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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第十一章

      莳花馆的厢房,很是雅致与静谧。没有前几个院子的莺莺燕燕,觥筹交错,停杯换盏。只是

      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或是那垂了丝幕的房间里,传来酒杯轻碰的声响。

      “阎先生,听说令尊坐镇山西……这京津之地亦是其方圆之地。”葛帅奇为阎志宽斟了一杯,

      青玉色的杯,那酒在杯中荡漾在波光,闪着诱人的色泽。“听玉姑娘说这是四爷最喜欢的竹

      叶青。果然,很香。”

      “他……最是喜欢,每次喝,都会大醉。”阎志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莳花馆的竹叶青,

      第一口润舌清淡如水,可下了肚,便是一重一重的冷冽,而最后,却是满腔的热气余韵。葛

      帅奇看着阎志宽的目光不知觉地落在远处,虽然面色不见多少泛红,但知这人已经醉了七分。

      “你喜欢四爷。”

      “喜欢么……怎么可能不喜欢。彼时看风轻云淡,可谁知,只一眼,便沉醉迷恋。我第一眼

      看到那人披散了发立在雨中,就……喜欢上了吧。”

      阎志宽笑着一杯杯灌酒,明明连目光都已经开始浑浊涣散,苦涩的笑意却始终挂在嘴角不曾

      落下。

      “葛兄……葛陌,你有喜欢的人么?”

      执杯的手指微微一颤,动作一顿。那目光便低下来,微长的刘海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

      “有吧……”

      “你说……他怎么就不知道我喜欢他……不,他知道的,只是,装作不懂。他太聪明,聪明

      到连伤害别人都让人为他痴情……”

      伤人……伤己……

      “阎先生,令尊可安好。”

      试探性的话语。

      “老头子有什么不好,捧着那个姓冯的和蒋某人讨价还价,哼。”

      挑起眼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葛帅奇,阎志宽幽幽地说。

      “我做生意听说,阎大司令,已经打算……你也知道,做生意的,这世道乱了,我们自然要

      想着怎么在乱里发财的。而这……少不了需要些照应。”

      “哼,老头子哪里敢。再说,那么多人劝着,自然难打的。”

      原本已经醉的说话迷糊的人忽然定定地凝视着葛帅奇。手撑在桌子上,眸子里,深不见底。

      “葛陌,你究竟是谁……”

      “我只是个……烟草商人罢了。”

      眼波不动,葛帅奇的眸子,依旧的波澜不惊。而他的语气,依旧的风淡云轻。

      “葛兄,我醉了。而这场宴席,也该散了。”

      ……
      ……

      虽然是前后大院的构造,这莳花馆仍用了诸多江南园林的构饰。葛帅奇让李修等在馆外的茶

      楼里,所以,此刻他是一个人沿着长廊走着。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前面的管弦人语,脚下青石

      铺成的路被檐下的红色灯笼渲染成朦胧的红,似乎每一步,都是踏在暧昧色的丝绸上,让人

      脚步轻浮。

      阎锡山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自己似乎已经被怀疑了啊。太不小心了。果然,还是心

      乱了……

      那个男人,还活着,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和他呼吸同一方的空气,从来都,不曾离

      开过。昨夜,这样执拗到疯狂的想法一遍遍的浮现在脑海,欲望向来淡薄的男人,却……可

      笑地心动了。隔着丝质的绸单抚慰着自己,动情地释放,脱口而出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刘可培……这三字,就在他迷乱的那一刻,毫无预警地冲散了他的理智,侵蚀了他的心。

      那么心急地想要,是,想要去追寻那个男人。以至于连探听的心思都泄露无疑。葛帅奇从来

      不曾喜欢过。他并不知道那种情感是什么感觉,可对于那个偶然间闯入的男人,他竟然不想

      要拒绝,那种奇怪的,心痛的,绝望的,可悲的,又或者……幸福的感觉……

      “刘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玉姑娘不是在正院二楼的厢房么?”

      “你们这馆没事那么大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一拐弯就到了这地,哪里像我们那儿,湘西……”

      “得得得,爷您小心脚下别又拐了个弯就找不着北了。我给你带路。”

      “你们……”

      一个拐弯,一个抬眸。

      正想在叨念几句的刘可培。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男人。

      夏日的夜,没有多少云,月光就这样洋洋洒洒地洒满了一地。而在这不大的院子里,在这两

      个走廊的交汇处,两人就这样望着对方。

      所有的景象,除了时间,除了地点,一切,一若初识的那个二月。

      在月光下,着一身素白丝锦水墨纹长衫的葛帅奇。还有,略微带着惊讶表情的刘可培。

      “好久不见。”

      那个人,却不似第一次的淡漠清冷,不过是唇角淡若清风的一抹笑,却让刘可培的神色从震

      惊陷入仓惶失措。

      “我……我……”明明设想过无数次相见的场景,比如他拿枪顶着那人的额头然后气势十足

      地吼一声滚,再比如是在街上的擦肩而过,如同陌路,又或许是在战场上相见,各自为了各

      自的信仰而战,那一刻,他不再是葛帅奇,而他,也不再是刘可培。

      可……为何是这样的相见……以至于他还做不到,放下自己内心莫名其妙的悸动……

      “我请的苏州师傅一起来了北平,他做的梅花糕,很不错。”

      葛帅奇把那人的手足无措一并看在眼里,终是……先走了过去。执着那人的手,感受到手上

      传来的挣扎,于是略一用力,手心微转,十指相扣。

      “我约了人。”暗自用了力却也挣脱不开那人的桎梏,刘可培咬着牙,咧开一个有点恐怖的

      笑,一顿一顿地说。

      “改约便是。这位……麻烦告诉你家玉姑娘,就说,这人,先借我了。”

      挥手劝退了那个低首伫立的小厮,沿着长廊,葛帅奇径直地拉着那人向院门口走去。耳边是

      刘可培嘟嘟囔囔不停的埋怨。

      “你这个家伙还是一样的不可理喻啊!”

      本来显得漫长而了无尽头的走廊,此刻却显得那么短。只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刘可培就被葛帅奇拉着走出了门。走在胭脂胡同的巷道里,月光随着两个人不快的步子移动。

      “你……”

      还没说出的话,却在下一秒被枪声惊断。刘可培看着眼前的男人素色白衫的胸口一点点被红

      色染红,瞳孔随着那红色的弥漫一点点放大,震惊,不可置信,而后,是煞白的脸色。

      拉着刘可培的手一点点收紧,葛帅奇的身子微微一晃,靠在了刘可培的身上。

      “我以为那些人会顾及的……罢了……”

      “喂,葛帅奇!葛帅奇,你他妈的给我清醒点。”单手支撑着男人的身子,刘可培抽出腰间

      的短柄手枪,乘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还没有显现,一闪身靠着青石的巷墙,握紧了男人的

      手,屏气。

      “奇怪,明明射中了。”

      “废话什么,少爷已经派兵包围了这里,还怕那个小子跑了不成。”

      “哼,那人倒也真是大胆,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唔……”

      碰碰两声枪响,率先暴露在月光的几个黑衣人倒在了地上。他们身后的一群人微微一惊,而

      正是这一惊的空挡,刘可培咬了咬,冲出了主巷道而窜进了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虽然因为

      不了解路,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不过却也给那些人增添了不少麻烦。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一点点被甩开,刘可培挪了挪被打穿的肩膀,似乎并不碍事,而他身侧的

      男人……苍白的脸色,细细密密的冷汗蒙上那人精致的脸,而此刻硬撑着的神智,交握的手

      心早就已经能感觉到男人一点点流逝的温度。

      “你这个家伙……喂,说好要请我吃梅花糕的。”

      明明……对国民党是那么的痛恨,可为什么,对这个男人,却连一丝恨意都兴起不了。

      “嗯,答应你的。”

      仗着靠在刘可培的身上,葛帅奇侧过头用鼻尖碰了碰刘可培的鼻尖,算是承诺。

      耳根子有些红的男人咳嗽着转过脸。

      “呆在这里太危险,我们要到大道上去才行。”

      “从这里穿到核儿胡同,从那里过去。我让人安排了马车。”

      “马车?你早知道会……”

      “车的话,太麻烦。”并没有解释多少,葛帅奇指了指一个方向,刘可培虽然有些满心的疑

      惑,却只是深深地望了葛帅奇一眼,撑着他,闪进了一个小巷,不一会,两人的身影就隐没

      进了黑暗里。

      ……
      ……

      “逃了?”

      “逃了。”

      阎志宽看着拨弄着烛台的徐寒舟,那男人穿了一件杏黄缎子海棠纹斜襟褂,袖口领角晕了象

      牙色掐花,墨色的长发被一古色古香的玉簪子束起,有几缕散落下来,随着那人浅浅的呼吸

      一上一下的浮动。

      修长的指,有些自虐似的任那滚烫的火焦灼。反正已经废了,已经没有痛觉,这细长的凤眼

      中,流露的是无所无谓。

      一把握住那手,阎志宽担忧的眸子对上徐寒舟那双与世无争的眸子。几乎……立刻地丢盔弃

      甲。怔怔地放了手。

      “那人似乎早就布置好了。”半响,只有这样一句。

      “恩,他若那么好对付……我也不会求你。”

      起身,徐寒舟眉微微一皱,胸口,似乎……闷的厉害。正打算开窗,可才没走几步,那门便

      被人撞开。玉姑娘踏的木质地板吱嘎作响,眼角带了微微的红。

      “寒舟,你可知……你可知那些人差点伤了培儿。”
      “我……不知。”

      看着那人捂着胸口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想好的一句一句质问却终究剩下了一声轻叹。

      “寒舟,我知道他对你有多重要,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他,不会忍心看到培儿受伤

      难过的,放弃吧……”

      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放过他,也是放过你自己……

      “我,自有主张。”

      再转过身的男人,带着温柔的笑,镜片下的眸子,闪烁着让人不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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