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藏》柳岸灯明

4、颠倒黑白

　　不同于她这个现在被人漠视欺辱的，傅家排行第四的傅玉颜祖母是地位仅次于傅老夫人的侧夫人，傅玉颜的父亲又管理着傅家诸多店铺，府中奴仆自是小心奉承；至于排行第六的傅明轩更是傅家嫡长孙，傅老夫人和傅老太爷的心尖宝，再加上是傅老夫人的心腹嬷嬷传的话，自然不可能像她这个不受宠的凭着两脚赶路，不过几句家常的功夫，两人便到了。

　　“祖父，祖母。”两人问了安，傅老夫人看着气宇轩昂的孙子，眼里是止不住的满意。

　　“今个让你们过来，是小九说你们这几日欺辱于她，一个抢她东西，一个上门打她，可有此事？”傅老夫人声音严厉，傅玉颜吓得一个哆嗦，对这个掌握傅家内宅大权的祖母她还是有些惧怕的。

　　“祖母容禀，九妹妹这些日子伤心过度，孙女只不过好心探望，九妹妹在屋内不出声，孙女是怕她伤心之下出了意外才强行想要确认她的平安。谁知九妹妹非但启动阵法攻击我还想要我的命，孙女知道九妹妹年纪小又痛失双亲这些事情怪不得她。只是，只是没想到……九妹妹现在竟然说胡话了。祖母还是赶紧请府医给九妹妹瞧瞧，真要闷出什么病症可就不好了！”傅玉颜娇娇柔柔，一副忧心妹妹身体的好姐姐形象可说出的话不仅绵里藏针，还完全颠倒是非黑白。

　　“并无此事。”傅明轩更是不屑解释，直接否认。

　　“小九，轩儿和四丫头说的，你可听到了？可不能因为害怕责罚就故意污蔑，傅家容不得心思阴毒陷害手足之辈！”傅老夫人声色俱厉，眼里满是失望责备。

　　傅明珠差点嗤笑出声，这般一不调查二不追根究底，仅凭傅家三个小辈的一面之词就给她定罪了？什么时候傅家老夫人这么容易糊弄了？

　　“祖母，九妹妹年纪还小，祖母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傅玉颜一边求情，一边转过身群说傅明珠，“九妹妹，祖母最是心软，你还不赶紧向祖母认错，难道真的想被赶出傅家吗？”

　　话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如果忽略那眼底那快要遮掩不住的欣喜的话。

　　“孙儿，孙儿也求祖母不要把九姐姐赶走。”傅玉鸿接收到亲姐姐的暗示也上前求情。

　　傅明轩只是冷眼旁观，作为傅家的嫡长孙眼界自要放宽，一个自身软弱天赋一般的孤女，自是不值得放在眼中。

　　“仅凭一面之词，祖母就要给我定罪？”傅明珠平静立在那里，傅老夫人的偏颇 ，傅玉颜姐弟的污蔑，傅明轩的蔑视丝毫影响不到她。

　　这个庶出孙女是个什么性子，傅老夫人最是了解不过——说好听点是文静乖巧，说白了就是软糯可欺。平常姐姐妹妹们说话几乎都不反驳的人，这会子父母不在了，反而敢和别人呛声？是打击太大，还是握有什么倚仗？

　　“小九，欺凌手足本就犯了族规。知错不改更是错上加错。你父母不在，我这个做祖母的自当照拂于你，可此等恶性劣行，傅家是断不能容忍的！”

　　傅老夫人眼睛微眯，满面厉色，一股子压迫之势向傅明珠逼来，要是傅家一般小辈可能早就被吓得磕头认错了，可傅明珠依旧面色淡然，傅老夫人一番话只当耳畔风幼虫鸣，半点不放在心上。

　　“九小姐，何苦这么倔呢？”傅嬷嬷幽幽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慈爱，“您就认个错，老夫人和小姐少爷都不会怪您的，您还是傅家备受看重的九小姐。若是一错再错，就是小姐少爷们容得您，老夫人容得您，族老们也不会答应啊！九小姐，您可不要……”

　　“住嘴！主子们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道理，傅嬷嬷一口一个傅家，一口一个族老，傅家容不得犯错之人，难道就容得如嬷嬷这般欺主的奴才吗？”傅明珠听着傅嬷嬷故作慈爱，实则把人引向深渊的偏颇话语，心底是止不住的厌恶。

　　听的傅明珠呵斥，傅嬷嬷一张脸又青又白，她作为傅老夫人看重的心腹，何曾受到过这等侮辱，尤其对方还是个没有倚仗的庶出小辈，可再怎么弱势，对方也是主子，大厅之内，当着傅家老夫人老太爷的面，她不敢放肆，一口气生生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傅老夫人面色亦不太好看，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傅明珠当真是翅膀硬了，连她的心腹都敢呵斥！

　　“九妹妹，嬷嬷不过是好心规劝，你怎能这般？”傅玉颜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一副痛心妹妹的模样，既指责了傅明珠又讨好了傅老夫人还卖了傅嬷嬷一个好。

　　“这般？这般不识好歹？这般颠倒黑白！这般仗势欺人！”傅明珠逼视着傅玉颜，眼底怒火灼灼燃烧，每说一句气势便拔高几分，指尖元力涌动，手掌中的她的目光让傅玉颜心虚，她的话语更是明晃晃的讽刺，傅玉颜一时喏喏不敢开口。

　　“既然祖母认为口说无凭，那不如直接看证据好了。”傅明珠手腕一翻，一颗橘子大小的透明水晶球出现在手心，随着元力涌入，透明的球体里面出现白色雾气，雾气逐渐散开填满充斥整个球体，一道亮光穿透雾气，映射在墙壁上几经晃动清晰的影像慢慢成形。

　　留影石！厅内众人惊疑不定。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傅玉颜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她是如何辱骂傅明珠，如何对她出手，如何想要致他于死地……墙上的影像表明的清清楚楚。

　　傅明珠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傅明轩面前，“抢去的东西是该物归原主了吧？”

　　傅明轩面色阴沉，这个庶出堂妹一向软弱可欺，就算后来她父母低微提升，在他面前，傅明珠向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谁成想这会子不但敢和他公开叫板，还让自己栽了这么一个跟头！

　　傅明轩右手用力握住腰间佩剑，眼底杀意涌现，似乎一言不合就能把这个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蝼蚁钉死在地上。

　　“怎么？堂兄这是恼羞成怒，诬陷不成准备直接当真祖父祖母的面杀我灭口不成？”傅明珠毫不在意傅明轩眼中犹如实质的杀意，嘴里说着火上浇油的话语不断刺激着傅明轩。

　　“好了！”厅中一直没开口的傅老太爷发了话，“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你们几个孽障还不给小九赔罪，然后滚回去闭门思过，留在这碍眼的很！”

　　傅老太爷的声音让傅明轩瞬间清醒，杀意如潮水般退去，握住剑柄的手也缓缓松开，傅家嫡长孙慢慢低下了向来高昂的头颅，“抱歉，九妹妹。”

　　傅玉颜姐弟俩也赶忙道歉，可怜兮兮地求着傅明珠的谅解。

　　傅明珠面上似笑非笑，原不原谅的话一句不说，只是有些固执地盯着傅明轩，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厅中回荡开来，“堂兄现下能把东西还我了吧？”

　　傅明轩气息一窒，声音艰涩的好似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自当如此。”一边说着一边去解腰间垂下的玉佩，只是向来出剑迅猛的手指此刻却不怎么听使唤，不太繁复的绳结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解下。 傅明珠不急不恼，在一旁耐心等着，傅玉轩终于把玉牌解下递给傅明珠，转身就走，这里现在他现在一刻都不想多待。

　　“堂兄且慢。”

　　傅玉轩脚步一顿，只觉心尖怒火和屈辱压抑到了极点，不知道此刻大获全胜的傅明珠还想弄出什么幺蛾子。

　　“堂兄的剑穗，明珠瞧着挺喜欢。不知堂兄是否割爱？”

　　“你！”傅玉轩猛然转身死死瞪着傅明珠却又在顷刻间松开气势，“九堂妹说笑了，不过一普通物件，只是这剑穗陪我许久，骤然离开势必不习惯。堂妹要是喜欢，改日我让侍女给你多送上几个款式相似的把玩便是。”

　　“哦，原来这是堂兄的心头好啊！”傅明珠恍然大悟，“那明珠自是不敢和堂兄争抢的。堂兄现在气息不稳，还是及早回去静养为妙。”

　　面对傅明珠的故意讥讽，此刻傅明轩却好像暂时失聪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傅明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上一世的种种异像涌入心头，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孙女/孙儿告退。”傅玉颜姐弟俩亦是落荒而逃，不敢再呆在这里。

　　随着几人的离开，方才热闹的厅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傅老夫人收敛了面上所有负面情绪，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亲切和蔼的祖母热切地邀着傅明珠一同用膳，“都是祖母不好，人老了精力不济，差点冤枉了我们明珠。九丫头饿了吧？来，就在这吃吧，今天厨房还准备了九丫头最爱的青厘莲子羹呢！”

　　若是以前的傅明珠对着傅老夫人尽是孺慕，就算是受了一遭委屈亦是不会多想或者不敢多想，可现在的她既不想也不愿浪费什么时间表演祖孙情深，“明珠来这是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