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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桃桃求知路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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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月节与乞巧节相似,唯一不同,就是巧月节这天,女子会将亲手做的腰带送给心爱的男子,男子若收了,便是心悦对方,二人从此便成眷恋,一生一世永不分开。
墨桃看着侍从送来的做腰带的材料,纳闷道:“我们也得做吗?景师兄竟喜欢参加庙会,真是万万没想到。”
景辰当然不喜欢什么庙会,他也从未听母亲说过什么巧月节。
墨城墨桃回来那晚,一个黑衣人潜进了他的房间,他刚亮出武器,那黑衣人便跪下,大喊道:“失踪百人是凉南梧与凉西柳所杀。”
此言太过惊世骇俗,景辰剑悬黑衣人头顶,沉声问:“你是何人,竟敢诋毁凉月宫主!”
黑衣人面无惧色:“我乃凉北杨门下学生,凉奥。不单那百人,我师傅也是被这二人所害。”
东竹南梧西柳北杨,是上代凉月宫主凉树的徒弟。凉树过世后,本该由凉东竹继承宫主之位,但他因犯大错,被诛与三阳会审台,宫主之位便落了凉南梧头上。而凉北杨早在凉东竹伏诛后不久,因染恶疾去世了。
景辰自是不信,剑身前进一寸:“你可有证据?”
“若有证据,我早就去请三阳会审了。”凉奥恨声道,“师傅惨死后,我因纠缠师傅所患何疾,被凉南梧派去除一大妖,九死一生返回之时,竟发现凉月册上凉奥已被冠上反叛之名,且对外宣告已将我处死,但我从未反叛,也未死,若是心中无鬼,何以要栽赃于我?”
“许是误会,你既活着,出面澄清便好,难道仅凭此便断定他二人害你师傅?”
“自然不是,往后蛛丝马迹,眼下我没有时间一一道来,”凉奥道,“你若不信,且看明日凉西柳是不是急着将你们赶走,你便知我所言非虚,这凉月宫,有鬼!”
而第二日,早饭未过,凉西柳果然匆匆而至。
景辰思索凉奥的话,觉得虽不可全信,但也不能放之不管,只是凉奥所言皆是猜测,没有证据,不好声张,便书信一封,谴观见玉速寻花牧笛,将信件交与先生过目。
“也不是非做不可,若无心仪男子可送,讨个吉利也是好的。”侍从又送来些临摹的花样,对屋内众人道。
“我乃花阳嫡女,可不做这种东西。”花惜昔嫌弃的看着那一堆针针线线。
“墨师姐可有想送的人?”花怜儿问。
“我?”墨桃想了想,觉得无人可送,“没有,我也不会做这些。”
“那墨师姐做一个送我可好?”花怜儿道。
“啊?”墨桃连连摆手,“可我不会女工,恐怕做不好。”
“这是要送男子的腰带,妹妹又不是男子,要来做什么?”花惜昔嗤道。
“只是讨个吉利罢了。”花怜儿淡淡道,“染师姐挑的这样认真,可是有要送的人?”
“只是讨个吉利罢了。”染柒对着花怜儿柔声道。
大清早,凉月街上就已经热闹非凡,人头攒动了。
墨桃揉揉眼睛,可算是将腰带做好了。
她将腰带送给花怜儿,嘱托道:“谁也不要扰我,我要睡觉。”
腰带用的水青色的料子,上面绣了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
“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桃花。”花怜儿浅笑,将它系在了自己腰上,“多谢师姐。”
傍晚,街上张灯结彩,有些地方早早燃起来烟花,墨桃窝在被子里,睡的正香。
柳树下,染柒含羞带怯的将做好的腰带递了出去。
对面的人却没有接。
“我……我不是攀龙附凤之人……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染柒颤声道。
“我并不是喜欢你。”
对面那人说完,扭头便走。
染柒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看着腰带上自己精心绣制的图案,羞恼涌上喉间,她大声喊道:“墨桃并不喜欢你!”
墨城的脚步停下了。
“她喜欢的是花怜儿!”染柒此时什么也顾不得,她跑到墨城身后,揽住他的腰,“墨桃喜欢花怜儿,她们俩个……我都看到了!”
墨城掰开染柒的手,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染柒。
“是真的!墨桃与花怜儿日日相拥而眠,她们俩个……她们俩个……”似是难以启齿,染柒脸上一片羞红,“她们俩个未着寸缕!”
墨城因震惊而呆住。
染柒也不管言语是否夸大,倒豆子似的接着说:“在书院,先生让刻字,墨桃在竹简上刻的都是花怜儿的名字,花怜儿还将墨桃的名字刻到一枚棋子上,贴身佩戴!说到棋子,来时墨桃日日困倦,那是因她晚上给花怜儿做武器,要将灵力注入要棋子之中!那注灵之事,花怜儿说需得真心实意无怨无悔的有缘人才行,何谓真心实意无怨无悔,何为有缘人,你难道不懂吗?”
“还有这腰带,”染柒将手中的腰带再次递给墨城,“墨桃连夜做了一条,她送给了花怜儿,上面绣了一朵桃花!桃花桃花,她与花怜儿情深意切,你即便在等她十年等她二十年也是无用的!”
原来,她已经遇到了喜欢的人。
墨城心似是一颗石头落了地,又似是被高高掉了起。
他什么也没说,这次,真的走了。
染柒蹲在地上,哭成泪人。
一只莹润修长的手接过少女递来的腰带,“你喜欢我?”
“自然,你可也喜欢我?”凉舟眼中些许期待些许紧张,却未见羞怯。
钰涵曦将凉舟拦腰抱起,“自然喜欢。”
室内人影交错,灯光摇曳,片刻后,归入黑暗。
“小师弟最爱热闹,怎么现在还不来?”墨桃罕道。
“我到处寻他都寻不到,不管他了,”景辰道,“怎也未见染师妹。”
“他说身体不适,今夜不来了。我们快走吧,烟花秀马上要开始了。听闻,烟花齐放,可以燃成各种图案呢!”花惜昔平时装的端庄,但毕竟也是少女心性,生怕错过烟花,推着花怜儿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一大颗烟花在头顶炸开,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绽放成一只栩栩如生的玉兔,墨桃拍着手兴奋的尖叫。
花怜儿仰头欣赏这壮阔绚烂的美丽,墨城的视线落到花怜儿的腰上,她系着的腰带上,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
花怜儿查觉到墨城的视线停留在她腰间,转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墨城收回视线,看向欢呼雀跃的墨桃,心想,只要她开心,不管如何不容于世,我也一定护她周全。
昨夜,一行人玩闹到深夜,回来后又累又困,一口气睡到了中午。
午饭时,墨桃问:“景师兄,我们今日可要回书院?”
“巧月节大庆七日,这才刚过第一天,不急不急。”景辰回道。
这次不止墨桃,花怜儿也轻笑:“我竟不知景师兄如此贪玩?”
景辰面上微红,轻咳一声,“若非来此,我也不知,我竟如此贪玩。”
“小师弟呢?”花惜昔问。
“不知。昨夜归来,小师弟就没在房中,早上只见他回来,未及说话,又匆匆离去了。”景辰道。
钰涵曦昨夜初尝情事,此间滋味,侵骨噬髓。此时,正与凉舟探讨其中。
俩人事毕,凉舟靠在钰涵曦胸口,脸颊红晕未退,娇声道:“我要随涵曦哥哥同去书院,再也不分开。”
钰涵曦随手拨弄着她的头发:“自然,我要娶你为妻。”
只是眼中,未有分毫情欲。
转眼七日已过,景辰对众人说道:“观师弟回信,说已寻到先生,先生要我们在此稍候,先生办完事情,就来接我们。”
其实他并未收到什么回信,只是这几日,凉奥夜夜前来与他讲述发现的微妙之事,景辰心中也是疑窦丛生,想着多留几日,兴许会有什么发现。
年少本就爱玩,先生不催,众学生也乐得自在。
但凉西柳坐不住了,一听花牧笛将来,他更是心慌。
“我本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非要寻死,便怪不到我了。”凉西柳阴狠的想,随即冲窗外吩咐,“将小姐带来。”
凉舟正与钰涵曦温存,虽不情愿,但父亲呼唤,不能不去。
凉西柳见女儿姗姗来迟,颈肩又有隐约红痕,心下了然,开门见山道:“舟儿可是喜欢钰阳那小子?”
“自然,涵曦哥哥说要娶我为妻。”凉舟揽住凉西柳的胳膊,“要与钰阳做亲家,爹爹可开心?”
凉月民风开放,是以凉西柳并未怪罪凉舟“离经叛道”,而是对她说:“如此,今夜,你设法留住钰涵曦。”
凉舟嘴上答应,心中却道,涵曦哥哥夜夜宿我房中,哪用我刻意挽留。
凉西柳向来娇纵凉舟,看着女儿娇然离去的背影,冷冷道:“既然舟儿喜欢你,那就用你的性命作嫁妆吧。”
草丛中传出断断续续的虫鸣,远处偶尔一俩声犬吠,风吹的树枝的摇摆,将夜趁得更加安谧。
一圈银白色的光环缓缓靠近,像是由月光织成的柔软的网,将墨桃墨城等人所在的阁楼笼罩在内,所经之处,一片死寂,似将天地间的声音都吞入网中。
光网聚拢之时,忽地泛出一圈亮银色涟漪,随后,虫鸣声,犬吠声,树枝摆动声,渐次响了起来,一切好像没有发生改变,除了屋内凭空消失的几人。
“墨桃,醒醒,快醒醒!”
“哪个在拍我的脸?”墨桃烦躁的转身,觉得身上有些冷,缩了缩身子,探手摸被子,“这被子,怎么这么薄?”
她不情不愿的睁开眼。
“啊——”
花怜儿立刻捂住墨桃的嘴,“墨师姐不想被别人看到赤身裸体的样子就不要叫。”
墨桃慌忙点头,花怜儿这才放开她,墨桃裹紧身上花怜儿的外衫,勉强遮住些重要部位。
“墨师姐睡觉,一定要这么,返璞归真么?”花怜儿玩味道。
墨桃羞的简直想钻到地缝:“这是哪?我怎么在这?我的床呢?”
“不知道,”花怜儿道,“我本来在下棋,突然一阵头晕,缓过来时就在这了,然后看到……”
花怜儿眼神在墨桃胸前扫了扫,“就看到墨师姐赤条条的躺在这里,幸而是我先发现你的,若是别人……”
花怜儿脑海不自觉浮现出墨城色迷迷的脸,有些气恼的狠狠瞪了墨桃一眼。
“其他人?这里还有别人?这到底是哪里?”墨桃穿好花怜儿的外衫,站起来道,“既有别人,那我们便去寻他们,说不准会有什么发现。”
“墨师姐这个样子如何去寻他人?”花怜儿道。
花怜儿身形娇小,墨桃穿着她的衣服,虽勉强蔽体,但走动之间,却是一片春光乍泄。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传来染柒的一声惊呼。
墨桃一个激灵,躲到花怜儿轮椅后。
“我……我……我……”墨桃“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
染柒短暂惊诧后,便将自己外衫脱下,递给墨桃。
正巧这时花惜昔也过来了,她诧异道:“墨桃,你这是干什么?”
墨桃窘困异常:“你们,你们睡觉都不脱衣服吗?”
“我没有睡觉。”染柒道。
“睡觉为什么要脱衣服?”花惜昔道。
染柒的外衫不过是一件纱衣,虽大小合适,但隐隐约约,还是透出些春光,“你们谁虚境中放了衣服,借我穿一件。”
“我试过了,虚境打不开。”花惜昔抬起脚,“你当我为什么不穿鞋?”
她虽穿着里衣,但并未穿鞋,想来也是睡的正好,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墨桃正愁眉不展时,又听得背后一声男人的尖叫,惊得她慌忙蹲到花怜儿轮椅后。
随后,一件暖和的外袍带着熟悉的气味,裹到了她的身上。
是墨城,他的呼吸有些许粗重,“快穿好!”
言罢,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墨城衣袍宽大,终于将墨桃裹了个严实。
墨桃穿好后,轻咳一声:“我……嗯……穿好了……你们俩个转过身吧……”
景辰磨磨蹭蹭的转过身,呵呵干笑俩声,眼神飘忽,仍是不敢看墨桃,他的脸比墨桃还要红。
墨城面色如常,他撕下一大片里衣,蹲下身,将墨桃光着的双脚裹了厚厚一层。
花惜昔见状,心想这是个好主意,正要动手撕衣,便听得“呲喇”一声。
景辰将一片雪白的绸缎塞到她手里,“花……花师妹……用……用我的吧……”
他的脸仍旧红得像煮熟的螃蟹,花惜昔只着里衣,若是撕下一片,免不了要裸出些许肌肤,刚刚墨桃对他的刺激还未下去,可不能在多出一个“衣衫不整”的人了。
花惜昔道谢后,坐到一块石头上,将脚细细的包裹起来。
这是染柒表白被拒后第一次见到墨城,她有些尴尬,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正想着要不要与墨城说话时,花怜儿开口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是怎么来这的?”
“我在睡觉,醒了就在这了。”花惜昔道。
“我本来在看书,不知是什么时辰伏在桌上睡着了,墨师兄将我叫醒,就发觉自己在这了。”景辰道。
“我没睡觉,我……我也在看书……后来一阵晕眩……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染柒道,其实她并未看书,她在拆自己做的那个腰带。
“妖物作祟。”墨城道,“我并未睡,刚察觉到一丝妖气,瞬间就觉头晕,恢复时就看到景师弟趴在石头上睡觉。”
“你们……”墨桃弱弱开口,“你们大晚上的,为什么不睡觉?”
“墨师姐应该庆幸今晚有人未曾睡觉,否则,可没多余的衣服给你穿了。”花怜儿没好气的说,墨城的外袍总让她感到不顺眼。
墨桃讪讪闭嘴。
“我们,可能是被大肚仙人给吃了。”景辰略一思忖道。
“什么大肚仙人?神仙还吃人?神仙的肚子里都是乱石杂树?”墨桃忙问不迭。
景辰视线对上墨桃,想到刚刚所见春光,脸上又开始泛红,“就……就……就是……”
“墨师姐,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花怜儿气恼道。
墨城将尴尬的墨桃拉到身后,墨桃柔软的身体似有若无的贴着他的背,想到墨桃衣袍之下未着寸缕,墨城的身子陡然僵住。
“咳……大肚仙人不是仙,他其实是一只妖,因为吃的多又不知活了多久,所以被叫大肚仙人。”景辰道,“但是大肚仙人只吃动物精怪,从不食人。”
“他为什么不吃人,是因为人不好吃吗?”花惜昔问。
“不是。大肚仙人若是吃了人,在消化掉这些人之前,会变成一只小蜗牛,轻轻一脚就会被踩死。”景辰蹙眉,“为防误食,大肚仙人一般都在深山密林活动,凉月宫怎么会有大肚仙人?又怎么会吞了我们?”
“那我们怎么才能出去?”染柒问。
“据说进了他的肚子便无法出去,只能期盼在他消化掉我们之前,恰巧有人路过,又恰巧将它踩死。”景辰苦笑。
“小师弟未在这里,那就是没被吃掉,不多时应该会发现我们消失,不知他能否搜查到这只蜗牛。”花惜昔道。
听到钰涵曦的名字,景辰脸上有些不自然,“就……不要指望小师弟了……”
“那他准备怎么消化我们?”一直未开口的墨城问。
下一秒,大肚仙人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一条银白色的线缠到墨桃腰上,她还未及呼叫,就化作银光消失。
感受到身后一空,墨城猛然回头,只剩银光点点,早已无墨桃身影。
在墨城回头瞬间,其余人也都化作银光,消失不见了。
如同当初妖塚巨狼叼走墨桃一般,不安焦躁再次盘旋心头,墨城强迫自己冷静,欲御风而行搜寻墨桃,但灵力却像被压缩到身体某个角落似的,使不出来。
灵力不行,那便用妖力。
墨城刚释放出妖力,四面八方便遽然涌来一股强劲吸力,像是双无形的手要将妖力硬生生从他体内拽走。
墨城额头冒汗,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妖力收住。
看来这大肚仙人吞噬了妖,便会摄取这个妖的妖力,修成人形的妖还能收敛妖力,勉力挣扎,若是寻常妖兽,即刻就化成白骨了。
想到蜒兽对魔气避之不及的样子,墨城自嘲:“若是我露出一丝魔气,这大肚仙人怕是要将我吐了出去。”
前几次盛怒之下释放的魔气,墨城自己都未曾发觉,是以他并不知道如何激发魔气。否则,他还真得试一试,看看这大肚仙人是不是会将他吐出去。
四周都是乱石,辨不出方向,墨城无头苍蝇似的寻找了不知多久,忽听得有呼叫声,赶忙掠身上前。
前方突现一个坑洞,坑洞并不深,但坑中央有一团高宽约十米的荆棘从,无数荆条延伸出来,似活物般扭动追逐坑洞中的景辰——那声呼喊正是他发出的。
景辰虽身形灵活,但奈何灵力无法使用,手中又没有武器,不多时便左支右绌。
墨城见状,忙跳到他身旁,扔给他一把石刀———他寻找墨桃的路上临时赶制了俩把,虽然粗糙,但也算锋利。
景辰大喜:“墨师兄不要管我,快去救小师妹!”
墨城这才看到远处的花怜儿,荆条缠住她的腿将她往茂密的荆棘从里拖,她正死死抓着轮椅。
那荆条不知为何,并不靠近轮椅,只在轮椅方圆一米外打转试探。
花怜儿指节已泛青,终是力不能支松了手。荆条拖着她飞速后退,眼看就要被荆棘从吞没,千钧一发之际,墨城赶来,挥刀斩断了荆条。
墨城不做停顿,抱起花怜儿直奔轮椅。
荆条挥扭着缠了上来,墨城跃前纵后,身形若燕,灵巧闪躲。就在即将冲进轮椅的保护圈时,一条粗壮的荆条从侧面抽来,墨城一手揽住花怜儿,一手挥刀砍去,石刀粗糙,将荆条砍断的同时也被震碎。
花怜儿又发出一声痛呼,一根荆条缠住了她的手腕,墨城此时已无武器,竟徒手拧断了这跟荆条,那荆条上满是倒钩似的锋利小刺,墨城的双手顿时鲜血淋漓。
而他身后,又有数条荆条扭动着袭来,墨城心道,荆条源源不断不能与之缠斗,于是不防不攻,快步奔向轮椅。
他跑得快荆条追得也快,墨城前脚刚踏进轮椅的保护圈,一根手臂粗的荆条就狠狠抽到了他的背上,墨城猛得受痛,禁不住前膝跪地,差点将花怜儿甩出去。所幸景辰及时赶到,二人一个抱着花怜儿,一个抱着轮椅,跃出了坑洞。
看到墨城的伤口,景辰双眉拧成了疙瘩:“荆条不知有没有毒,我们得快点想办法出去。我先把你手包扎上。”
边说边扯衣服,墨城拦下他,“无事,把你外袍借我。”
景辰依言脱下外袍,墨城穿上,遮住背后血淋淋的伤口,“我要去找桃桃,你们一起吗?”
景辰点头:“自然要一起。”
花怜儿抬头,盯住墨城:“你为什么救我,若是我死了……”
“若是你死了,桃桃会伤心。”墨城回望花怜儿,坦然道,“我即是她的侍卫,理应护她心爱之人。”
花怜儿紧咬下唇,神情有些落寞:“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她心爱之人。”
墨城闻言,双眸微张,似是吃惊,刚要说话,景辰开口道:“小师妹,你这轮椅真是神奇,那荆条竟不敢靠近。”
“这是父亲向书院求的一截神木,请公输家最擅机关术之人所制。许是同为树木,荆棘对神木有所畏惧吧。父亲说,神木护主,关键时刻可保命,但我只觉得它跑的又稳又快,没发觉什么保命的地方。”花怜儿垂下眼眸,“我们快去找其他人吧。”
“墨桃,快跑啊!”
一处晃动不止的山洞内传出花惜昔的急呼。
墨桃此时手拿一块尖尖的石头正在撬洞壁上的什么东西。
“快跑啊,墨桃!”花惜昔拽她,“你疯了吗,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马上,马上就好。”墨桃仍埋头撬着,随口敷衍道。
“你都马上半个时辰了,山洞就要塌了!”花惜昔一跺脚,拦腰抱起墨桃就要往外跑,“你是财迷吗!等我回花阳送你更好的!”
“好了好了,放我下来,”墨桃终于将那东西撬下来了,“它怎么这么沉!”
花惜昔拉着她的袖子,墨桃俩手紧托着撬下来的东西,俩人一齐向洞外跑去。
她们刚跑出去,洞口轰然塌陷。
巨大的声响将不远处的染柒引来,她跑过去将二人扶好坐稳,担忧道:“你们没事吧?”
“人为财死!”花惜昔惊魂未定,咬牙道,“墨桃,你是穷鬼吗!”
染柒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看看,看看,”花惜昔展开墨桃的手,“就为这块破石头!把山洞都撬晃了还撬!我花阳嫡女,若是因这块破石头丧命,那可真是笑死人了。”
墨桃的右手上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的石块。
“啧啧,还磨出了几个大血泡,这破石头你可得卖个好价钱!”花惜昔出言讽道。
墨桃嘻嘻一笑:“这可不是破石头,这是曜金石,灌注灵力后做出来的武器轻薄坚韧,市面上要卖………”
“我堂堂花阳嫡女不知道这破石头是什么玩意儿,还用你教?”花惜昔平日里装出来的端庄此时一扫而光,“比这好的材料花阳遍地都是!快把这破石头扔了,看着就来气!”
墨桃当然不会扔掉,她抚摸着石头道:“阿城的刀丢在了西北荒山,那把刀是我从爹爹兵器库里偷偷拿的,也不是什么好刀。阿城刀法那样漂亮,总觉得委屈了他,正巧遇到这曜金石,终于可以送阿城把好刀了!”
花惜昔显然不认为曜金石做出来的刀算什么“好刀”,但少女心思,她又不是不懂,是以并没有出言讽刺。
“花师姐,”墨桃道,“刚刚你在洞中,说等你回花阳送我更好的,可算数?”
花惜昔翻了一个气急败坏的白眼:“你还真是个财迷吗?”
“墨桃!”染柒突然怒道,“你既与小师妹俩情相悦,就不该这样惺惺作态给墨城留有希望!”
染柒说话一向温言细语,这样厉声疾色还是第一次,不但墨桃,花惜昔都愣住了。
“啊?”墨桃讷讷道,“染师姐说什么?我与小师妹同为女子,如何俩情相悦?”
“你真没有?”
“什么有没有,你在说什么?”墨桃满头雾水。
染柒看墨桃不似说谎的神情,瞬间明了,看来是有一个比自己还要“痴心妄想”的人。
那么,染柒想,墨桃与小师妹即无事,那墨桃对墨城,到底有无爱恋之心?
“那好,我要告诉你个消息。”染柒忽又嫣然一笑,“我与墨城在一起了。”
“什么?”墨桃这次彻底懵住。
“巧月节,我送了墨师兄一条腰带,他收下了。”染柒盯着墨桃,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你,你……”墨桃脑中不知揉进了什么,乱糟糟的,一片空白,只余鼻尖一抹酸涩。
“你心里什么感受?”染柒逼问。
“我……我……”
墨桃不知心中是何感受,想到墨城即将离开自己,只觉手足无措。
“你哭什么,墨桃?”
“我,我哭了吗?”墨桃擦掉眼泪,“我,我为什么要哭?”
染柒叹了口气,放缓声音:“我骗你的,我确实送了墨师兄腰带,可他并未收。”
她压下心中酸涩,“墨桃,墨师兄……他喜欢你。”
墨桃再一次懵住。
“墨桃,”染柒又厉声问道,“你既也喜欢墨城,为何还要让他苦涩煎熬?”
“我当然喜欢阿城!可我,我何时让他苦涩煎熬了?”
染柒晓得了,这是颗铁树。
染柒心说: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既然我喜欢你,那就帮你一把。
她凑到墨桃耳边,淳淳善诱道:“你去亲墨城一下,就晓得他为什么苦涩煎熬了。”
墨桃即便是个傻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花惜昔此时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疯了吗染柒,你喜欢墨城那个冷冰冰的漂亮石头?!”
“阿城才不是石头!”墨桃反驳,“阿城也不冷冰冰,阿城是最温柔的人!”
花惜昔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温……柔?”
我喜欢阿城吗?墨桃心中自问。
我当然喜欢!她又自答。
初次见面她就喜欢他,她喜欢他漂亮。
将他带到墨山后,她更喜欢他,喜欢他安静又耐心的听她讲话。
墨山之内,几乎无人听自己喋喋不休的碎碎念,不是随意敷衍就是客气附和。但墨城不会,他总是柔和的看着她的眼睛,仔细的听她说,认真的对她答。
她不知为什么,墨山中的人明明都很喜欢她,但却无人肯靠近她,她总是向他们恳求:“不要叫小姐,叫我桃桃。”却换来更疏远的弯腰。她好似众星捧月,但月亮是孤独的。
只有他会嘴角含笑的唤她:“桃桃。”
他是她隐在黑暗中的太阳,温暖着月亮。
她从未想过与他分开,她以为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但她也从未想过她为什么不要与他分开,他们为什么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从金钗过碧玉,五年相伴,她确信,她喜欢他这件事,从未间断。
只是她未曾发觉,原来她在这未曾间断的喜欢和依赖里,渐渐的生出了爱。
正巧这时,墨城等人也被山洞倒塌的声音吸引过来,墨桃看到墨城身形,想着染柒的话,将曜金石交给花惜昔:“花师姐帮我拿一下。”
站起来拍拍土,向墨城跑去。
“阿城!”
墨城听到熟悉的呼唤,高悬的心刚刚放松,又在瞬间陡然提起。
墨桃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少女娇柔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上,手臂紧紧拥着他的腰,脑袋埋到他的胸膛里,闷闷的问:“阿城,我让你苦涩煎熬了,是吗?”
墨城抬起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墨桃的头顶,温柔的笑着:“怎么会?”
“咳……”花惜昔轻咳一声,“那个……这个时候……嗯……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众人离开了一段距离,但也不敢离得太远,毕竟这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墨桃的头仍埋在墨城胸前。
“阿城,有些事,我以前从未想过,如今我认真想了想,我想明白了。”
“阿城,”墨桃抬起水雾迷蒙的眼,“我喜欢你。”
说完,墨桃踮起脚尖,吻上了墨城的唇瓣。
“这样的喜欢。”
唇上残留的柔软触感让墨城找回心跳,他痴痴的望着眼前的人,深藏多年的爱恋再也抑制不住,他紧紧拥抱住墨桃,低头吻了下去。
“左右你也是坐着,又不费力气,你帮墨桃拿着这块破石头吧——你哭什么?”
这块曜金石实在太沉了,花惜昔将它放到花怜儿手上,却看到花怜儿脸颊淌着俩行泪水。
同是天涯沦落人,染柒叹了口气,解围道:“小师妹许是感动吧,染柒也有些想哭呢。”
花惜昔皱眉:“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嘛,有什么可感动的?”
景辰听着她们的谈话,错开视线,不再看那身影交错的二人。
“哪来的烟?”花惜昔眯着眼顺着烟飘来的方向看去,大惊失色,“那边着火了!快!快跑!”
几人跑向墨桃墨城。
“回头再缠绵!后边着火了,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花惜昔喊道。
他们跑了一截后,正前方也飘来了浓烟,众人要去侧方躲避时,左右俩方的野草和树枝也开始燃烧。
大火将他们包围了。
滚滚浓烟瞬间便熏的众人睁不开眼。
“原来大肚仙人喜欢吃焦的!”墨桃缩在墨城怀里胡思乱想,“至少死前向阿城坦白了心意,我还亲了他。只是要让爹爹伤心了,我连封信都未曾寄回。”
“桃桃……”
头顶传来墨城的有些犹豫的声音。
“嗯?”
阿城是要做临死前的表白吗?就像话本里殉情的情人一样。墨桃又开始胡思乱想,她努力眯起眼,但浓烟遮盖了墨城的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不该骗她的。墨城想着,凑到墨桃耳边,轻轻道:“其实我是……”
天空似是塌了,墨城的话被四处滚来的轰鸣声吞没,火焰与浓烟越来越远,众人只感到一阵晕眩,随即,便发现身在凉月宫的庭院里。
若不是眼前站着一位光头青年,众人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光头青年他见他们回过神来,问道:“你们的先生去哪了?我等了她几日,也不见她回来。”
原来光头青年从西北荒山回来后等了几日也不见花牧笛,于是想问问学生们。但他是妖,明目张胆进凉月宫怕有不妥,便趁着半夜潜进来,不想屋内竟没人,大肚仙人身上的妖气又吸引了他,见大肚仙人变做蜗牛,明白这些学生是被它吞了,便一脚踩了下去。
景辰知这是先生的故友,恭敬回道:“回前辈,晚辈也不知先生去了哪里,我们也在找先生。”
光头青年似是失望,拧眉不语。
景辰问:“不知前辈可知凉月宫里为何会有大肚仙人。”
“许是饿急了误闯了这里。”光年青年显然心不再此,随口答道。
他皱眉向凉月宫外走去,走了几步又扭头问:“你们可知西北荒山是谁杀了蜒兽?”
“什么蜒兽?”墨桃急急道,“西北荒山有只大……大蜈蚣,我们吓坏了,逃了出来,并未见什么蜒兽。”
光头青年点点头,他本就没指望这些学生会知道什么,只是随口一问,听到墨桃回答后,飞身离去。
学生们在大肚仙人的肚子里又蹦又跳,折腾了许久,此时又困又累,只想躺下睡个好觉,打着哈欠各自回房。
“阿城,”墨桃叫住墨城,“你刚刚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清。”
“我……”看着墨桃的笑脸,墨城有些犹豫,想着世人对魔族的态度,他又开始退缩,“没……没说什么……”
“那我有话对阿城说。”
墨桃抱住墨城,眼神温柔又坚定,“阿城若忍的辛苦,桃桃可以一起陪你去那边。”
“还是你来吧,”墨桃将曜金石推给墨城,“我的修为不如你,肯定没你做的好。”
“无妨,”墨城又将曜金石推回去,“桃桃做的,就是最好的。”
墨桃接过将曜金石,将它放到画好阵图上,深吸口气,口念法决,催动灵力。
只见曜金石若流水般,缓缓淌成一把弯刀的形状,不多时,阵图消失,石桌上赫然放着一把通体黑亮的弯刀。
“真漂亮,”墨桃拿起刀,“太阳一照,黑的五彩斑斓呢!”
墨城失笑。
“等阿城手好了,在试试合不合手吧!”墨桃放下刀,轻轻抚摸墨城包扎着的手,“还疼吗?”
“不疼。”墨城轻笑。
墨桃又开始盯着这把刀,“我总觉得它少了些什么。”
她皱眉思索了一会,恍然大悟的一拍手掌,“对了,少了我们的名字!定情信物嘛,当然要有我们的记号!”
“你说……什么?”
“我说要刻上我们的名字啊!”
“不是……你说……这把刀……是什么……”
墨城含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定情信物啊!”
墨桃忽闪着睫毛,歪头咯咯笑道。
说来容易做来难,墨桃和墨城用尽各种办法也无法在刀身上刻下痕迹。
“这怎么比竹简刻字还难!”墨桃有些泄气的趴到桌上。
“那就不刻了,”墨城摸摸墨桃的头,“这样就很好。”
一旁修剪花草的侍从道:“凉舟小姐有把匕首,锋利无比,据说什么都能削断。小姐特别喜爱那把匕首,从不外借,不过二位远来是客,凉舟小姐或许会借给你们呢。”
“阿城在这里等我。”墨桃说完,蹦蹦跳跳的去找凉舟了。
不一会儿,墨桃又耷拉着脑袋的回来了。
侍从正收拾工具准备离开,看到墨桃的模样,笑道:“凉舟小姐不肯借吗?”
墨桃心道,何止是不借。
墨桃找到凉舟说明来意。
凉舟斜视着墨桃,倨傲道:“你是哪个?我为什么要把心爱的东西借你?”
既然有求于人,墨桃理应放低姿态:“我叫墨桃,是应德……”
“算了,”凉舟摆摆手,不屑道,“随便你是哪个,不借,我还有事。”
说完,摆着腰肢走了。
待那侍从走远,墨桃靠近墨城,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低声道:“我一定要刻上名字。我去偷偷借出那把匕首。”
墨桃想做的事,墨城从不阻拦,别说偷拿一把匕首,就是墨桃想把凉舟绑了,墨城也绝对照章办事。
二人走到凉舟的绣楼下。
墨桃觉得墨城一个男人偷潜女孩闺房总有不妥,便道:“阿城在这里等我。”
墨城却并不在乎这是谁的闺房,他一刻也不想和墨桃分开,“我陪你,俩个人找要快一些。”
匕首就放在案几上,墨桃刚一进屋就看到它了。
墨桃拿上匕首正要离开,忽听得一阵娇吟,吓得她拉着墨城快速蹲到屏风后面。
墨城听清这断断续续的娇喘呻吟后,猛然伸手捂住了墨桃的耳朵。
墨桃在被墨城捂住耳朵前,听到了钰涵曦略带戏谑的声音——大不大。
她一时有些发懵,无声问道:“什么大不大?”
墨城的脸顿时烧的通红。
他们二人只顾“偷”匕首,竟未发现内室有人,此时有些骑虎难下:若走,怕被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若不走,这样“听墙角”委实羞人了些。
钰涵曦的声音钻到墨城耳中,什么“求我”,什么“舔它”,什么“要不要”。
墨城心中嗤道:“这哪像欢好,分明是玩弄,若我与桃桃,绝不会这般对她。”
他的心又猛得一惊:“我要与桃桃那般?我又要哪般对她?”
墨桃虽然不懂什么“大不大”,但也反应过来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只不过墨桃的尴尬之情远大于羞涩,她看着墨城越来越红的脸,心中轻笑:“阿城原来如此纯情。”
却不知“纯情的阿城”此时脑海中正如何奔腾一些不可描述的画画。
眼前少女淡淡的体香,柔软的身体,微红的脸颊都给脑海中的画面提供了更真实的触感,墨城的呼吸越来越灼热,身体的某一部分也跟着烧了起来。
不管会不会惊扰内室的人,墨城想,此地是万万不可再呆下去了。他朝墨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俩人一起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内室传出钰涵曦的声音,有些邪魅又有些狷惑,他说:“舒服吗,蜜桃?”
墨桃用绳子缠好刀柄,将“桃”“城”二字刻在刀颚处,有些羞涩的将刀递给墨城,小声问道:“阿城可喜欢?”
“自然喜欢。”墨城接过弯刀,心中柔情化作一吻,点到墨桃额头。
二人相视而笑。
片刻后,墨桃苦下脸来:“这个匕首怎么办?我可再也不要去凉舟房间了。”
墨城更不想去,“放到她经常去的地方,侍从捡到,自然会还给她。”
墨桃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她向侍从旁敲侧击一番,与墨城一齐将匕首放到了凉舟爱去的亭子里,躲在一旁,直到有婢女拾起才离去。
入夜,墨桃端坐案前,提笔给墨云子写出门以来的第一封信,她执笔思索片刻后,写到:爹爹,我心悦阿城……
大肚仙人一事,让景辰更加怀疑凉月宫不同寻常,他当然不信什么“大肚仙人误闯凉月宫”,但经此凶险,景辰也明白单凭自己是无法查出什么线索的,既然寻不到花牧笛,那就先回书院告知钰辞。
打定主意后,景辰便在早上通知众人,明日启程返回书院。
众人自是没意见。
景辰有些不自然的看向钰涵曦:“小师弟可有为难之处?”
他与凉舟的事众人都已明了,花惜昔为此还偷偷哭了一场。
钰涵曦道:“景师兄说笑,师弟为何要有为难之处?”
景辰见他神色自然,毫无勉强之意,以为他已安排妥当,“如此便好。”
众人散去,各自收拾东西,景辰与花惜昔去与凉西柳辞别。
回来时,花惜昔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间,进门前还狠狠踢了木门一脚,踢的木头吱呀作响。
花怜儿见状,转着轮椅跟了进去。
“花阳嫡女摔门摔得真是好气派。”花怜儿笑问,“不知何人惹得姐姐生这么大气?”
“哼,”花惜昔恼怒道,“什么蜜桃,我看她像个李子还差不多。”
“什么?”花怜儿愣住,“墨桃怎么了?”
“不是墨桃,是那凉舟!我回来路上见侍从栽了好大一片桃林,一时好奇便问了句何以种这么多桃树。那凉舟突然从桃林出来,”花惜昔顿了一下,掐着嗓子学凉舟的语气,“这些是本小姐栽的桃树,涵曦哥哥私下里说我像蜜桃一样……”
“你说什么!”
花怜儿本来幸灾乐祸的眼眸冷了下去。
花惜昔并未发觉,自顾自说道:“不过是凉月的小丫头也敢跟我花阳嫡女耀武扬威。小师弟若真在意她,怎会不带她一起走?你都没见,听说我们要走,她脸都绿了,怕是小师弟根本就没告诉她……”
花惜昔絮絮叨叨一大堆,花怜儿却没心思听了,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是我想多了吗?”她不安的问自己。
凉舟从花惜昔那得知钰涵曦明日离开,油然而生一股背叛之情。她找到钰涵曦,质问道:“你之前说要带我一同去书院,难道都是哄我不成?若不是我侥幸得到消息,是不是你就偷偷走了?”
钰涵曦坐在椅子上,随手拨弄着茶杯:“我人在凉月,如何偷偷走?”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明日就要走了?”
“事发突然,我知晓后接着就去寻你了,谁知你未在。刚回来坐下,你便气势汹汹闯进来了。”钰涵曦一脸无辜。
凉舟虽不全信,但也知自己确实冲动了些,她坐到钰涵曦身旁,“明日就要走,你是如何计划的?”
钰涵曦道:“我已写信给大哥,不多时便有钰阳的人接你过去,你在钰阳等我,待我学成归来,自会娶你。”
凉舟却不依:“我要与你同去应德。”
“你当应德是什么地方?”钰涵曦不再摆弄茶杯,拿毛巾擦了擦手,“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
凉舟闻言“腾”得站起,叉腰怒道:“你独去书院,谁知何日学成归来?你将我塞到钰阳,莫不是想始乱终弃?我凉月虽不如钰阳,但也不会任人欺辱,你若是负我,我便让爹爹去请三阳会审!”
钰涵曦沉默片刻,忽展颜而笑,他将凉舟揽到腿上,眼中全是宠溺,“我的舟儿聪慧无双世间难求,涵曦哥哥怎舍得负你?刚才不过与你说笑罢了,若书院不要你这个学生,那我也不做应德学生了,只与舟儿做神仙眷侣。”他用下巴轻蹭凉舟的额头,“舟儿去收拾东西,我去告知凉宗主,明日我们同去书院。”
钰涵曦又柔声哄了几句,凉舟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钰涵曦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小口,他的眼眸,比这茶还要冷。
凉舟回到房间,开始拾掇要带的东西: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平日把玩的小东西,喜吃的零嘴……装了俩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她的修为比花怜儿高不到哪去,虚境之中自然放不下,她将这俩个箱子摆到地上,等着第二天交给钰涵曦。
凉舟揉着肩膀坐到床上,正准备唤凉云进来伺候,忽见枕头上放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
“谁放到这儿的?我出门的时候还未见。”她疑道。
凉舟打开窗户,向下喊道:“凉云,谁来我房间了?”
自从凉舟与钰涵曦相好后,凉云便不再贴身伺候,搬到楼下去了。
“回小姐,钰公子午前来寻过您。”凉云回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吗,可要奴婢上去伺候?”
“不必,你睡吧。”
一听是钰涵曦来过,凉舟赶忙打开纸条,果然是钰涵曦的笔迹。
“是我误会他了,涵曦哥哥果然没骗我。”读完纸条后,幸福的笑意攀上她的嘴角。
月上三更,凉舟挑了身精致的锦衣换上,又细细打扮一番,将纸条放到衣袖里,轻声掩门,走出了绣楼。
她躲着人,偷偷走进亲自栽下的桃林里。
夜色笼罩下的桃林不似白天那样绿叶挂果,满树碧玉,偶有夜风吹来,枝叶晃动,增了些惨淡森然。凉舟虽发怵,但想到等待她的情郎,这丝害怕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前方露出熟悉的衣角,凉舟欢喜的快步跑过去,然完全看清那人后,她的脚步倏地刹住了。
学生们在凉月宫门口拜别凉西柳。
钰涵曦拱手道:“凉宗主放心,涵曦一定照顾好舟儿,绝不让她受丝毫委屈。倘若学院不肯留下舟儿,涵曦便退学,八抬大轿迎娶舟儿。”
“小女顽劣,钰公子务必多多包涵。”凉西柳哈哈一笑,又对侍从道,“小姐呢,怎么还不出来?”
侍从还未答话,凉云却慌慌张张跑来,口中喊着:“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凉西柳大惊:“你说什么,舟儿怎会不见?”
凉云哭道:“奴婢早上去伺候小姐梳洗,小姐却不在屋内,奴婢又找了好些地方,都不见小姐。”
“舟儿贪玩,许是在哪里耽搁了,她爱去的地方,你可都细细找过了?”钰涵曦问。
“不是的,小姐被褥整齐,不似睡过的痕迹,想来,想来昨夜就不见了。”
凉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若小姐出事,她这个做奴婢的是何结果可想而知。
钰涵曦脸色也变了,他扭头对书院众人拱手:“舟儿乃涵曦挚爱,她如今下落不明,涵曦无论如何都要先寻到她,请恕涵曦不能与诸位同回书院。”
景辰安慰道:“小师弟莫慌,这里是凉月宫,凉舟姑娘必然无事。我们陪你一同找。”
然而直到亥时,也未找到凉舟。
凉西柳此时五内如焚,坐立不安。
钰涵曦面色愁苦,不时轻声安抚凉西柳几句,但他语气发颤,想来内心也是十分焦急。
“找到了!小姐……找到了……”
侍卫边跑边喊。
凉西柳踉跄几步跑到门口,眼噙热泪道:“舟儿在哪,这次我定要好好罚……”
侍卫的表情哀恸凝重,凉西柳的心沉了下去。
众人跟着侍卫走至桃林深处,早已有人施法将夜色照如白昼。
凉舟躺在地上。
凉西柳一口气没喘上,晕了过去。
钰涵曦扑到墨桃怀里,失声痛哭。
这片桃林刚刚栽好,新番的泥土潮湿泥泞,凉舟几乎赤裸着的躺在这片脏污的土地上。她衣服被撕成碎片,有些揉到泥里已辨不出颜色,有些和着血粘在她的身上。
而她身上是一道又一道的鞭痕,纵横交叉着,竟不剩一处完好的皮肤。
凉舟眼睛阖着,和大多数尸体一样,看不出痛苦也看不出安详,就像是睡着了。
在她脚边,扔着几截断了的沾满鲜血的桃枝,触目惊心。
墨桃不忍再看第二眼,她一手揽住钰涵曦的肩,一手轻抚钰涵曦的头发,哽咽道:“小师弟……节哀……”
钰涵曦将墨桃抱得有些疼,墨桃心中难过的想:“小师弟这么喜欢凉舟姑娘,他哭的这样伤心,一定痛心极了。”
墨桃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便将钰涵曦搂得紧了些,怀中的人悲伤的耸动着肩膀,墨桃也跟着哭了起来。
钰涵曦死死抱着墨桃,他眼中含泪,却不见悲伤,他将头埋在墨桃胸前,贪婪嗅取少女的体香,嘴角是满足又疯狂的笑。
花怜儿突然想起花惜昔说的“蜜桃”,她有些手抖的抓紧了轮椅,没来由的阵阵心悸,墨桃怀中的少年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
“离他远点!离他远点!墨桃,离他远点!”
花怜儿心中有个声音高喊着,然而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凉西柳这口气终于缓了上来,他睁开眼,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颤悠着走到钰涵曦面前,狞笑道:“舟儿那么喜欢你,你得去陪她。”
言罢,手聚灵力,劈了下来。
凉西柳炼虚一层,这一击若中,不止钰涵曦,墨桃也难逃一死。
电光火石之间,墨城凌空飞渡至墨桃身前,挡下这一击,但他嘴角也淌出一丝殷红。
景辰上前将众人护到身后,急道:“凉宗师冷静,令爱之死小师弟也心痛非常……”
但凉西柳根本不管景辰在说什么,他似是失了理智,眼中迸出狠厉的杀气。
“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的舟儿!我要你们偿命!”
又是一招挥出,景辰与墨城勉力对抗,景辰对身后众人道:“快走,先回书院!”
凉西柳哪会让他们走,聚灵化冰,竟是袭向墨桃。
墨城骇然失色,墨桃区区炼气如何受得了这一击?
墨城飞身欲护墨桃,却终究慢了一步,眼看冰锥就要打到墨桃身上,钰涵曦软剑出腰,斩断冰锥,他抱起墨桃,急速向凉月宫外掠去。
景辰见众人已逃出凉月宫,不敢恋战,与墨城齐齐退去,心中愕然:“小师弟是何时入的炼神境?”
与来时悠闲不同,众人一刻不赶停歇,以夜继日的赶回书院。
途中,还遇到了正苦寻花牧笛道观见玉,“逃亡”大军又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