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与市井》沐莘子

1、第一章

　　这是温容庭第一次来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群的地方，眩晕的灯光迷人眼球。

　　温容庭两手紧张的交握起来，他身形不矮，却很清瘦，身边的壮硕男人伸着手来揽他肩膀，他猛然抬起手挡开，那男人浑浊着双目冲他笑。

　　“对不起，我有点热。”他白的像只湖边鹭鸟，正说完，脸上倒真的浮起了淡红，在他几近透明的肤色上显得尤为明显。

　　“啧，网上都一口一个的叫我老公了，见面臊什么臊，出来不就是为的玩的开。”浑身肌肉的男人嗤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鄙夷又色情。

　　他年纪并不大，不过脸上乌黑浮肿的两圈眼袋，显然的纵欲过度，看着整个人颓靡不已。

　　温容庭皱眉，他不该答应自己弟弟过来这里。

　　“你，你认错人了。”温容庭面上柔和的笑，他站起来往外走，心里却泛着恶心。

　　“哟，京哥。”

　　调酒的酒保见了来人，立马放下手里的酒杯，擦了擦手恭敬地迎上去，弯了弯腰：“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他一个小小打工的，可没忘了这眼前看着异常斯文的男人是怎么把酒吧里的桌子都砸成蜘蛛纹那款的。

　　都说吠人的狗不咬人，这人也一个道理，谁也没想到看似最良善的外貌结果是个难惹的主。

　　叫京哥的打人又狠又凶，愣是按着那混子的头往台桌砸了满嘴的血。

　　“怎么，怕我来砸你场子？”叶林京指掌抚过额头，拨开额前稍长的头发，更为精致眉眼下，鼻梁的高度立体出一个强势的弧度，鼻梁骨的驼峰禁欲而性感。

　　“这不是，这不是……”酒保吞吐间，他已经移开目光向另一个方向。

　　那头的温容庭整个人被扯过手着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他忙撑着桌离开充斥着烟酒味道的怀抱，抬头间忽地看见了挑着狐狸眼冷冷地看着他的男人。

　　他听见那从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男人开口，他抛高了手里的车匙，终无意般地错开了目光，对旁边的酒保说：“karl，最近酒吧生意不行吧，连未成年的生意也接。”

　　“我这哪敢啊，别说老板不同意，我们也不敢在这严打整顿的时候出岔子啊，不是熟客都要查身份证的。”酒保压低了声音，接过车钥，退了好几步才说：

　　“京哥，你慢慢玩，我这就帮你喊人去清清车子。”

　　那头温容庭也移开目光，沉默地低下了头。

　　也好，他并没有认出自己来，像他这样的人，或许本就不应该记住。

　　温容庭却感觉到身边的肌肉男捏了捏他的腰，他青白了一张脸，猛然抬头去看正向自己这边走来的叶林京，耳边传出声音：

　　“叶大少爷，来迟了吧，身边怎么也没带个人，干喝酒多没意思。”

　　一阵冷淡茶香味，还混杂着丝缕的烟草味就这样落在自己身边，叶林京直接坐在了他旁边。

　　温容庭侧了侧脸，一双圆眼尾的眼睛落在男人的衬衫领子上，目光澄澈柔和，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

　　“老高，你这是换口味了，那提醒你一句，悠着点身体。”叶林京的领子系上了最高的衣纽，此刻他捏着松了开来，环视着桌子上的每个人，唯独没有看温容庭一眼。

　　明明男人身上都一样的烟味，但是放在这样挑着眼尾眼似笑非笑的叶林京身上，却混酒般醉人。

　　“操，你明着暗着骂我呢吧，我老高就跟你不对付了。”老高一抡胳膊，口气大，直接喊酒保：“都给我过来，拿20扎啤酒，马上给上台。”

　　外头才姗姗来迟了两个熟人，梁宇听见那头在吼，扯着身边好友赶去凑热闹，不消停的嘴巴嚷嚷着：“诶诶，老高，做什么呢，一上来就喝酒啊，点太多了我们几个也喝不完啊！”

　　“京哥也在啊，那成，当我没说。”梁宇看见自己兄弟，凑了上前，一副了然。

　　温容庭和这一批眼看着身份不一般的人坐在一起，纵然格格不入，也没有太过被人注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容庭感觉自己身边的叶林京离自己更近了些，但是他并没有动。

　　除去老高，面前的几个人神情各异，特别爱说话的人是梁宇，看起来鬼点子很多。另一个男人没说过话，脸色沉静。

　　看来看去，温容庭才发现好像只有自己身边把玩着袖扣的男人能让自己最放松。

　　“会玩牌吗？”

　　叶林京突然开口，他沉着着目光，浅棕的眼睛看向他。

　　温容庭心头一跳，却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他不会玩牌，普通的酒牌也不会。

　　温容庭听见他胸腔浮动着轻笑一声，继而说：“哑巴了，你是不会说话”

　　“不是，是我确实不会玩。”温容庭有些难堪地回应他，他只是怕说错话惹争端。

　　这里的每一个人脾气都不是很好，温容庭深知，果不其然下一个火炮弹开始爆发了。

　　“你大爷的叶林京，能不能好好说话，当着我面挖墙脚，当初要不是你不爱男的，我绝对好好和你玩玩。”老高不乐意，要不是因为他是个gay，而叶林京从来不玩男人，他根本不会带人过来。

　　“老高，你这大肌肉膀子我没兴趣，我怕在上面压着你，都得软了。”叶林京半开玩笑着说完，突然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而后没继续说下去。

　　老高气的哼哼，不知道哪来的包就甩在桌上，哗啦啦的一大把红色钞票压在上面，他抓了一把扬了起来：

　　“是不是以为我老高干不过你，成啊，你要赢了，这钱全归你！”

　　有钱人的纸醉金迷，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甚至更过分，温容庭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叶林京点了点头，一扬手就有服务生过来询问他，他敲了敲桌子，把袖口扔给服务生：“去开两瓶芝华士。”

　　“林京，你玩真的”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卫成玠才开口拦了拦，混酒喝会醉，浅显的道理没人不知，除非他故意。

　　“尽管放心，我有分寸。”叶林京摆手放服务生离开，从桌面上抽了一副牌，对上老高：“光喝没意思，玩个游戏，抽多少喝多少。”

　　老高叉起手臂，胸有成竹：“成啊，怎么玩。”

　　“找个不会玩牌的，抽一张，他抽多少，你喝多少，剩下归我。谁先喝完，钱归谁。”

　　“呲，没问题，到时候别说我欺负人。”老高心里一喜，没想到叶林京这么笨。

　　牌数从A到K是不变的数字，代表的自然是1-13，无论怎么抽，抽到十以下的数字几率都比剩下的多，一共20扎啤酒，多半概率是对方抽到的更多。

　　温容庭也知道，而他没想到，叶林京想要做什么。

　　甚至不用点名道姓，因为叶林京的目光已经投放在他的身上，温容庭就像进了一个禁锢圈，他要做什么，一举一动，都把握在这些有钱人的手掌心里。

　　二十扎啤酒上来放到一边，服务生在旁边开始开单酒，不一会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上了一杯酒，温容庭也收到了一杯，味道很浓郁，度数也不低。

　　叶林京离他更近了些，一双长腿屈居着般岔开来坐，两人的大腿贴到了一起，很热，但没有温容庭的脖子更热。

　　他听见叶林京说：“我手里的牌，除去杂牌，一共五十二张，很简单。”他一边说着，近距离的说话使得温容庭耳边铺洒着陌生的气息，让他只顾得上点头。

　　“京哥，少见啊，教小朋友玩牌呢。”梁宇挑了挑眉，示意乖巧的不行，正襟危坐在对面的温容庭：“小朋友好好学，在外面还要给叶老师交学费的。”

　　温容庭红着耳朵看了一眼专心和他说话的男人，像他这样的人，砸多少钱也愿意找他吧。

　　叶林京把牌摊开在桌上，他停顿了一瞬，旁边老高催促道：“快点，你们琢磨什么呢。”

　　叶林京问：“看清楚了吗？”

　　温容庭点了点头，看着他收起牌，洗了两次，他闭上眼睛，排面的顺序在他记忆里转换，他深知每一张牌大致的位置。

　　温容庭是记忆力很好，但是很少人知道。

　　所有的的决定权都由他推到了自己的面前，上面的牌面大部分是小牌，而下面是中位，叶林京要的，是温容庭在自己和老高之中的站位。

　　叶林京伸手在他面前，拇指和中指扣在扑克牌的两头，他轻一用力，扑克牌就像落花一样有规律地排列在空中，然后落在他的另一只手。

　　叶林京在等他抽牌，五十二张牌面很快就要在两只手间刷完，而温容庭迟迟不动。

　　“可以了，就这张。”温容庭看定，伸手在他两手间空气刷放着的牌里捻了一张，他单手压着在桌上。

　　温容庭动了动尾指，如果他没抽错的话，这是一张大数……

　　老高目瞪口呆，怀疑地盯了一眼正在收洗牌的叶林京：“这就，抽完了这么简单？”

　　梁宇性急，开始催促温容庭：”快！打开看看。”

　　温容庭拿开手，捏着牌面慢慢的翻开一个角，等他看见红色的数字8，他猛然抬头去看向已经把扑克牌放到一边的叶林京，脸上满是惊愕与不信。

　　不对，他不会弄错，他抽到的应该是牌K。

　　梁宇看见了，大声喊：“哎，是8！”

　　老高得意了，瞟了叶林京一眼，忍着想搂着旁边文秀的温容庭好好的亲热一番的念头，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腰。

　　而叶林京慷慨地往后一靠，无意地瞥了一眼，两手插进裤袋：“老高，你赢了，愿赌服输，剩下12扎啤酒由我来喝。不过，我还有机会。”

　　他拿过面前的高度酒，一饮而尽，嘴角带着不明笑意。

　　他一点都没有输掉的不虞，相反很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