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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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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阴阳平衡,生生不息。
阴曹地狱,负责囚禁和惩处前世罪孽深重之亡魂。令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日日经历地狱酷刑之苦。酷刑狱便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十八层地狱,根据前世犯下的罪孽对应某种酷刑。分别为:拔舌狱,剪刀狱,铁树狱,孽镜狱,蒸笼狱,铜柱狱,刀山狱,冰山狱,油锅狱,牛坑狱,石压狱,舂臼狱,血池狱,枉死狱,磔刑狱,火山狱,石磨狱,刀锯狱。
除此在阴曹地狱还有十九层地狱之说,便是将这十八种酷刑用于一人之上。证明其罪大恶极,罪不可恕。阴曹地狱初始至今,只有一人曾遭受过十九狱之苦,怕是前无古人,后也无来者。
此时人间已过黄昏,但地牢终日不见光,无尽的黑暗之下早已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这里的亡魂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这地牢深处,阴曹小鬼将一身浸满血色的少年推进了地牢。随着小鬼的力道,只听“砰”的一声,少年便倒在了地上,随之咳出滩血。他已经历完今天应受的所有酷刑,浑身上下无一处完整。毫无生气的躺在地牢之上。全身筋骨早已断裂,只能被如何推倒,如何趴在地上。小鬼用巨大的锁魔链将其捆绑后,方才离开,只留下少年一人和身上那冰冷刺骨的锁链,在这幽幽九重之下。
这个时间的地牢还不算恐怖,人间傍晚时刻才是。经历了一天酷刑的亡魂相继被拖回牢笼,那凄厉的哀嚎便会响彻整个地牢,歇斯底里,悲恸欲绝,世间最惨痛的声音莫过于此。而整个地牢中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唯有那少年。即便在残酷的刑罚面前,也不喊叫一声,更不会留一滴泪。
阴曹地狱最残酷的当是在人间破晓之时,地牢所有亡魂的伤便化为乌有,迎接他们的是新一天的刑罚之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一例外。
在饱受千年地狱之苦后。那位少年被破例带到了前殿。这意味着那少年将是这千年来唯一一位可以从地牢中转世的亡魂。在经过地牢时,周围的鬼魂和亡灵纷纷的从牢笼中伸出那血肉模糊的手,企图抓住那少年。有的在咒骂他,有的在为他的幸运而充斥着嫉妒,只有极少数委托他出去后可以看看自己的后人。但少年都没有理会,少年的眼睛黯然失色早已没有千年前的明亮灵动,眼光亦是那样的空洞,那样的孤寂,那样的忧郁。
前殿稍微有些火光,显得不那么阴暗。少年拖着身上的锁链,勉强站在地官面前,摇摇欲坠仿佛地官一个喷嚏,便可以使得少年倒在地上一般。
“你能一手遮天?”地官问道。
“不能。”简单的两个字从少年嘴里极其缓慢的说出,一千年了,少年都快忘了如何说话了。
“你曾富甲一方?”地官继续问道。
“不曾。”少年继续艰难道,发现每说出一个字嘴里都有皮肉在撕扯着,血腥味在口中流窜,渐渐蔓延,最终从嘴角处慢慢溢出了暗红色的血。
“那你是旷世奇才?”地官又问道。
“不是。”少年毫无生气的看着地官。
地官看了看少年,一脸茫然,心存疑惑的回头问道:“阎王爷,您确定是他吗?”
阎王在身后正剥着进贡来的上等水果,瞪了一眼地官,摆了摆手道:“签了字放他走,哪那么多屁话。”
地官连忙点头,递给了少年一个卷轴,卷轴旁则是摆好了笔墨。
少年看了看卷轴上的字,那可真是地地道道的鬼画符,时而密密麻麻时而寥寥几笔,但就是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地官看出了少年的困惑指了指下方空白处,示意少年将自己的名字签在那里。
少年勉强抬起了右手,拿了几次毛笔,试图将其握在手中,却都失败了。最后又尝试了几次,才颤抖的握住了笔。少年生前的字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如今怕是万万没有想到连握笔都如此艰难。少年在空白处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名字。
谢韵。
送少年离开后,地官连忙给阎王倒了杯酒。
“阎王爷,您说,为什么把他放了啊?他可是十九狱的重囚啊。”
阎王没有看地官,显然并不想理会,只是抻了下胳膊懒洋洋的趴在案子上,在双眼半开半合迷离之际,依稀看见地官仍旧坚持的样子,便开口喃喃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谢韵重生了。在悬崖绝壁之下,他处在树木的背阴处,看着外界。那是光吗?千年了,突然有光的刺入,倒让谢韵有些胆怯。半晌后谢韵才试探性的探出了脚,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重生了。
谢韵踉跄的走了几步,一下摔倒在了小溪旁。双腿跪在了坚硬的石子上,那种程度的疼痛显然不及地狱之苦,谢韵连眉都没皱一下。只是呆呆地盯着溪水中的倒影。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饱满的荔枝眼,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双唇。若不是眼中的暗淡无光,这应当是一个十分俊美的少年。谢韵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差异,原来他仍穿着生前的衣裳。那件墨色的衣袍,还是母亲用了上好的冰丝为自己缝制的,如今也残破了。他站起身仔细端详了番,发现腰间还佩戴着那半块残损的玉佩。
一千年了,自己真的又活了?显然阎王怕自己肮脏的灵魂玷污了哪家的婴儿,连托生都省了。依旧是当年的自己,当年的模样。
谢韵看着这山涧溪流,苦笑了几声。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这是千年来第一次落泪。
谢韵身上的伤再离开地府后便消除了,但他依旧疲惫的拖着身体慢慢走去。或许那些伤痛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走了不久,便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炊烟。谢韵朝着那个方向慢慢地走了过去。那是一个小村庄。不到百户人家,但却很热闹。刚到村口,便看见几个孩子打闹。其中一个孩子注意到了谢韵,便拿起了石子向谢韵扔了过去,一个小孩这么做旁边几个孩子也学着扔了过去。一颗颗石子砸在谢韵身上。对于谢韵来说这些都是不痛不痒的。
谢韵进了村庄坐在了一棵树下休息。一个小孩疑惑的朝他跑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躲?”那是最初向谢韵扔石子的小孩儿。
谢韵看了看那个孩子,有些庆幸,自己还能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之后便缓慢的说出:“那你为什么打我?”
小孩把头一歪,然后稚嫩的说道:“因为好玩啊。”
谢韵看着小孩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周围的孩子便跑过来说“还能因为什么,傻呗,走了走了。”便笑嘻嘻的拉着那个男孩跑开了。
谢韵看着他们跑远了,才意味深长的从嘴中吐出几个字:“因为,躲不掉。”
谢韵靠着古树,抬头仰望着天,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再睁眼,则是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正盯着自己,不对,应是和自己前生一般大的少年。
谢韵顿了顿,然后看着那少年身旁是之前向自己扔石子的孩子。
少年先开口道:“听长生他们说这里躺了个怪人,便要拉着我来看,就是你吧。”少年的声音很好听。
谢韵微微点头,或许是吧。
少年看了看谢韵的衣着,并无法判断他的身份。于是开口道:“你好,我叫沈漓,你叫什么名字?”
谢韵看着少年并无敌意便缓缓开口道:“在下谢韵,字......”
字天墨还未说出口便被少年打断了。
“你还有字?”沈漓和周围的孩子纷纷大笑。
沈漓看着谢韵那无措的表情说道:“字,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取消了,现在只有名了。”
“被取消了。”谢韵喃喃道,一丝孤寂萦绕在他的心头。千年了,世间都变了,曾经亲人好友也不知几世轮回如今又身在何方。这世间空留他一人。
沈漓又开口道:“你是从西漠来的吗?”西漠是荒芜的沙漠,沟壑纵横间存有一些部落,那里的人装束怪异,修道诡异,人们总会把街上遇见的怪人与西漠联系在一起。
谢韵并不知道沈漓所指的西漠是什么,不敢妄然回答。便说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最好的答案,也掩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无知。
沈漓很热情的拉起了他,“那便先住在我家吧,之后再慢慢思考。没关系的,家里只有我和姐姐。”
谢韵看着这一幕,眼间晃过了一段曾经的回忆。没等自己回过神,沈漓便拉着自己前往他的住处。
沈漓家在村子的一处角落,院子里有几只母鸡在地上啄食虫子。沈漓拉着谢韵进屋。
“姐,我捡了个人回来。”沈漓如此说道。
一位身穿青绿色罗裙的女子从屋内走出来。女子头戴着木兰簪,身上有淡淡的花香,纤细的身材,尽管脸上涂抹着朴素的淡妆依旧掩盖不住她那动人的容颜。
“这位是我姐姐沈沁,姐姐他是谢韵,还有字。”沈漓介绍着。
沈沁打量着谢韵,又看了看沈漓。或许女子天生有颗怜悯心,也不忍将其赶走,便留下了谢韵。
就这样谢韵在这个世界上算有了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