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满释放》紫辰月

2、一夸夸俩

　　“师兄，没我啥事了，今儿就先走了。”
　　乔笑笑整理好了桌子上的文件后，关了电脑，她朝坐在自己对面的路离路医生说道。
　　“嘿，这可是咱家小师妹头回主动离开哦？”路离半开玩笑地跟旁边的另一位值班大夫说道。
　　“可不是，这位工作狂竟然会想要离开医院，可真是稀奇了。”李医生也笑着调侃道，“快去看看今儿个太阳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差不多得了啊你们两个。”乔笑笑指尖敲了敲桌子，“要不要再告诉你们个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呀？”
　　路医生和李医生互视一眼，毫不犹豫道：“说！”
　　乔笑笑就转过身去，在刚刚脱了的白大褂两侧的口袋里掏了掏，掏了个纸条出来：“看，请假条，请假三天，领导特批。”
　　“哇塞！”李医生顿时就惊讶了。
　　“啧，本事不小。”路离也挺惊讶，“竟然能让咱急诊科也出现一回请假条这种稀罕货。”
　　“大概凭的是我参加工作这一年来惊吓到了领导的刻苦奋斗？”乔笑笑道。
　　“嗯，有节假日也不回家的常驻军，快点回去好好打扮打扮，养足精神去迎接你家可爱的小男友归来吧。”路离站了起来，拍拍乔笑笑的肩膀道。
　　他活动了活动颈椎，再次感叹自己真的是年龄有点大了。
　　乔笑笑知道这家伙自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当初也没少帮了自己，没否认，在李医生愈发惊讶的表情中说了声“那我走了”，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关门的瞬间，一句“你不知道吗？咱家小师妹交了个网恋男友，啧，那小伙，长得贼帅了”传进耳朵，乔笑笑无奈地笑了笑，离开了医院。
　　乔笑笑回到家时，乔威正在餐桌前盛饭，一米九的壮年男人穿着个棕色小熊样式的围裙，那句“贼帅了”不期然浮现在耳旁。
　　“回来了？”
　　乔威努努嘴，“快去洗手吃饭。”
　　“爸爸。”
　　乔笑笑走上前去，扑进了乔威的怀里，170的身高，倒是和乔威比起来，看上去只是小小的一团。
　　“怎么了？”乔威捏了捏她的脸，“谁欺负我家小宝贝了？”
　　“没有。”乔笑笑躲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只是有点累了而已……对了，我小爸呢？”
　　“在房间里正忙工作呢。”乔威拍了拍乔笑笑的背，力道一如既往得大，也就他家亲闺女不嫌弃他了，“正好，你去叫他出来吃饭。”
　　“好的。”乔笑笑点点头，从乔威的怀抱中退了出来，走进了主卧。
　　推开门，乔笑笑看到了正坐在书桌前使用电脑的那个男人。
　　戴着眼镜的他看上去有些犀利。
　　然而，只消一眼，便能让人明白“陌上君子颜如玉”的意境所在。
　　君恒听到声音，回眸看了一眼，目光瞬间变得柔和。
　　他清浅一笑，清幽明媚，那一瞬间，乔笑笑仿若是听到了素雪纷扬之中隔岸花开的声音。
　　“宝贝回家了。”
　　——那些残影尽皆是往昔岁月里的光，冲破黑暗，收纳挣扎。
　　“嗯，小爸，回家了。”

　　离开了老家的乔家老大乔威深刻地认识到了现在的钱是有多么不禁花。
　　曾经的两千块钱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花个两三个月不成问题，可谁知，曾经十几块钱就能买一个质量还算是不错的台灯，现在最便宜的也得三四十才能买到一个很一般的。
　　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人口中的“物是人非”。
　　他右手牵着刚刚认回来的闺女，左手拿着房产证比对了好久，终于在这个大城市的边角处寻找到了自己很久之前买下来的“豪宅”——一套一百平米的两室一厅。
　　在还没有参与那些事之前，他也曾经是一个为了在城里有栋房子而努力工作的半大伙子。
　　买房子干啥？
　　娶老婆。
　　娶老婆干啥？
　　生娃娃。
　　生娃娃干啥？
　　养儿防老。
　　一个初中都没能读完的穷小子还能想要干些什么呢？
　　养家、吃饱、不冷不热。
　　他这人运气还算是不错，跟着的老师傅看他可怜，就把自己的技术都传给了他。
　　老师傅是个老光棍，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攒下了十几万块钱，还没娶上媳妇儿呢，人去了。
　　临了之前，老人家瞒着所有人，把技术和钱都留给了自己唯一还算是亲近的小徒弟，乔威。
　　那一年，乔威十六岁。
　　乔威没跟别人说，不声不响地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买了套房子，就是后来一直都没有机会住进去过，倒是在发达了以后，自己买了材料，亲手把房子装修了一遍。
　　十八年过去了，谁能想到，当初十几万买下来的房子谁能想到现在已经价值近百万了呢？
　　十几年没人住过，房子内部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乔威把沙发上的防尘罩掀到地上，把自己闺女一把抱了上去，看着小家伙在软软的沙发上吃惊的样子笑了笑：“闺女，先在这儿坐会儿，爸爸去收拾屋子。”
　　“窝，噎，区。”小家伙比划着手说道。
　　“坐这儿。”乔威一把把她按了回去，“你爸我还健壮着呢，用不着你现在孝顺，等你爸老得走不动了才是你该孝顺的时候。”
　　小家伙歪着脑袋看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乔威知道这是因为小家伙从小没怎么跟人说过话的原因，也没强求这孩子能跟正常的同龄小孩儿一样表达清晰。
　　他一边用力擦着桌子，一边心里想着，赶明儿还是得给这小家伙儿找个好点的幼儿园去，他这糙老爷们儿的，别再把孩子给耽搁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教教这小家伙说话。
　　不会说话可不行。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防尘罩一扔，地板扫一扫、拖一拖，乔威拗不过小家伙非要做家务的劲儿，就给了她一块小抹布，一大一小两个人各自围着件样式老旧的围裙开心地擦擦擦。
　　合作把房子收拾好之后，已经是中午了，乔威从楼下小超市买了两桶泡面和两根火腿肠回来。
　　“先将就着吃一顿，下午时候爸爸再带你去吃点好的。”
　　正拎着热水壶往往泡面桶里倒热水的乔威捏了捏小家伙的脸，“瞧瞧这一脸营养不良的样子。”
　　小家伙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泡面桶看，都没有理会他那只手。
　　她只吃过玲玲吃剩下来的碎末，还是头一次吃整桶的泡面呢。
　　有爸爸的孩子真幸福。
　　要是她还能再有个妈妈一起喜欢她就好了。
　　她是不是太贪心了啊？
　　“慢……”
　　刚想提醒小家伙“慢点吃，小心烫”的乔威，在看见小家伙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咬着香肠吃的样子后，顿了顿，把自己的那根也递了过去，说道，“不够还有。”
　　小家伙吞了吞口水，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你呲。”
　　乔威想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了，三口两口地吃完了自己的饭。
　　下午的时候，乔威带着小家伙先去理了个发，然后又去商城里买了新衣服和生活用品，顺带着还找了个工作。
　　这世界上只有技术这玩意儿永远都不会骗人，老板很满意乔威的技术，虽然工资不高，但是不用晚上加班，这样，乔威就能空出时间来跟自家的闺女多说说话。
　　晚上回家，父女俩拿上新买的洗漱用具和新衣服去楼下澡堂里泡澡，乔威让管事儿的找了个有经验的搓澡婆子，给人多拿了点钱，用眼神千叮咛万嘱咐让给自家闺女好好地轻轻地仔细地搓搓澡。
　　“知道了，哎呦这小丫头，可真招人疼嘞。”
　　女人满口答应着带着小家伙就往女浴室里走。
　　小家伙却一把拽住了乔威的衣服，说什么也不放手。
　　女人劝了十多分钟，乔威也保证了自己“就在外边等着，哪儿也不去”，小家伙这才带着点不安地松开了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女人进了女澡堂。
　　半分钟后，那女人冲了出来，把手里的毛巾摔到了乔威脸上。
　　“操，你他妈连那么小一丫头都下得去手？”女人气势汹汹地骂道，“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你他妈虐待儿童你？！所有人都看看这个男人他竟然把他女儿打得浑身黑青，你是不是人贩子啊？心理变态吧你……”
　　乔威拿下来毛巾，一巴掌擦了脸上的水，黑着脸看了过去。
　　他乔大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往他脸上丢东西！
　　澡堂里的人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小家伙也急冲冲地跑了出来，张开双臂护在了乔威身前，一脸凶狠地瞪着那个女人。
　　所有人安静了下来，那个女人也停止了叫骂。
　　乔威叹了口气，手放在小家伙头顶上蹲了下来：“是爸爸没保护好你，活该被骂。”
　　小家伙抓着他的手，可劲摇头。
　　“原来不是你……啊？”女人讪讪道，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大哥，我这人儿性子直，你别见怪。”
　　说着，她又气愤填膺起来，“不过你家孩子是真的遭了大罪了，你看看那一身青紫，我看了都替她觉得疼。不知道是谁干的，遭天谴的玩意儿，再怎样也不能这样折腾这么小一孩子呀，大哥你可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乔威点了点头，对乔笑笑说：“回去洗澡？”
　　乔笑笑点点头，看向那个女人。
　　女人轻轻拉着她手带她回去：“来来来，阿姨帮你洗香香哦，乖丫头。”
　　乔威等了会儿就开始打哈欠，他在外边等着也没啥事，干脆就看起了电视。
　　以前这液晶电视可是稀罕货，现在就连洗澡堂都装上了液晶电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的一瞬间，乔威就醒了过来，低头一看是小家伙今天穿的那件新衣服，直接就一把把对方捞进了怀里。
　　“洗干净了吗，我看看？”他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发顶。
　　小家伙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后，抬起了脸给他看。
　　“哎呦，之前还没洗干净的时候不知道，这小丫头长得可不得了，那小模样可真俊俏呢。”女人跟在小家伙后边走了过来，“小丫头，快让你爸爸瞅瞅，咱长得多好看是不是？”
　　小家伙有些局促地揪了揪衣服。
　　乔威看了会儿，也笑了：“小家伙儿长得不像我，像她妈，好看。”
　　“诶诶，瞧您这话说的。”女人不乐意了，“您看看这眉眼，这脸型，跟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只有这眼角泪痣不像您以外，哪一处跟您不像？”
　　“你这倒是一夸夸了人爷俩。”另一个搓澡婆子嘿了一声。
　　“不过小姑娘长得倒是挺乖巧。”管事儿人也插了句嘴。
　　“像她妈。”乔威摸了摸小家伙的眼角，再次说道。
　　“窝，妈妈，呐里？”小家伙趁机便拽着乔威领子问道。
　　“呃。”
　　都过去十年了，乔威还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生了这么个可爱的小家伙，他顿了顿，还是说道，“你妈妈他有点事还没有处理完，等到下个月他就回来了。”
　　小家伙顿时眼睛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