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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太子殿下遭帝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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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形势越发紧张。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江南的道路,桥梁,四处坍塌,被大水冲成了一片汪洋。朝廷派发的赈灾之钱粮全被阻在灾区之外。
定安帝大怒,每日上朝,必会谴责朝廷一众官员的失职之处。一时之间,朝廷上下所有官员如履薄冰,唯恐一时不慎,惹得皇上龙心不悦,累及自身。
这日早朝,我和往常一样在宫外等候李成卓下朝,等到所有的官员都从宫中出了来,也不见李成卓的身影。我的心里有些不安,感觉有些不好。
伴随着一直平静不下来的心跳,直到午时三刻,才见李成卓被定安帝身边的太监扶着出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旁边的仆从赶紧迎了上去。
只有我愣在当场,看着李成卓面色苍白,额头左侧一片血迹,被两个人扶着,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
“柳侍卫,快来帮一下忙,把殿下扶上车去。”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才惊醒了我,我赶紧从仆人和太监手中将李成卓接了过来,将他扶上马车。
“太子殿下,今日帮皇上处理国事太过劳累,身体有些不适。你们回去一定要好好伺候,不要让皇上担忧。”黄公公在马车外吩咐仆从。
我看着李成卓背靠车窗,紧闭双眼,紧皱眉头,知道他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就默默从马车上退了出来。
马车中,李成卓,想起今日被定安帝训斥之事。
“不知?这江南的林清贵等一众官员,可都是你这个太子一手提拔上去的,你岂会不知?”定安帝怒气冲冲,一把将手中的一摞奏折直接扔到李成卓的脸上,“你自己看看,好好看看,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巧取豪夺,卖官卖爵,一个个无恶不作。他们可全是你太子提拔的好官,全是你这个将来的君父为你的万千子民选的父母官。你可真是有心啊。”
李成卓乍听此事,不知前因后果,心中没底,不敢答言。
林清贵这人他知道,确实是他提拔的,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些官员是何时调往江南任职的。也不知道他们在江南到底有没有干下定安帝所说的事。
而且当年他提拔这些官员的时候,这些官员还都是王家的门人。不到万不得已,当年之事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与王家密谋培养自己势力罪名,可就板上钉钉了。
李成卓这边暗暗斟酌,该如何回话。那边定安帝见他许久不说话,就更认定了他是心虚,才不敢答言。
定安帝一怒之下,直接将茶盏摔了出去,正好砸中李成卓的额头,当即就冒了血。要换平时,定安帝肯定心疼。可如今他怒火中烧,不仅不心疼,反而大骂道“好一个知人善任的太子殿下,好一个为国为民的储君,竟然就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敢贪污修、路修、桥修堤坝的钱,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定安帝越气越骂,越骂越气,只觉自己花费在李成卓身上的心血尽逐东流,一时心中哀痛,不由俯身指着他,失望指责“这就是我千辛万苦培养的储君,竟然为了自己一己私利,弃这江南的数万百姓于不顾。你,你这个逆子,你怎能如此凉薄。这朝廷是缺你这个储君的吃了,还是缺你这个太子的穿了。你竟然能干下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你可真是我的好太子,真是这大礼朝的好储君啊。”
李成卓见定安帝如此悲痛欲绝,不仅大骂自己的品行,还一脸悔恨的表情。李成卓就知此事不是小事,不敢再为王家隐瞒,忙磕头辩驳“父皇息怒,儿臣没有,儿臣不敢,儿臣提拔这些官员时,这些官员都还是京城的一些末流小官。当时儿臣还亲自调查过他们,因他们从未做过徇私枉法之事,这才提拔他们外放。而且外放时,儿臣金座礼朝外放人员不得前往江南等富庶之地的规定,并未让一人前往江南。父皇此事绝对与儿臣无关,还请父皇明鉴。”
“你还敢狡辩,你说你从未将他们提拔到江南做官,那这些推荐信都是从哪来的,这上面的太子印鉴难道是凭空印上去的不成,”定安帝拍案怒斥,将桌上的物证全都扔向李成卓“物证俱在,你还敢说你不知情,李成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李成卓,捡起那些推荐信,看着上面盖着的太子印鉴,一脸不可置疑,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从未盖过这些印鉴。父皇,这不是儿子盖得,儿子从未见过这些信件。”
“不是你,还能是谁,莫非这天下还有第二个太子,还有第二个太子金印不成。”定安帝看着李成卓十分失望和悲痛,“允明,你太让为父失望了。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真的没有,父皇。儿臣自小得父皇亲自教导,一言一行皆以父皇为榜样,怎能干下如此欺上瞒下的祸事。”李成卓膝行到定安帝身边,抱着定安帝的大腿,不停地哀求,辩解“父皇,此事背后定有原因,父皇与儿子相处二十多年,您是了解儿子的。还请父皇明鉴,莫要因一时之怒,就失了对儿子的信任啊。”
定安帝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苦苦哀求,不由想起他平日里的好,现又听他说自己是被人构陷,一时就有些动摇,“真的不是你?”
“儿子发誓,若是儿子犯了这滔天大祸,定让儿子此生不得好死。”李成卓见定安帝有些心软,赶紧抓住机会,表明自己的清白“父皇,此事后面定有玄机,还请父皇派人严查,。皇放心,儿子是清白的。父皇不用担心我,只管去查,儿子从没有干过让父皇失望的事情。儿子还会一直是父皇的骄傲。真的,父皇,你相信我。”
“太子殿下,我们回到东宫了,奴才扶你回房吧。”马车稳稳停在东宫门口,李成卓却迟迟没有出来,我不得不出声提醒。
扶他入门时,他已经恢复了镇定,悄悄对我道“你亲自去请三皇子过来见我。还有,告诉李海,说我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是。”我赶忙应了,扶他进屋坐下。
看他受伤,我心里针扎一样难受。很想看看他的腿怎么样,很想为他的额头上药。可是,我现在必须得先去请三皇子,因为我觉得他的语气告诉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你说二哥他被父皇训斥。”三皇子大惊,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父皇最疼的就是二哥,前日晚宴,就因二哥说了句想吃十八弟面前莲子羹,父皇都找借口,让十八弟让给了他。”
我也觉得不可置信,可是没有办法,我亲眼所见,不信也得信,“奴才也不知为了什么,不过太子殿下既然让我悄悄来请三皇子过府一叙。想来太子殿下必定会告诉三皇子缘由的,不如三皇子还是快些与我一起去见太子殿下吧。”
“对对对,还是你说得对,我们赶紧走。”三皇子仿佛被我点醒,拉着我就要出门。
其实李成卓还是很幸运的,他虽然有很多恨不得他死的兄弟,却也有像三皇子这样愿意帮他助他的好兄弟。
李成卓见了三皇子之后,就让我跟着三皇子跑了一家又一家的图章印章店铺,也不知在干些什么。这日,三皇子从顾家图章店铺出来,喜不自胜,我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三皇子,我们究竟在找什么?你是不是找到了?”
“不该问的别问,你不知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吗?”三皇子见我问他,立马收了笑意,沉了脸色,“你只要护着我安全就好了。”
我被他噎得心口一疼,好吧。看在你为李成卓奔波的份上,我忍你。谁让你是三皇子呢,我惹不起。
“那,三皇子,我们接下来去哪?”我谄媚地问。
“去哪?我,自然是去皇宫面见父皇,至于你嘛?就在这守着,保这顾家一家平安。”三皇子意味深长的说完,就扬长而去。
看着他身上与李成卓颇为相似的自得之色,我只有一句话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也不知三皇子与皇上说了什么,傍晚时分,这顾家一家人都被宣进了皇宫,然后不知所踪。
晚上,三皇子偷偷来见李成卓。我又被安排到门口守着,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不由偷偷地往门里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见。
“二哥,你猜得果然不错,那推荐信上的太子印章就是那王鸿武找人偷刻的假印。”三皇子说起这事,就为自己的好二哥打抱不平,“我看这王家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前些时候他们家的户部侍郎挪用官银,今日他家的一等将军偷刻太子印章,条条都是满门抄斩的罪过。我看明日他家的丞相还能干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你怎么知道王鸿全在户部挪用官银一事?”李成卓皱眉,“这事可从没有过明面,你可不要乱打听父皇身边的事,那可是重罪。”
三皇子听了,不以为意,“二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本事打听父皇。我是听兵部的人说的。兵部的人说是他们听户部的人说的。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那件事啊。”
“看来咱这个十弟不简单啊。”李成卓冷笑一声,“竟然能从王鸿全眼皮子底下,把风声透漏出来,还投给了我的死对头。”
“你是说......”三皇子觉得不太可能,“十弟,可还小着呢。”
“父皇不到八岁就登基了,人不可貌相,皇家的孩子可不是孩子,”李成卓提点他,“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以后还是多注意点,别不小心哪天就着了他的道。”
“嗯。”三皇子自是知道皇家是容不得天真的。“谢二哥提点。”
“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和我说王鸿武的事,父皇是怎么处理的呢?”李成卓松了一下筋骨,舒了口气,“我猜,父皇不打算公开处理。”
三皇子见他猜到也不惊奇,只钦佩他道“二哥看事一向通透,父皇了解此事之后,就宣了王鸿文进宫,让我将此事咽在腹中,不再提起。至于具体怎么安排解决的,我就不知道。,二哥不如猜来听听,就当让弟弟长见识了。”
李成卓见他一脸好奇,钦佩的看向自己,心中的郁闷之气稍稍消散一些,也愿意再提点提点他,“父皇既然想保王家,就不能让王鸿武沾上私刻太子印章的这条诛九族的罪名。可是父皇也不愿再姑息他们王家的罪行,我看父皇十有八九会把王鸿全挪用官银,与王鸿武两人贩卖官盐的事拿出来重审。反正王鸿全已经把户部的亏空补上,这罪名无外乎就是流放。到时父皇再念及王家的世代功勋,和我早早过世的母亲,他俩最后也就是个提前养老还乡吧。”
三皇子听李成卓如此一分析,暗自一思量,不由钦佩,“这真是个好办法,既能让王家得到惩罚,还能留下王鸿文,稳住王家在朝局中盘根错杂的势力,也算为二哥你留了一条后路,父皇这可是一举三得啊。”高兴完,又想起一事,不由皱眉道”只是这推荐信上有太子印鉴又该如何解释,那可不止一封,怕是不查明,就不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太子印鉴的事是本来就和我脱不了关系,就算处理了王鸿武依然堵不住猜疑我的悠悠之口,既如此,又何必那么在意。我猜父皇,无外乎让王丞相,亲自找几个有罪名在身又心甘情愿的替罪羔羊罢了。”李成卓有些无奈,“只可惜啊,我什么都没干,却被泼了这一身的脏水。怕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这王鸿武真是该死,自己找死就算了,还非得拉上二哥。”三皇子为李成卓打抱不平,不由大骂王家,“也不知那王丞相是怎样管束自家兄弟的,竟然教出这样不仁不义的小人,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说不定就是他教唆的呢?二哥,你说王鸿文有没有参与这些事?”
“若说他丝毫不知道,我是不信的,只是我想他也只是认为王鸿武他俩平时不过是偶尔犯点小错,贪点小利,不足为惧。”李成卓想起定安帝一开始对江南官员的态度也是如此,不由感慨“人啊,总是如此,高位做得久了,就会觉得一切人心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却忘了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世上啊,最把握不住的就是人心。”
三皇子听李成卓这番感慨,觉得深以为是,“二哥说的极对,依我看,这人没事还是窝在家里最好。天天手中有好书,怀中有美人,闲来无事再小酌两杯,岂不是神仙也比不上。”
李成卓看他说得沉醉的样子,不由就笑了,指着他道“就知道你爱古书美人,回来有空,二哥这宫里的所有古书美人都任随你挑,就当二哥谢谢你这些日子,为我四处奔波了。”
“二哥此话可当真?”三皇子向李成卓确认。
“自然当真。”李成卓承诺。
“好,那我就放心了。”三皇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不过我得等风声过了再来挑,我可不想因为帮了二哥,再招大哥的眼。他最近可是越来越得意了,总想和你对着干,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他捅出来的,二哥你可得小心点。”
“好,”李成卓想起李成文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心里忍不住鄙视了一下:不足为惧,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人家脚下的垫脚石。
“柳侍卫,太子殿下今日还是不见人吗?”一个大丫头突然过来问我。
我看了看她,有点眼熟,可我实在想不起是谁,莫非是后院女眷身边的丫鬟。
“是,姑娘是?”我皱着眉问,东宫素来规矩极严,后院之人是绝对不能踏进前院的,就是太子妃也不行,不知这是哪里犄角旮旯里来的不懂事的丫鬟。
“我是太子妃身边的依巧,太子妃听说太子殿下多日未曾出门,派我来瞧瞧。柳侍卫放心,我自小就是侍奉太子殿下的,不会坏了东宫的规矩。”她一说名字,我想起来了,她是太子妃身边的管事丫头,后来嫁给了李海,与李成卓没有什么关系。
我有点尴尬,刚想说,太子爷不见人,就见李成卓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问依巧,“依巧,你怎么来了,可是太子妃身体不适?或者珉儿身体不适。”
听李成卓一开口,我就翻白眼:哪有一见面就问人家身体是不是不适的,就算你不喜欢太子妃,也不用这样打发人吧。
谁知依巧不但不觉难看,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太子殿下放心,太子妃好着呢,小殿下也好着呢。今日不过是太子妃让我来瞧瞧太子爷可好些了。还有就是,太子妃说了,咱这东宫安生着呢,外面也安生着呢,请太子爷不用操心,只要开开心心的养病就好。万事都不用着急,来日再说。”
“二哥,二嫂可真是能干,什么都帮你想周全了。”依巧一走,三皇子就出来凑热闹。
“那是自然,你二嫂那可是父皇给我千挑万选的,自然好了。”李成卓假装十分得意,说完又瞥了三皇子一眼,“我说,你也该走了吧,都多晚了,真等着我赶你呢。”说完,一甩袖子,就进了屋。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会念经抄经的媳妇吗?我也有媳妇,我媳妇还比你媳妇有情调呢。”三皇子冲着李成卓的方向不满,小声嘀咕。
我什么都没看到,看到的越多,死的越早,我还想长命百岁呢,我低着头在心里默念。
不过这太子妃也是够奇怪的,说她喜欢太子,她自进东宫便对太子的风流韵事不管不问,一心一意的呆在佛堂,有了小殿下之后,更是对太子能避则避。
说她喜欢权势,可她却在李成卓被废之后,就断了与郑家所有联系,将自己幽禁在佛堂,要知道小殿下那时可还活的好好的呢,卷土重来不是不可能。
说她喜欢佛堂,也不太可能了。我记得她平时没少给太子选丫鬟,收拾起下人,也从不忌讳见血。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想。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不想要李成卓,其他什么都好。我什么都可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