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满释放》紫辰月

3、“妈妈”回归日

　　乔威好不容易熬过了又当爹又当妈、还得兼职幼稚园老师的一个月，终于迎来了家里老小都一直盼望着的“妈妈回归日”。
　　乔威一大早就被格外兴奋的小家伙给推醒了，傻爸爸在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可是他家闺女头一回叫他起床啊。
　　风卷残云一般地扫荡了两遍餐桌，乔威给一边皱着眉不乐意、一边还得装作“我很喜欢”样子的小家伙换上了他最喜欢的粉色公主纱裙后，带着她骑了个摩托出门。
　　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高高壮壮的中年猛男就已经牵着一个粉嫩嫩的严肃小萝莉，等在监狱大门口了。
　　门卫还亲切地给他们打了个招呼：“是你呀？这怎么又过来了？这是你闺女，呦，小家伙长得可真漂亮！”
　　乔威朝人家点点头，解释了一句“接人”后，就不吭声了。
　　他跟乔笑笑一起特忐忑地杵在那里等着里边的那个人出来。
　　小家伙担心的是：妈妈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傻爸爸担心的是：媳妇儿要是不喜欢我闺女可咋办？
　　——大概，这就是父女之间的默契了。
　　其实，乔威不知道的是，君恒比他还要早知道他有个亲生的女儿。
　　而且，君恒在还没有见到小家伙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既处理掉这个麻烦，又不会让威哥起疑”。
　　然而，在他一走出监狱大门，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小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的时候，他瞬间就心软了。
　　这也是他的孩子了——他在心底对自己这样说道。
　　他将会疼爱这个孩子一如自己的亲生骨肉。
　　如果没有那声坏气氛的“妈妈”就更好了。
　　刚刚从监狱大门走出来的男人出来时似乎是携带着一股春风，明明是稍显凶戾的丹凤眼和高挺鼻梁，却又因为时常眉目带笑而显得很是乖巧温柔，底下一片微笑唇，便让人觉得这人无时无刻不在笑着，如同春风一般温暖。
　　细细碎碎的阳光从他将将及肩的发梢滑过，额际碎发则落在了怀中幼童的头顶，嘴角含笑。
　　君子如玉，温煦和润，大概描述的就是他这个模样。
　　大概只有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这个人在不笑的时候会有多么恐怖。
　　乔威“嘿嘿”地笑着，把经过一个月的练习，口齿清晰了不少的小家伙从他的怀里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闺女，你妈腿不舒服，来让爸爸抱你。”
　　君恒摘了眼镜，不动声色地纠正道：“叫我小爸。”
　　妈妈个鬼！
　　小家伙很乖地坐在乔威的肩上点了点头：“小爸。”
　　君恒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折起眼镜放在了口袋里，把小家伙从乔威的肩上抱了下来：“让我也抱抱我家小宝贝吧，第一次见面，总要多亲近亲近。”
　　他斜了乔威一眼，“你都霸占小宝贝一个月了，现在她可是归我了。”
　　乔威瞪了下眼，干脆把一大一小一起搂在了怀里：“都是老子的。”
　　君恒靠在他的怀里，轻轻笑着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儿：“小宝贝，我们回家吧。”
　　小家伙看看爸爸，又看看第一次见面的“妈妈”，咧着嘴角点了点头。
　　“来吧，上车。”乔威拍了拍身后的摩托。
　　“乔老大何时用过这么低配的座驾？”君恒笑着调侃道。
　　乔威无所谓地又拍了拍：“知道你爱干净，来之前擦了又擦，保证一点灰都没有了。”
　　君恒笑得更开心了：“辛苦了，亲爱的。”
　　“啧，”乔威今天心情好，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为人民服务。”
　　清晨的空气微寒，君恒抱着小家伙坐在摩托后座上，用身体给她遮挡住了来来往往的风。
　　乔威也尽量挺直了背，护住身后的两个人。
　　闲来无事，君恒便开始逗弄怀里的小家伙：“小宝贝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
　　小家伙在君恒的怀里疑惑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君恒奇怪地问道，“你看，你爸爸的名字叫做乔威，小爸的名字呢，叫作君恒，名字可是一个人最为重要的标识之一呢。那么，小宝贝的名字又是什么呢？”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想，再次摇了摇头：“他们有的叫我‘野丫头’，有的叫我‘野种’，爸爸叫我‘小家伙’，你叫我‘小宝贝’，这样说的话，我应该是有好多名字，你在问我哪一个呢？”
　　君恒：“……”
　　可这些……都不是名字啊……
　　君恒无声地瞪了乔威的后背一眼。
　　乔威：操，老子咋就忘了这回事儿呢？
　　“小宝贝，给小爸笑一笑好不好？”君恒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小家伙便勾了勾嘴角给他看。
　　“笑得真好看，”君恒戳了戳她的脸蛋，“比你爸好看多了。”
　　乔威：“……”
　　“不如就叫‘笑笑’吧？咱们家笑笑笑得这么好看。”君恒想了想，提议道。
　　他大概是觉得手感不错，就又戳了戳这小家伙的脸，“乔笑笑。”
　　乔笑笑看他嘴角的笑看呆了眼，下意识地就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名字。

　　生性敏感多疑的君恒很快就发现了乔笑笑的问题有些严重。
　　吃饭的时候，他看见乔笑笑一定要等着乔威和自己都吃了才会动筷子，哪怕是他都已经把筷子塞进了她的手里、把菜夹到了乔笑笑的嘴边，小家伙也都只是看着他，然后再坚定不移地摇摇头表示拒绝。
　　他本以为是小姑娘讲礼貌懂礼仪，知道要让长辈先吃，然后晚辈才可以动筷子，所以君恒当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在他看到除非乔威和自己给她把菜夹到碗里、否则乔笑笑她自己是绝对不会自己主动去吃自己碗以外的饭食之后，君恒的眼神逐渐变了。
　　在观察了一会儿后，君恒笑眯眯地对乔笑笑说道：“小宝贝，小爸嗓子有点疼，你能去给小爸端杯水来吗？”
　　乔笑笑点点头，立马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钻进了厨房去。
　　“怎么了？”乔威感觉到君恒有话想说，便开口问道。
　　“这孩子……”君恒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你看出来了？”乔威叹了口气，“你那么聪明，我就知道瞒不了你。”
　　君恒看着他不吭声。
　　乔威又夹了几块肉放到乔笑笑的碗里：“就连说话都是我出来后教她的，你说呢？”
　　君恒愣了愣。
　　一句话，足够他明白所有文字背后的艰辛。
　　——他实在是没想到那些人会这么狠心地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
　　他原先以为这个孩子，即便生活得不那么富裕，但最起码会吃穿不愁。
　　毕竟他自从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后，每年都特意让人寄了笔钱过去。这笔钱如果单单被用来抚养一个孩子的话，那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更别说那人心善，担心这孩子没爹妈在身边穿破用旧，还自掏腰包，专门买了不同年纪小孩吃穿用的东西一同邮寄过去了。
　　可谁能想到这孩子这些年的生活竟是凄惨到这个地步！
　　君恒咬了咬牙说道：“他们那一大家子就可劲作吧。”
　　他看见乔笑笑已经端着水出来了，就赶紧接过了水，笑得眉眼弯弯，还顺嘴夸了一句：“咱家小宝贝可真棒！”
　　乔笑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红着脸瞅他的眼角。
　　君恒摸了摸那里：“怎么了小宝贝？”
　　乔笑笑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摸了摸，君恒便把她的小手按在了自己的脸上：“没关系，随便摸。”
　　坐在一旁的乔威：“……”
　　他怕是选择性忘记了他那个在牢里还要死要活的洁癖劲儿！
　　乔笑笑的嘴角勾了起来：“爸爸说我长得像妈妈。”
　　君恒眨眨眼，也没纠正她的叫法，满嘴赞同：“就是，你看看咱俩这泪痣，长的位置、形状跟颜色都一模一样呢。”
　　乔威：“………………”
　　乔威眼看着君恒把明显变得特别开心的乔笑笑抱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喂她吃饭，他忍了忍，还是忍住了问“一颗痣有什么可像不像”的冲动。
　　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吃完饭后，乔威又带着君恒和乔笑笑去了医院。
　　这么多年了，就算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也总归要再检查检查，然后还得定做个能让大少爷满意的轮椅。
　　“小爸你的腿受伤了吗？”
　　等着取片子的时候，乔笑笑轻轻地伏在君恒膝前小声问道。
　　“嗯，是啊。”君恒摸着她的头发，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小爸年轻的时候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所以被人把腿给打断了。”
　　乔笑笑想了想自己以往被打的经历，赶紧心疼地在君恒的腿上吹了吹：“小爸，是不是特别疼？”
　　不等君恒开口，乔笑笑又自己回答了自己，“肯定特别疼！”
　　君恒笑了笑：“所以，笑笑长大后一定不要当个坏人，也不要只想着成为别人眼里边的好人，要做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乔笑笑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爸爸和小爸，不让别人欺负你们！”
　　“错了。”君恒点了点她的额头，“该是爸爸和小爸要保护好咱们家的小公主才对呀。”
　　“我才不想当什么公主。”乔笑笑皱了皱眉，“我要当大将军，很厉害的那种。”
　　君恒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他把她搂在了怀里：“笑笑不想当小公主呀，那就还当咱家的小宝贝好了。”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乔笑笑没有再反驳什么，只是心里边还在坚定着自己一定要保护好爸爸和小爸的目标。
　　她就是要当最最厉害的大将军，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国王爸爸、王后小爸，还有属于他们的家。

　　晚上睡觉的时候，乔威看着君恒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你怎么……”
　　“嗯？”君恒疑惑地看向他。
　　“没怎么。”乔威又一次憋回了自己的话。
　　君恒想了想，结合前后语境，以及事情的发生背景，其实并不太难明白对方这个情商为负的家伙究竟是在纠结什么。
　　君恒便轻声笑了起来，他从乔威的背后抱住了他，趴在他的耳朵边问道：“是不是想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你多了个崽子？”
　　乔威耳朵痒得动了动，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乔大。”
　　君恒严肃道，“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了救你断了这两条腿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乔威当然记得。
　　准确来说，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那段记忆对于他来说，太过悲痛。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说，你不用我因为愧疚才答应跟你在一起，那对于你来说是一种侮辱。”
　　“正是这样。”
　　君恒点了点头，收紧了他拥抱对方的手臂。
　　“乔大，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必对我感到愧疚，或者是别的任何除了爱情以外的感情。我想要的只是你这个人，不是别的东西，除了你这个人以外，别的不管什么我都不稀罕，我这样子说你懂吗？”
　　“嗯。”乔威点了点头。
　　君恒看了他一会儿，放弃似的躺了回去：“算了，指望着你这熊老大开窍，还不如我明儿个去教教猪怎么爬树来得容易。”
　　乔威沉默了会儿，也躺了过去。
　　君恒侧过身，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嘴唇上，恨恨地磨了磨牙。
　　乔威任由他发泄怨气，一手护住了他的头，另一只手则搭在了他的腰上。
　　君恒的气顿时就消了。
　　也是，就这么个人，他不是早就认了吗？

作者有话说

　　“所以，笑笑长大后一定不要当个坏人，也不要只想着成为别人眼里边的好人，要做一个对自己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