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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对手?队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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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铁车厢里,不少人都在看站在一隅的五个小伙子,他们穿着湘北高中的校服,其中一个大高儿看起来相当壮实,那身量实在不像个国中生。
“我发现每次乘电车都有人悄悄看你诶,”三井寿揶揄赤木:“我猜他们一定很意外为什么穿着国中生制服的人为什么这么显老。”
赤木刚宪无视樱木和宫城拼命憋笑到五官扭曲的样子,冷冷回敬:“那你要不要让大家看看你拆掉假牙的样子?”
三井:“……”
“哈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嘿哎呀——”
看戏的两人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然后毫不意外的获得了暌违多日的头槌。宫城良田抱着脑袋抱怨:“我当队长可从来没有这一套!不能温柔点嘛!”
“你不用那一套是因为你够不到,”三井抱臂挤兑:“你看你们俩笑得像什么样子,简直有损我们湘北篮球队形象!”
“哼!就算我们有损,能代言的那个也轮不到你,”宫城斜睨他:“赤木学长又没有说错,难道你的门牙不假吗?”
“小宫你在说什么?!”樱木花道跳开一步,大叫:“我是天才!才不会损害我们球队的形象!”
三井寿:“我假牙也比跳起来才能碰到学弟后脑勺的小个子队长强!”
宫城良田:“你说什么!”
樱木花道:“小宫你听到没?!我是湘北的希望!希望!”
赤木刚宪:“……”
湘北篮球队前任队长拼命将脸扭向一边,十分后悔自己没能和这帮问题儿童完成关系切割。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想打篮球啊。
他还想站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和自己这帮最让人头大但也最令人信赖的队友一起。
他还奢望能够有机会,可以尽自己的全力,不,是自己百分之一千的力量,去获得冠军。
那不仅是对自己苦练球技多年的报偿,也是对自己青春时代最后的报偿。他很清楚,当他走出高中校园之后,就会渐渐变得和这辆电车里那些西装革履又面露疲惫的成年人一样,按部就班地温凉热血、掩藏专长、按捺锋芒,为了肩负责任而心甘情愿地变成庞大社会机器中一枚微不足道的螺丝钉。
这是理所当然的道路,在湘北没能进入全国八强之后,他已非常了然。无论壮志如何未酬,“赤木刚宪”终究是八强队伍开外的一个喜欢打篮球的国中生,他并非独一无二。
所以,怎么能就此甘心呢?秋之国体,是最近的机会,恐怕也是此生最后一个,不能放弃的机会了。
因而三井寿并没用花太多口舌就说服了他,在最后的夏天之后,赴这一场星光熠熠的战斗。
毕竟,彗星要在天际亮过之后再消失。
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将视线转向全程沉默没有说一句话的那个队友——在并不安静的车厢里,流川枫扶着自行车靠在电车一角,已经垂头打起了瞌睡。
流川枫,湘北的新王牌,你又会闪耀几年呢?
代表队的训练场正是夏季县大会的赛场,湘北众人到达球馆时,未看见田冈教练,但人已经来了不少:清田信长正被牧绅一拎着练三分,阿神则在场边和福田聊天。两个月前,大家还在这片球场上奔跑厮杀,此刻竟然站在了一起,不免令人感慨。甫一相见,众人自然免不了多多少少寒暄几句近况,当然也顺带彼此解答疑惑——
赤木:“……我在名单上看到鱼柱和仙道应该有参加才对?”
福田:“鱼柱学长拒绝了,他家餐馆很忙,走不开;仙道会迟一点儿到,他应该还在做试卷。”
樱木花道耳聪目明地抓住了关键字,颇为意外:“哦?做试卷?仙道也在参加补考吗?”
“用!敬!语!”福田按捺怒意,反驳:“他是全优生,可不像某些成绩差到拖累球队的家伙!”
这个“某些”的杀伤范围有点大,赤木显然感到自己仨队友齐齐咬紧了后槽牙,于是只能继续发问降火:
“还有藤真,他——”
“我想,他应该也不会参加了。”
牧绅一同样嗅到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从善如流地配合赤木转移话题:“他的‘获胜’定义,恐怕与我们不同。”
作为翔阳队的教练,藤真健司的执念,是让“翔阳”之名登上王者宝座,听说他与所有高三队员都没有选择退队,誓要以最强阵容夺得神奈川冬季选拔赛的唯一名额,杀入全国战场中。
也是个骄傲的家伙呢。
“话说回来,”宫城弯腰抱起一颗篮球在指尖转,颇为挑事地来了一句:
“我们这支代表队的王牌,究竟应该算谁呢?”
“当然是我们阿牧学长!”清田大叫:“嗳,你们可要搞清楚,我们海南可是全国第二,全国唔唔唔——”
阿神一手捂上了清田的嘴巴,看起来很随意的动作却压制得一年级生无法挣脱,只能原地消音,张牙舞爪。
“童言无忌,”阿神笑对众人道:“多多见谅。”
神宗一郎已经接任了海南大附属篮球队队长一职,看起来,他摆平队员也很有一套。
“无论是谁,反正不会是你。”
虽然陵南队在场只有一人,但很显然福田吉兆也并不打算丢自家威风,他将手中篮球掂了一掂,冷冷淡淡地接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回答宫城,还是在怼清田。一时间,场中的气氛尴尬了下来,这充满火药味的话题兀自在沉默中蓄积能量,不过一时间谁也不知该如何掐灭这在彼此心头四射迸溅如火花的不服气。
一片寂寂空气中,在场边做好了热身的流川枫弯腰从地上抓起一只篮球,站起身来,信手拍了几拍,走到了另一个半场中间。
篮球碰撞地面的声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围在半场内的少年们看着他站在另一个半场内,看着他拍击篮球的右手,看着他静立的背影,下意识地等待着,看到他的下一个动作。
是原地起跳投射?
是飞身跃起灌篮?
抑或将那只橙色皮球在身围四周流畅玩转,将进攻变为游戏?
在场诸位,没有谁不想着同流川枫面对面痛痛快快打一场;但也没有谁有十足把握,能够赢过他。
毕竟,他身具“进攻之鬼”的名号,虽然承认这一点会让人感到挫败,但湘北这个一年级的毛头小子,的确有资格一争神奈川的王牌宝座。
不过最终流川枫并没有起跳,只是抬臂信手将球向篮板的方向抛了出去。然后他转回身,看着他们,说了走进球馆之后的第一句话,非常欠揍,涉嫌挑衅:
“你们争王牌,都是靠嘴么?”
在他身后,篮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精妙绝伦的抛物线,然后刷然入网。
仙道随田冈一起走进篮球馆中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一枚篮球兀自在篮架正下方的地板上高高低低弹跳着远去,流川枫独自一人站在半场中央,面对着另一边半场中的一群人,傍晚的光影明亮又温软地披在挺拔清隽的少年肩头,好似收敛着的纯洁羽织,能随时载他冲入青空之上。
那画面不错,因而他选择性地忽略了清田信长的咬牙切齿、福田吉兆扣紧篮球的手指以及樱木花道不屑的白眼,随田冈教练向众人走去。田冈茂一终于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球队阵容,激动得连眼角的褶子都多了几层,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球场中的气氛有什么奇怪,极度开心地同这一群大宝贝打招呼。他的出现化解了片刻前僵到极点的“神奈川代表队”的队内气氛,众人七嘴八舌地向田冈行礼,然后自然而然地按照学校站成了三列。
田冈笑着叠声说了好几句“太好了”,才郑重神色,大声激励众人道:“今年我们神奈川篮球队囊括了全县顶尖好手,整体实力前所未有地强!我希望大家能精诚团结!好好合作!拿到全国冠军!”
他看向牧绅一,又道:“海南大附属是我县的种子队伍,夏季大赛又取得了全国第二的好成绩,牧绅一,你向大家介绍一下你们了解的全国赛情况吧。”
“是!”
牧绅一走出队列,正色对众人道:“今年夏天全国赛四强席位除了我们,其他三队分别是来自爱知县的爱和学院、大阪县的大荣学园以及福冈县的博多商大附属,但是——”
他看向湘北众人,继续道:“我们认为应该再加上秋田县的山王工高,众所周知,连续多年来山王都代表秋田县出赛并屡夺冠军宝座,他们实力不容小觑。”
“哈,这么说不就简单了,”樱木花道抱臂冷笑,接上了他的话:“众、所、周、知,今年打败山王的是我们湘北,那这次体育大会,完全可以让我们湘北做县代表队!”
“你说什么?!”清田跳起来,大骂道:“嗳你还有没有一丁点自知之明啊樱木花道?!你们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打败山王心里没有点儿数吗!”
三井:“你小子才应该有自知之明,是我们打败山王,你们海南才有机会拿到全国亚军!”
“开什么玩笑,你们被爱和学院打了多惨自己不知道唔唔唔——”
神宗一郎:“真的很抱歉。”
他向湘北众人垂首道歉,然后将清田拉到一边。
牧绅一苦笑一声,向田冈道:“田冈教练,对不起,是我们管教不好。其实三井说得没错,如果是我们海南碰到山王工高,并无必胜把握,但我认为清田所说也有道理。”
他扫视众人,道:“今年体育大会共有47支县代表队参战,每一支都是举全县精华之力缔造的王者队伍,这意味着我们要迎接数场恶战,其中艰险,绝非我们任何一支校队所能独力应对的。爱知县拥有爱和学院和名朋工业两支全国四强级别的队伍;博多商大附属不但是福冈县的王牌队伍,更是九州地方享誉十余年的篮球劲旅;山王代表秋田县拿下过两位数的全国冠军,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实力不容小觑、却在强强之争中惜败的队伍,据我所知,东京都历年来的混编球队都拿到过不俗成绩,而那些实力强劲但囿于种种原因而无法出现在全国大赛中的优秀球员,更是全国体育大会中最难以测控的不稳定因素。比如——”
他笑着看向仙道:“谁都无法预计,加入了仙道彰的神奈川代表队,实力究竟强到何种地步。”
真不愧是名校出身的队长,讲起话来四平八稳滴水不漏,连讨好之意也讲得如此大气自然。牧绅一这一席话最终让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连表情也变得更认真、更郑重,他最后看向田冈,诚恳道:“高头教练虽然非常遗憾无法执教今年的县代表队,但也表示全力支持您的工作,我们带来了最近三年收录的全国八强队伍的比赛录像,供教练和大家参考。”
田冈闻言,不由一愣。
事实上,按照往年惯例来讲,高头拥有更多应对全国大赛的经验,他才是带领这支队伍的第一人选。但夏季赛之后,高头身体不适,很快查出了胆囊上的病症,不得已住院治疗,县体育部门便属意请安西教练出山带队。但安西拒绝了这项邀约,转而推荐了田冈。
“我老了,神奈川县需要年轻的力量,无论是球员,还是教练。”
德高望重的前辈如此说。
不过,田冈没有想到,除了安西,自己竟然还获得了高头的支持。要知道,两人虽属惺惺相惜,但毕竟有同行相争,高头分享的这些珍贵资料,实在太及时、太必要了。
牧绅一见田冈面有动容之色,不由想起当日高头教练在病床上交托录像时的说的话——
“哼!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他糟蹋你们这些好苗子,才不是要帮他!记得把最近三年的录像都打包好给他!”
唉,真不知说什么好。
牧绅一心头苦笑一声,拉回了话题:“总之,我们从今天起接受教练您的任何战术安排和训练要求,请您多多指教了。”
“是的,安西教练也嘱咐我们,听从您的一切安排。”
赤木刚宪也对田冈道:“我们一定会精诚团结,拿下全国冠军!”
“请您多多指教!”
少年们声音洪亮,齐齐向田冈行了一礼。
集训第一天,田冈并没有和众人废话太久,在少年们表过决心之后,他也一点儿不见外地拿出了他的训练计划,并且将众人两两分组搭档,进行日常训练。从分组人选上能看得出来,他是动过心思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理解他这番苦心——
“为什么我要跟这种臭屁狂妄又幼稚的人分在一组啊?田冈教练是不是在打击报复?”
一百个原地接传球练习,十个人在场中拉开两列相距三米的站位,清田信长忍不住向身侧的牧绅一抱怨,手下使力,将球推了出去。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他的搭档、对面的樱木花道接到了球,恨不得直接将球回砸到清田脸上:“大猩猩!我和这家伙练习配合简直拉低了我的水准!”
“樱木花道,我们队伍里只有你和赤木两人可堪中锋,”牧绅一一边将球传给赤木,一边道:“如果你抢到篮板球,你难道不打算把球传出去?”
“我传谁也不会传给他!哎,流川枫,跟你换一换怎么样?!”
与樱木花道清田信长相对仇雠叽叽喳喳的样子不同,流川枫和仙道彰的传接球练习安静又迅疾,俨然两台没有感情的传球机器。对于樱木花道的话,流川枫状若未闻,连句“白痴”都懒得给。
“我同意!我求之不得!”
清田信长单方面表示赞同,并且抬手便将篮球向流川枫传了过去,流川枫用左手接住了球,却并没有丢回来,而是转腕将球传向对面仙道,仙道一怔,忙将手中的篮球也传出给他。不过片刻间,两只橙色皮球已经在两人之间传了两个来回。
“流川枫你搞什么?!”
樱木花道叉腰大叫,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流川枫手下不停,嘴上冷冷回敬:“球自己飞来的,关我何事?”
仙道不由失笑,将他传过来的球反手抛回给樱木:“好了你们俩,赶快练习吧,这样下去,会被其他代表队看笑话的。”
对面的篮球直直冲面门丢了过来,仙道伸手接了,感觉到球上的力道有些超乎寻常地重,他看住流川枫的双眼,不知怎的,就从那双清水分明的眸眼中读出一句“干嘛还给他们”,他将篮球继续传出,问:“觉得无聊了?”
流川枫接到球,将视线转回仙道身前两掌之间,答了俩字:“没有。”
篮球再度抛出,而对面人也抛给他又一个问题:“那在赛场上,你会传球给我吗?”
湘北11号正在学习如何将自己的进攻锋芒收放自如,可是,早已习惯一往无前的利刃,如何情愿刹住意欲所向披靡的野望,回圜自己一身惊才绝艳的能量?
不过片刻,橙色皮球又在两人间往返来回数次,流川枫扣住篮球,没有再传出去。他站直身体,迎上仙道的视线,停顿了片刻,才回答道:“我会。”
我会传给你,因为我相信,你亦能在球场上撕裂一切,一往无前。
少年简简单单的回答在篮球碰击手掌以及脚部摩擦地面的杂乱声响中依然清晰无比,樱木花道又忍不住多嘴道:“嗳流川枫你搞清楚先后顺序,传球要先考虑到你的亲队友!我们,湘北的!”
流川枫抱着球向场边走去,丢下一句:“他能得分,你能吗?”
樱木花道:“你少看不起人了!喂!你的一百个接传球搞完了吗?!”
只有和流川枫相对而立的仙道看清楚了他回答那两个字时眼中闪现的认真神色,尽管只有片刻,但那种执着又纯粹的视线,犹如火焰般炙热,几能灼烫人的肺腑。他感到自己缓缓深呼了一口气,才状若无意地开口对樱木道:
“教练说一百个传接球之后才能吃饭,樱木啊,你再不快点儿,就要吊车尾了。”
话说着,他挥了挥手,也向场边走去。
向他的新队友走去。
这个队友,刚刚告诉他,会传球给他。
不过啊,流川枫,你讲话实在不好听。
我也会传球给你,但不是因为你能得分,而是因为,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