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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醒酒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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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兄,现在东渡长江是最好的机会,我有十足的把握胜利,抓获陆康。”
袁术倚在靠椅上,面前的孙策少年气势凌人,一双眼睛里的自信都要溢出来,好像现在就算让他去屠龙他都会毫无犹豫答应。周瑜站在他身边,在袁术眼里活脱脱一个锁的存在。
锁住孙策的冲动,放出孙策的意气风发。
“那便去吧。”
周瑜抬眼看了眼袁术,袁术便明白了周瑜的意思:周瑜在找他要奖赏,要胜利之后的许诺。
虽然他不想给,但无论如何他不想失去周瑜和孙策,两人一文一武,也算是江东两猛虎,想让他们为己所用,总要付出些代价。
“若是这次你能抓回陆康,庐江太守便是你。”
周瑜这才收起锋利的目光,敛下眼眸。孙策抱拳,随后带着周瑜离开。
而在这之前,袁术已经失信过一次了。这次袁术虽许诺,也不知是真是假。孙策甚至暗暗下定了决心,如果这次袁术还是说话不算话,自己便和袁术决裂。
但当他真的把陆康抓回来的时候,袁术仍和上次一样,将本应该属于他的庐江太守给了老部下刘勋。凯旋之日,他伤痕累累,立于大堂一侧,看着什么都没做的刘勋得意洋洋,似乎陆康是刘勋的手下败将,而不是他的。
他没说什么,也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离开了那里。周瑜本想跟上,却被袁术留了下来。
“早听闻公瑾善音律,今日刘勋任庐江太守,不知公瑾能否助兴一曲?”
周瑜刚想拒绝,侍女却已经把琴送到了他面前。他这才知道,袁术根本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他只能坐下,为这个革了他父亲丹阳太守一职的袁术弹琴,看着孙策落寞远去。
“伯符还是年轻啊,容易被情绪冲昏头脑,我只不过与刘勋试试他,他便失态了。再者,刘勋也比他年长不少,做事也沉稳,更适合庐江太守。公瑾,你说是吧?”
周瑜没有说话,只顾挺直脊梁,毫无感情地拨响琴弦。
言而无信从来都有数不清的理由。
……
更深露重,桃泥溅得到处都是。周瑜终于脱身,出了大堂直奔房间,却没有找到孙策的影子。孙策房门紧闭,一点光都没有。
他轻轻敲敲门,唤着孙策。
“阿策,阿策?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
“阿策,我进去了?”
周瑜用力推开了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屋里一片狼藉,孙策烂醉如泥,躺在凌乱的衣被中迷蒙不清。
“阿策……”
孙策喉咙咕噜一声,眼睛睁开一条缝,而后又紧紧闭上。周瑜叹口气,默默地去给他泡茶。
“阿策,起来喝口茶,不然明天会头疼的。”
“袁术对你做什么了。”
孙策的声音冰冷而令人恐慌。
“没有,什么都没做。”
“那为什么这么久?”
“只是他太难缠了。你喝醉了,起来喝口茶再睡吧。”
孙策翻了个身,背对着周瑜。
“我没醉。”
“但你喝了很多酒,不醒醒酒的话对身体不好。”
“我都喝酒了,还在乎什么身体不身体。”
“……庐江的事,袁术说是因为你年轻气盛,刘勋更加稳妥。”
“你信他?”
“不信。”
“那又何必再跟我说。”
“我只是……”
“只是?”
“转述一下他的话。”
“所以你现在是心甘情愿为他做事?他让你转述你就转述?”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因为这件事生气,与你有关,便说一说。”
“是吗,我总感觉你是在为他开脱啊。”
“并没有。”
孙策顿了顿,又翻过身,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你觉得我在生气?”
“袁术言而无信,你抓了陆康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肯定会生气。”
“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我只是在因为这件事生气?”
“还有……其他的吗?”
孙策扬手,打翻了周瑜手中的茶水。茶杯落地,刹那间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他被烫了一个猝不及防,这才反应过来茶是烫的,酒醒了一大半,赶忙去抓周瑜的手。周瑜的手红通通的,显然被烫得不轻。
连带着被琴弦磨出的痕迹一起,在月色之下对着孙策诉说着周瑜的疼。
“……对不起,阿瑜。”
周瑜摇摇头,闭上眼睛,抱住了孙策。
“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疼不疼,是不是烫到了,我去给你打水。”
“你是不是生我给袁术弹琴的气,觉得我太久没回来,等我等得太难过?”
“……是,刚才是,现在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孙策捧着周瑜的手,急急忙忙地吹气似乎吹得越卖力,疼痛就会消失得越快。
“你在屋里等我,我去给你打水。”
孙策拿开被子准备离开,周瑜却上了床,将他按在了墙上。他再回过神来时,周瑜正抬头望着他,而后一点点凑近,直到双唇紧贴,十指相扣。
“不疼。”
“说什么傻话,那么烫的水。”
“真的不疼……如果阿策的气不能发泄出来,我也会很难过的。”
“我说过了,不生你的气了。”
“我让你等了一个半时辰,怎么可能只因为我被烫了一下就不生我的气了呢?我想,我想阿策你说出来,对我发火也好,骂我也好,不要憋着……”
孙策深吸了口气,最后还是只伸出手,揉了揉周瑜的头发。
“是很生气,不过担心比生气更多。袁术不是什么好人,我怕他对你有想法,毕竟我也……知道他曾去过那种地方。其实我是生自己的气,把你留在那里……自己躲起来喝酒。”
周瑜听了,把头轻轻靠在了孙策胸口。
“你不生气了就好。”
“所以现在让我去打水好不好?不然你的手会起泡的。”
“起泡了也许就不用弹琴了。”
“哪门子歪理,在这坐着,等我。”
周瑜没有再拦住孙策,孙策光着脚出了屋,习习凉风边从门缝里溜了进来。周瑜缩在床上,裹着薄薄的被子,等着孙策回来。
“……一股酒味,难闻死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阿瑜我回来了——你干嘛呢?”
周瑜抬起头,注视着孙策。
“把你被子里的酒气都吸走。”
“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来,洗手。”
周瑜仍然坐在床上,对着孙策伸出手:
“你给我洗。”
“……行,我给你洗。”孙策拿着白巾坐了过来,温柔地给他擦手:“给我家阿瑜洗手——”
“谁是你家的,我可不是酒鬼家的人。”
“酒鬼?哪儿有酒鬼,我这么帅,怎么也不可能是鬼,你可以叫我酒仙。”
“仙来无踪去无痕,酒仙也不会留下酒气,哪儿像你,喝了酒把到处都弄得乱七八糟。”
“行行行,你就是想要我戒酒。”
“那你戒不戒?”
“戒。”
周瑜笑笑,靠在孙策肩上。孙策也不再说话,默默给周瑜敷着被烫到的地方。
“阿策,我渴了。”
“我去给你倒水。”
“就刚才的茶吧,凉的差不多了。”
“好嘞——”
孙策此时像极了店小二,屁颠屁颠地去,屁颠屁颠地回来。周瑜含了一口茶,迟迟未咽。孙策就盯着他,猜他想干什么。
“干嘛呢?润喉?”
周瑜咽下那口茶,喉结上下滚动,喉咙中发出细微的声音。反反复复,杯中茶尽。倒出最后一杯,而后吻住了孙策,清凉的茶水就涌入了孙策口中。
“阿瑜?”
周瑜眨眨眼,心满意足。
“为了不让你明天起来喊头疼,这是醒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