。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它停下脚步,突然变成一个十岁的孩童,却是没有完全变成人形,鼻子依旧有些尖黑,脸上皱皱的,挺丑的,身上穿着一件黄色衣裙,显示她是个女的,手中握着一把短刀,我怀疑是她的指甲化的。
皮七,我这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却认出了她,我曾在雍国一个不大的村子里住过,那里的人十分的重男轻女,我还在襁褓里时,他们就因为我是个女婴,将我扔入狼山下,我那时候还没有记忆,只是后来听村子里的人说,第二日清晨,我又安然无恙地躺在家门口。
那家人在我之上已经有两儿三女,我又是个女的,他们贫穷养不起,于是又将我扔到蛇窝旁,那个谷里都是蛇,只是我还不知事,不知道恐惧,然而后来又回去了。
那家人吓了一跳,想着是不是每次扔我都太狠了,所以过了一月后,又将我放进篮子里,扔在河面上,让好心人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