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同人：人间雪》艾卡西亚啤酒人

1、一 晚秋

　　今天孙家府上来了一个孙策没见过的少年郎。
　　他来时，孙策正和名士相谈甚欢，一旁的孙权看到他，放下手里的点心就向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孙策一看孙权居然不吃东西了，自然而然就循着孙权的目光发现了他。他一身书生装扮，白衣折扇，清隽玉貌，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的槐树下。夕辉穿过树叶，光便零散的落到了他的脸上。
　　本来专注地听着名士分析天下局势的孙策忽然就心不静了。但碍于礼数，他又不能抛下名士不管，只好硬着头皮听。名士正说到激昂澎湃的地方，丝毫没看出来他的如坐针毡，门口的少年郎倒是耐心，孙策不出来，他也不急不躁，就站在远处欣赏头顶的槐树。
　　过了半柱香，孙策才急急忙忙送走名士，跑到门口见他。这还没开口，孙策就对着他弯下了腰。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自古拜访名士，总是要等一等的。这样一来，也省得剖开心肺让您看看诚不诚意了。”少年郎翩然一笑，唇角微微一翘，好像垂在湖面上动人的柳枝儿：“您觉得在下心诚吗？”
　　孙策被这么一说，一下就不好意思了——虽然很多名士文人都这么拐弯抹角，但他让少年郎等了这么久，总觉得少年郎是在骂他。
　　“是我招待不周，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还有，不用您啊您啊的叫，我想我应该跟你一样大的……我姓孙名策，敢问如何称呼？”
　　“在下姓周，名瑜，庐江舒县人。久仰策兄之名，特来叨扰。”
　　孙策挠挠头，脸颊莫名发烫：“我哪儿有什么名声啊，太抬举我了。秋天风寒，瑜兄长途跋涉而来，就一件单衣不多穿点会生病的。快进来快进来，别在门外傻站着了。”
　　孙策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周瑜冰凉的手，带着他进了府门。早听闻孙策对结识的每个人都很好，人也热心肠，今日一见，果真是这么个样子。周瑜之前还担心，这样一个少年时就能认识如此多的名流还赞誉满身的人，说不定会是个心高气傲的公子。
　　看来是想多了啊，眼前的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少爷。
　　孙策走得很快，周瑜就算是被拉着也有点儿跟不上，好在小小的孙权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抱住了孙策的大腿。
　　“你想干嘛呀？哥哥要去给客人拿一件衣服。”
　　孙权踮起脚，指了指院子里的枣树。树上的果子早就熟了，叶子也遮不住它们饱满的身子。孙权喜欢吃，就抓着孙策要孙策给他打下来。
　　“等一等好不好？哥哥马上回来。”
　　孙权还是不放手，就认准了要孙策给他打枣。孙策没办法，朝周瑜扔去一个抱歉的笑容：“抱歉啊瑜兄，我让家仆给你拿。权儿还小不懂事儿，唉……本来是我失礼在先应该亲自招待你的。”
　　“没关系，策兄有关心在下的意思在下就很感谢了。”
　　“害，别老是在下在下的了，咱俩一样大，你又不是我的门客我又不是你的主公，分那么多礼数干嘛呀。”
　　孙策温柔地揉揉孙权的头，把孙权抱到椅子上，拿起枣树下的长杆，一下一下抽着枣树枝。高高束起的黑发被夕阳勾勒出鎏金轮廓，晚风一吹，像是船帆高扬一般飒爽。周瑜站在廊下注视着孙策，一时竟说不出来什么话。
　　少年风姿？桀骜不驯？周瑜脑海里闪过了很多词，但他却找不到一个或多个词语来形容此时的孙策，就算是把那些词汇都累加起来，都觉得略有逊色与不满。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很少有人能让他惊讶，孙策和他先前想象的模样截然不同，至少他之前没想过孙策会在院子里打枣。
　　长杆一抽打，枣子就往下掉，掉得满地都是，孙权也接不完。有些硬的，落下来就被坚硬的石块儿砸烂了一角，看了怪心疼的。孙策仍在打，回头看抱了满怀枣子的孙权，无奈问道：
　　“够不够？”
　　孙权点点头，满足地咧开嘴笑了。孙策叹口气，又把枣子从他怀里拿出来，哗啦啦地倒进了一旁的筐里。
　　“洗洗再吃，脏不脏啊，吃了又要拉肚子，晚上有你好受的。”
　　孙权的枣子被抢走了，不开心地拽着孙策。孙策也不生气，把孙权抱到了肩膀上。他发觉周瑜一直在看他，不觉有点儿丢脸。
　　“权儿刚会走路，还不会说话呢，见笑了。”
　　“策兄很疼弟弟，有什么见笑的，埙篪相和是福气，在下应该羡慕。”
　　孙策皱皱眉，朝着周瑜走了过来：“说了不要在下在下的，喏，给你一个枣子。”
　　他伸出手，手心里放着一颗圆润光泽的枣——是刚开始就放在石桌上洗好了的枣子。
　　周瑜接过，两指捏着它端详，就像在观赏一块玉。
　　“多谢策兄。”
　　孙策松了口气，整个人垮了一下：“好吧，你愿意这么叫我我就不反对你了。也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我带你去。”
　　“多谢策兄招待。”
　　“那就走吧。”
　　孙策已经放弃了让周瑜不再张口闭口策兄，背着孙权走到周瑜身边，和周瑜并肩而行。孙权骑在他肩膀上玩儿他的发绳和头发，揪疼他好多次，他就佯装生气去打孙权。周瑜看着好笑，但还是没表露出来。
　　“瑜兄是为什么要来拜访我呢？”
　　“听闻策兄心怀天下，与策兄志同道合。只是想来今日策兄已经累了，天下之事，不如改日再谈。”
　　孙权愣了愣，刚想张口，却哑口无言：他今天的确听了很多人的长篇大论，晚饭闲暇之时实在是不愿意再讨论。周瑜捕捉到了他的心思，让他觉得很了不起。因为对他来说，揣摩他人心思是很难的一件事。如果他和今天那个口若悬河的名士身份互换，他也会在那里对着名士滔滔不绝地讲。
　　“瑜兄体贴，我佩服。”
　　“哪里。”
　　晚膳。
　　府中只有吴夫人，孙策的父亲孙坚并没有在。门下有许多门客，此刻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堂中，一人一个小桌，桌上酒菜荤素汤一应俱全。吴夫人坐在堂上静默无言、端庄娴雅，孙策在她身边，堂中之物一览无余。
　　寿春和舒县有一些距离，饮食风格也颇有出入。寿春尤其擅长甜食，不论荤素咸淡都带点儿甜味儿，和一道菜一个样儿的舒县不太一样。周瑜面对着一桌子的甜碟儿，吃的有些腻了，最后也只喝了些汤。出于礼数，他还是要强忍着把他并不喜欢吃的东西吃完，筷子便动得十分蹉跎犹豫，孙策本就心怀有愧，不由得多看他几眼。这一看，就发现了周瑜并不喜欢吃这些菜。
　　为什么不喜欢呢？是太咸了？太甜了？还是太多了……
　　他脑内疑惑了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现在不应该纠结这个。他向前倾倒，一只胳膊支着脸，拖着腮帮子小声叫周瑜：
　　“瑜兄吃不惯就先放放？”
　　周瑜因为自己被注意到，顿时僵硬了一下。吴夫人也看了过来，这让有点腼腆的周瑜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低下头恭恭敬敬：
　　“不，只是舟车劳顿，有些疲累，辜负一番好意，实在失礼。”
　　“还是怪我不周到，客从远方来，怎么可能这么巧吃得惯这儿的食物呢。瑜兄不用拘礼，吃不下就别吃啦——我让家仆准备了你的房间，不如先去看看？”他压低声音，悄悄道：“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孙权坐在吴夫人身边，看着孙策跟周瑜说悄悄话，心里忽然有些不爽。他拽了拽吴夫人，吴夫人却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安静一点。对于孙策，完全放手不管。
　　“和策儿说话的那孩子定是人中俊杰。”
　　吴夫人只看了周瑜一眼，心中便如此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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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策今天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撂下筷子坐在远处佯装不舒服，借口离开了。吴夫人把他那点花花肠子都看在眼里，破天荒地让他走了。当然如吴夫人所想，他一出门就直奔周瑜的房间而去。
　　房门开着，最后一点余晖被门槛折成了三片。周瑜已经穿上了他准备的外衣，鲜艳的红色夹杂着温暖的阳光。他只能看到周瑜半明半暗的侧脸，周瑜垂着眸，睫毛微颤，似乎能停留下一只蜻蜓。
　　孙策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策兄吃完了吗？”
　　“啊啊……是啊！瑜兄不是没怎么吃嘛，想着赶紧带你出去吃点符合你口味的，就过来了。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
　　周瑜看向孙策，孙策却移开了眼神。空气静默一会儿，周瑜又转过了身，打开放在桌子上的包袱。
　　“我准备了些小物什，想着这次来拜访送给策兄，还希望策兄不要嫌弃。”
　　孙策一听周瑜不自称在下了，有点儿莫名的开心。此种诡异的满足感，不亚于他终于教会小狗如厕。
　　“哪里哪里，瑜兄有心啦~”
　　周瑜拿出了两个小罐子，还有一个卷轴。孙策仍然傻傻地站在门外，如果不是周瑜让他进去，他可能会一直在走廊里远远看着周瑜。
　　“这是舒县的槐花蜜，因为不知道策兄口味如何，只是我偏爱，便自作主张带来了。这幅字画也是我的拙作，送给策兄，希望能得策兄指点。”
　　“槐花蜜？我也喜欢槐花蜜，家门口还有棵槐树呐！”
　　周瑜笑笑，眼角微弯：“策兄喜欢就好。”
　　“但是字画什么的我就不行啦，指点肯定说不上！因为我完全不懂。”
　　“没关系，策兄能收下便是它的荣幸了。”
　　孙策打开卷轴，纸面缓缓展露，周瑜隽丽的字一个个显现在他面前。笔直处锋利有力，柔和之地却又宛若流水般浟湙潆泓。收展有度，笔触通透，赏心悦目。
　　“瑜兄……”
　　周瑜看着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的孙策，疑惑不解。
　　“怎么了，策兄？”
　　孙策猛地转身，按住了周瑜的肩膀。他比周瑜高一些，力气也不小，周瑜被吓了一跳。
　　“瑜兄！教权儿和我写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