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之处为往生》婻风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爱恨
　　无殇打开门之前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一种。那个一贯骄傲的人，形容狼狈的跪在地上一遍遍的叩头，一遍遍的嘶吼着听不清的语句，无殇走到他面前，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他说：“求你见我一面，算我求求你……”他用最卑微的恳求的字眼，做着形同于被羞辱的行为，只为了……见自己一面，无殇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忽然被击中了。
　　他俯下身去，阻止他继续磕下去，那人似乎突然被惊醒了一般，缓缓抬头，看见无殇的那一刻，眼中是无法抑制的喜悦，他嘶哑着喉咙说：“阿殇，你终于肯见我了。”无殇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就再也抑制不住发酸的眼眶了，出口的声音无法控制的发抖，“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我们永远都不可能。”
　　无殇转过身去，他不想让沐云归看见自己为他流泪，既然给不了他，那便断了他的念想吧。沐云归以为他要走，抬手拉住他的衣摆，却因跪的太久，双膝失去知觉而扑倒在地上，手却抓得紧紧的。他已经三次眼睁睁的看着无殇从自己眼前离去了，自己三次都没有挽留。第一次他伤了他，以为自己不是非他不可，第二次看见他扎向心口的那一剑，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身中蛊毒无力阻拦。第三次他明白了自己不能没有他却没有立场阻拦。他再经不起他离开了，哪怕失去所有也要留下他。
　　无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微微侧过头对他说：“放手吧。”沐云归含混不清而又坚定的说：“不放，我再不会放开你了。”无殇微微一怔，这样类似承诺的话从前他从未说过，压下心头的悸动，对他说：“晚了。”然后召出冥华，将他抓住的那块袍子割下，转身向门内走去，“这话你要是早三百年说，或许我真的就和你走了。”那时我还没有择姓，还没有承袭阁主位，我的族兄还在，我往生阁的三万将士还在，我还可以站在你身边，那是我最好的时光了吧。
　　无殇回到门内，再也无法控制的呕出一口血。他时日无多了，他自己的身子，就算他们都瞒着自己，他心里也是知道的，用那药的后果自己早就知道，就算他们全力医治，自己也活不过三个月，如今自己又对他动了情，心脉一日日被侵蚀，最多也不过有一个月可活了，又何苦再牵连他。与其让他日后想着自己，不如将他伤透了，让他忘了自己。
　　无殇处理好血迹，抚着胸口，摇摇晃晃的向寝殿走去，他走向内室，打开暗格，轻轻转动最里侧的铜钮，床挪开了一个四尺见方的入口，无殇走了下去，床又自己归位，仿佛从未有人进过寝殿一般，床下是个制药房，是为往生阁阁主准备的，历任阁主都是能感知自己的大限的，在大限前一月，他们开始进入制药房，用生命最后的一点时光，以生命为代价制一颗无殇先前服用的那种药。前十天是用自己身体的活力，中间十天是用自己心头血，最后十天每天抽取自己的一魂或者一魄。这是他第一天炼药，待他出去的时候，一头乌发一点点变成颓败的灰白色。
　　无殇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他知道自己的衰败应该很快就不只是外表上的了，他已经没什么可在意的了，他在出战之前就给顾瑾留了信，存在林瑜那里，里面将所有的事都交代清楚了。不知道他看见会是什么表情，或许会像上回一样一脸焦急的骂我吧，可惜我看不到了。他早已交代了这一个月若无大事不许任何人打扰。可此时门口却传来了脚步声，无殇警觉的问：“谁！”门外传来了林瑜的声音：“冥阁主，我……”无殇见他犹豫便率先开口：“有什么事，你进来说吧。”说完就坐在桌子旁，倒了两杯茶。林瑜推门进来，看见无殇满头银丝，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即平静下来，对着无殇一礼：“见过冥阁主。”
　　无殇笑着对他说：“你坐吧，不必如此客气，既然顾瑾认定了你，你便随他唤我无殇就好。”林瑜起身坐在了他对面，“林瑜有一事始终觉得您应当知晓。”
　　“何事”
　　林瑜缓缓开口：“在半月前，天机阁经历了叛乱，沐阁主被沐霖软禁，封了全身大穴，沐阁主为了救您，强行冲破了穴道，灵力损了八成……我们赶到时他正将自己最后的灵力输给你。”林瑜起身对着无殇一礼：“所以，就算您不爱他，也请您去拦他一拦，就当是还了这份情谊。”无殇起身将他扶起来，示意他坐下，“你要听实话吗”林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无殇缓缓的开口：“我活不过一个月了。我爱他不比他爱我少，不过我有我的使命，我不能爱他。”无殇望着林瑜，将三百年前的旧事告诉了他。林瑜静静的听着，无殇眼中的痛楚迷惘让林瑜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无殇对林瑜说：“你去告诉顾瑾，劝他回去，若是不成直接打晕送回去就是了。你也回去吧，我乏了。”说完，无殇向着内室走去，林瑜对他一礼，转身离去。
　　“等等，还有一事。”林瑜转身，看着他。无殇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这个，还有刚才我告诉你的事，不要告诉顾瑾，就算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阿瑜”林瑜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先是一愣，而后会心的一笑，“我会保守秘密的，阿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