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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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慷慨亮整夜光，如同少年不计岁月长。
——历历万乡
晏沐池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飞机上做的梦还充斥着大脑。
——她冲过淮泽港口的红板地，木板被猛烈的踩踏声震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甲板上一群收网归家的渔夫被她撞散，叫骂声在她身后刺耳的响了很久。她跑过图尔巷球馆，冲进了网吧，扎眼的灯光随即扑入眼，她感觉眼角膜一阵刺痛。
眼前的景象在视网膜的经纬线交错中呈现出来。
陈谨煜在末世之徒里丢出的一颗DS1927流弹使整个网吧淹没在模拟爆炸波的白噪音之中。
刺眼的白光。
人们尖叫。
音响在振动。
她横冲直撞。
她拿出手机，屏幕显示来电通知。
“喂？您好，我是晏沐池。嗯，我现在在门口——好，那麻烦您了。”
——人群像是被水冲刷的颜料盘，开始连成一片，面部五官扭曲，手脚融化一般混在一起，又四处散开。
她穿过电脑桌，脚下是没刷过漆的水泥地。她记得刚来这里打工时，就是在这片区域的水泥地上被吞云吐雾的陈谨煜捡到。她还记得这条狭长的走廊，记得灰暗的地板。
若隐若现的楼梯通道。
还有看不清楚的烟雾弥漫。
门里逼仄的小储物间。
只有一台电脑亮着，背景是一张脸。一张熟悉的脸。
她曾经听到那张脸狞笑着对她说。
看，你还活着。
电话刚挂，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晏沐池点开屏幕。
【池儿，到了没。】
晏沐池把背包挂在门把上，回消息。
【到了，现在在等人。】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晚上出来吃个饭？】
【好】
——她开始向后退。
她仓皇后退着远离那张脸，直到抵住走廊尽头的墙壁。最后一扇门紧闭着，被一把铜锁拷住。
她猛然转身，举起拳头往窗户玻璃砸，碎片四处溅落，夹杂着晶莹剔透的鲜血。
墙上刷的白漆纷纷震动脱落，露出里面丑陋的黑砖，一片漆黑，她双手攀在排满玻璃渣的窗户边沿往下翻，耳边的风一阵猎猎作响，然后落地。网吧后面的巷子里亮着灯。
蚊虫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苟且。
灯光从沾满烟味的隔壁酒吧窗口透进来，她看见涂鸦墙上色彩鲜明的鬼神图，没用完的颜料被随意丢在一边，和几个锈迹斑斑的铁桶。
过了几分钟，一个穿着碎花短裤的女人从隔壁楼跑过来，脚上耷拉着一双塑料拖鞋，手上还掐着几张皱巴巴的扑克牌，喘着粗气还捎着一把钥匙。
对面楼窗户上还有几个人在探头探脑。
这个应该就是房东了。女人冲到晏沐池面前，及时刹住了脚。
——网吧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在紧闭的房门之后，地板仿佛在颠倒反转，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转盘。她安静的等待着那些会以为自己已从另外那扇摇摇欲坠的玻璃门里逃走的人发现她。她手指握住的铁棒微微颤抖，脉搏的震动透过弹簧枪膛放大。
她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手心里不断的沁出汗来。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只能听见彼此起伏的警报迭起，网吧里炸弹和枪支的混乱巨响，沉重的心跳。恐惧在这刻袭来，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她活在无知觉的抑郁堕落之中，已经忘记了这种真正的恐惧。
晏沐池接过女人带过来的钥匙，望了眼女人吐出的灰色烟雾，拼命忍住了捂鼻子的欲望。
房东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心急火燎的就走了，她走上破旧的水泥楼梯，楼道灯一亮一暗忽闪了两下，彻底没用了。
她找到房号打开门，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她又想起来了。
——有人曾经死在这样的隔间里。她可能会死在这里。
巷子转角处几个黑影交叠，恍恍惚惚的有点奇怪。她可以听到谈话声。一声惊恐的尖叫。又是一声嘭的巨响。
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走近。
走过她靠住的墙角，停住。来人又回到门口。一，二，三。高跟鞋在粗糙的红砖上摩擦，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恐惧会让她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她所有神经都在尖叫。当双腿脚腕传来阵阵钝痛时，她才注意到自己从二楼跌落在地上扭伤了脚。
巷子的灯光都陆陆续续的开了。花店旁边一间破旧的报刊亭中传出一丝光线，她落下时扑在了一块潮湿的水泥地上，翻过身，躲进了报刊亭蓬下的阴影里。网吧被她打碎的那个窗框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咆哮声被后墙隔断，那起伏的警报听起来响亮多了。
那张脸在窗户里出现又消失，背后映照着走廊中的荧光灯。然后又出现，但她还是看不清长相，只看见眼睛上闪过的深黑色剪影。“喂。”那是个女人的声音。那张脸再次消失。她躺在淮泽的红砖路上，慢慢数到二十。
新的房子还算干净，大小对她来说也是刚刚好，墙听房东说是去年刷的，还有点油漆味。除了家具有点旧以外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晏沐池走到小阳台，从五楼往上看，视野挺开阔，八月的阳光明晃晃的耀眼，光线下有小小的灰尘飞落。海风吹在脸上，一路上烦躁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一些。
床重新铺了下，她从背包里拿出消毒水把整个屋子喷了一遍，之后又用路过杂货店时买的清新剂洗了下空气，然后打开窗通风。
三五下收拾好了单薄的行李，在窗檐坐在发了会呆，关好门窗，她背着背包下了楼。
听房东说，这附近有一片海，小区出去左拐走一小段路就看得见。她按着路线走了约莫十分钟，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海滩。海风的腥味欲强，带着湿气吹在脸上，又很快的被太阳蒸发。
旁边的小卖部有伙人围在路边上，黄毛的绿毛的紫毛的混在一起，像是大热天的麻辣火锅盆子。推推搡搡似乎在吵架。她压了压帽檐，无所谓的走过。
吵架的那伙中突然一阵躁动，有人大吼一声，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场面开始混乱起来，打骂声叫喊声折合到一块，战局升级的飞快。
远处就只能看到扭打成的一整坨。
小卖部的老板好像对这场面都已经习以为常，叼着根烟和几个人凑了桌麻将，吞云吐雾中迎合着混乱的背景音“啪”的一声推牌叫“胡！”
对面桌的人一片稀里哗啦的骂声。
手机叮的一响。
【七号游轮。16号包厢。】
【我刚刚到，你可以再转转，地址发过来了】
晏沐池打开地图，离她现在在的地方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她想，既然不急，那就先去吹吹海风。
【半个小时就到】
过了几秒钟，那边回了个消息。
【我带几个人来，没关系吧】
【没事】
回信息的时候，她离小卖部越来越远，周围环境安静下来，前面就是一大片的沙滩，她沿着沙滩边上的小路走，沙子白白的，但是有些地方丢满了塑料袋和易拉罐，还有烧烤吃剩下的竹签。
海浪冲刷着沙滩，卷走不少垃圾，只留下白花花的泡沫，深深浅浅。
脚边掉落一张湿了一半的宣传单。
【末世之徒】世锦赛
她有片刻失神，撇了撇嘴，转身离去。
往回走的时候，她走的是小巷子。
墙上的涂鸦混杂繁乱，气味有点古怪，转角处蹲着几个人。
烟雾弥漫，那几个盖着帽子的男人很快就抬起了脸，年轻的脸庞煞白。她突然想起卫子雏在某天对她说的话。你选的那边，很多吸毒的。
男人涣散的目光由痴迷堕落转为迷茫无神，最后化成属于这个地方的狠戾，烟头被丢下，其中一个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
她站在那里。
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的脚步声渐近。
一双盖满灰尘的黑色人字拖出现在眼前。
她抬起头，对上男人阴晦的目光。她看到男人的嘴角牵出一抹笑，似乎在观察她。她还注意到嘴角处一个肉色的疤痕。
“小妹妹。”
男人拖着熏黑的嗓子阴阴的笑。
“新来的吧。”
后退一步，晏沐池清了清喉咙，“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刚到这里，如果有什么规矩我不清楚，下次一定注意。”
男人欲言又止。
旁边一个嘲弄的笑了几声，拍了拍落了烟灰的裤子，拉着调子对她说：“规矩倒是有。”他顿了顿，“不过既然来了，就得陪我们玩玩。”
巷口阴沉，晏沐池靠在墙上，等着男人下一步的举动。
男人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没有回旋的余地，旁边几个也都默契一般站起身来，走近她。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晏沐池看着男人浑浊的双眼，这个海风阵阵的小镇腐蚀糜烂的心，最真实的面目，她拽紧了腰间插着的小刀。
男人手徒然加重，她的脸被掐的生疼，另一只手扯住了她的领子。
小刀旋钮转开，她捏住刀锋，等待着时机。
“喂。”
男人听到声音，松开了衣服，手依然掐着她下巴。
晏沐池余光往左边扫去。
来了两个人。
站在前面的明显是说话的那个，偏白的肤色，看上去挺干净。
应该还是个学生。
少年插着手走过来，耳边还夹着一个蓝牙耳机，米色连帽短袖卫衣上斜着印了几个字，她没看清。来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气质却是冷的，从她见人的第一印象来看，还不错。
像极了斯文败类。
斯文败类礼貌性的笑了，“文哥。”
男人停顿片刻，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伸手从口袋中又摸出来一根烟，点着了夹在手指中。
“贺丛？”男人玩味的抬了抬下巴。
“怎么，你女人？”
说话的间隙，她这才注意到跟着的另外一个人。
准确来说，刚才的冷气应该是他身上发出的。
相比斯文败类，她发现后面跟着的少年更不像个善茬。从开始到现在一声不吭，遮在帽檐下的眼神漠然的扫了文哥一眼，仿佛不愿在他身上多留，很快低头继续玩手机。
晏沐池不合时机的瞅两眼。
贺丛回头看了她一眼，玩味似的说，“不是。”
文哥吸了口烟，缓缓出口：
“新来的，不懂规矩，跟她玩玩。”
少年抬起了头。
跟那位叫贺丛的少年不太一样，没有长一张蛊惑人心的狐狸脸，他眉眼清晰，棱角分明的，倒是还挺好看。
少年这会儿正看着叼着烟的文哥，几秒钟后，又四处看了看，最后挑到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墙面，靠了上去重新看手机。
还不忘带出一句话。
“搞不好就直接上。”
？？？
一大群人全懵。
晏沐池上前一拳捞在文哥的肚子上，嘭的一声闷响，迅速利落的连过来的两个人下意识没反应过来，文哥就已经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她对着巷子上方微露红色的天空叹了口气，巷子里的灯冷冷熄灭，夏日炎炎的热气也都鬼魅般淡去。晏沐池脸白纸一般凑过去，脚踩在他后面的板砖堆上，弯下腰，抹了下被掐疼的脸，拍着手低声说。
“新来的不懂事，还请多多指教。”
文哥站起身，抽出了刀。
长时间吸毒的腐朽终于在这个时候散发出来。
她靠着墙上，往贺丛那看了眼，贺丛也在看她，表情看不出什么感觉。
她朝文哥手里的刀一扬眉，示意贺丛。
剩下的交给你了。
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反正贺丛是这样理解的。
身后那位爷看上去也确实不想动手，贺丛不可置否的笑了。
怎么一个个都这样。
“文哥。”
贺丛挡住男人。
“要不今天就算了。”
安静片刻，男人盯着贺丛三秒，阴沉沉的开口，“贺丛，你搞清楚，白挨了这婊子一拳，你他妈跟我说算了？”
“不是。”贺丛声音突然压低，降到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这确实不是我的女人。”
他往后瞟了眼在一旁玩手机的少年，示意男人。
文哥冷哼了一声，啪嗒一声收回了刀。
贺丛后退一步，用回正常音量，“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男人阴晴不定的看了晏沐池一眼，往旁边吐了口唾沫，拍了拍旁边同伴的肩膀。
“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贺丛转身看她。
“这里的巷子不安全，以后小心点。”
晏沐池费劲的将脸挤成了一个笑，桃花眼微微翘起。
“谢谢。”
她抬表看了一眼，贺丛成功挽回了她的时间，她现在赶过去时间刚刚好。她手指往小巷出口一直，缓缓出口。
“那.....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晏沐池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妥，她随即又说，“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请你吃饭吧。”
嗤。
身后的黑衣少年突然笑了一声。
两个人同时看过去，少年从手机上抬起头淡定的带过一句话。
“没事，你们聊，当我不存在。”
晏沐池眉头一挑，无言以对，她挥了挥手。
“走了。”
顶着十二点的太阳，晏沐池准时到了七号游轮。
卫子雏站在门口，冲她挥挥手。
女孩很显眼的杵在那里，穿着一身森系薄纱长裙，露出两只白皙的脚裸，茶色小平跟，直直的黑发散下来，披在肩头。
她还没走到边上，突然冒出一个男生，看上去在要联系方式。
啧。
晏沐池插着裤兜站在边上，看着这位朋友笑语盈盈的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看上去很难为的说了句话，男生往这边茫然望了望，失落落的走了。
她这才走过去。
“池儿。”
“刚刚说什么了？”晏沐池挑眉看着她。
“啊，我说，你是我对象。”
“......”
晏沐池盯着她看了三秒钟，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好歹找个靠谱的理由。”
“靠谱啊，走，进去吧。”
七号游轮远远的看就是一艘巨大的轮船，她跟着卫子雏上甲板，回到包厢。
包厢里寥寥几个人，埋头在看手机，看到卫子雏带人进来，打了个招呼。
卫子雏拉着晏沐池往里走。
“诶我说，你那边是真有点偏，会不会不太安全？”
晏沐池低头思考，眼前浮现文哥阴沉沉的笑脸，太阳穴突突的跳起来。
“行吧，环境不错，在海边。”
“什么时候我去你那看看。”
“好。”
“对了，还有两个朋友，应该到了，我打个电话。”
晏沐池看着卫子雏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话，晏沐池歪头，声音有点熟悉。
“一起接个人？”卫子雏看着她。
“走啊。”她揉揉太阳穴。
等了几分钟，前面慢悠悠的晃过来两个人，背对着阳光，卫子雏在门口招招手：
“诶——贺丛。”
那个叫贺丛的抬起头，对上同时抬头的晏沐池，
两人一僵。
......
出现了。斯文败类。
贺丛嘴角很快的弯起来，回头喊了后面跟着的人一声。
然后浪荡风骚走到她面前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