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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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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山,古木森然,烟波浩渺。
远看重峦叠嶂,苍翠欲滴,连成一片波涛起伏的林海,被流动的雾霭包裹着,飘浮于云涛仙境之中。
林中山光明媚,草木飘香,初夏的暖阳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草地上躺着的一名小童脸上。
他面容白皙,俊秀精致的眉眼,像历经风雨的百合,苍白而凄美。他静静地躺在阳光下,即使昏迷之中也仿佛感到了不适,紧闭的双眼在眼窝中不停地转动,瘦弱的十指紧紧攥起。
“妹妹,妹妹,你醒了?”
随着一声声地叫唤,地上的小孩慢慢睁开了眼,午后的阳光被林中枝叶打碎,落在他的瞳仁上,反射一缕华彩,映着他浅色的瞳孔仿若琉璃。一张小脸也随即映入他眼中,它有一双狡黠的眼,在秀气的五官上,配着上扬的嘴角和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天生的自带笑颜。
吴宪挣扎着坐起身,一双白嫩嫩的小手伸过来,紧紧地扶着他的腰,接着他整个人便靠进了一个带有香气的怀抱里,清清淡淡的,似乎像是荷叶,又或者是铃兰的味道,这种清凉的气息,吸进腹中缓解了一阵不适,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阿蛮,别摇了,她醒啦。”
说话的是位女子,她穿着紫色的长裙,梳着垂鬟分肖髻,手里捧着一筒清水正小步地跑过来。
“嗯,我看到了!你慢点儿呀,小心水洒出来哦。”
叫阿蛮的小男孩转过头叮嘱了她一句,待接过水筒后,又回头对着怀中的小孩甜甜地笑道:“妹妹,来喝点水吧!”
“妹妹?”吴宪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迷茫,他低头看了看,突然想起今早起床后为了上山寻药,特底换了一套娘亲的旧衣改小的衣服,草绿色的碎花衣裳,袖口还镶了道浅浅的花边,虽然现在已经被杂草枯枝划得乱七八糟,但确实一眼看去就是女装。吴宪有些不自然地挣扎了下正想解释,但嗓子嘶哑干涸的难受,只得先压下嘴边的话待会再说。
吴宪一口气将水喝光,心神微定下又想起没能采到草药,形容沮丧。
“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山里,这里有障气,凡人很容易中毒的。”那位小姐看他一直不说话,便主动问道。
她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神色平和,清澈透亮的眼中笼着一层温柔的笑意,穿着紫色的纱裙,在阳光的折射下流光益彩,为她整个人添上一种别样的魅力,恍若神仙妃子。
吴宪盯着她的脸,可以肯定这是贵人,心下沉思,要不要向他们求助呢?
“喂,你怎么不说话,好没礼貌呀,看你一个人中毒躺在这里,若不是我给你吃了一颗清蕴丹,你那能这么快醒过来?说不定早被妖兽拖走了,喂!说话呀,愣在哪里干什么,你再不说话,我们走了啊。”阿蛮然本在林中玩耍,却无意间救了个漂亮妹妹,心中得意的很,谁知妹妹只盯着阿姐傻看不理自己。
“对...对不起,我反应慢,不是故意的。”
放下心中纷乱的想法,听阿蛮语气似乎不高兴,吴宪急忙解释道:“我叫吴宪,七......七岁,就住在山下的小村子里,我娘...娘亲病了,我在书上看到一种丹参草可以治病,就到山上来找找,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吴宪在阿蛮怀中挣扎着站起来,准备行礼,却被小姐制止住。
“你别急,阿蛮是逗你玩的,你刚解毒身体虚弱,最好不要动,待身体恢复再谢我们也不迟。”
小姐嗔怪地瞪了阿蛮一眼,换来阿蛮一个鬼脸,她也不恼,又问吴宪:“你娘生了什么病?你连草药在何处寻找都不知晓,就这样在山中到处跑,很容易遇到危险的,听我的话,还是回家去药铺抓药吧,说不定你娘现在正到处找你呢?”
落霞山是虞家辖地,因为山下居住凡人所以山中设置诸多法阵,对修士而言当然没有危险,可是对凡人,尤其还是个小姑娘来说,自然危险重重,窦扶风这样说也是为她好,希望她不要涉身险地。
“对对,午时了,娘肯定在找我用饭,找不着该着急了。”
吴宪着急地抬头看天,日头早已升上头顶,没想到自己一晕就到了正午,他心中很急,晃头晃脑地就要往山下跑,不想被人拉住动弹不得。
阿蛮拉着他瘦小的胳膊,笑着说:“你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急什么呀,诺,这是我的零花钱,全在这里了,给你回去抓药吧,以后不要再上山,下次再中毒可就没人来救你啦!”
阿蛮边说话边将一个钱袋塞进他手里,吴宪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分量,眼前一片模糊,没想到至亲的人步步紧逼,而一个陌生的人,不仅救他,还赠他钱财。
“谢谢!”吴宪压下心中的情绪,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向山下跑去。
落霞山虞氏乃是修仙家族,与五大宗门之一的紫觞剑派世代联姻,有一女正是当下的紫觞剑派宗主夫人,故而在当地颇有威望。然吴家村只是落霞山下一个普通的凡人小村落,然本吴氏族人世代居住在此,以耕种为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直到某一位吴氏女,嫁了位修士夫君,吴家村才终于沾染了一丝仙气。然而好景不长,这位修士夫君自某一天一去不返,不知陨落在何方,吴家村又被打回了现实,重操旧业不难,难的却是已被开过仙眼的再也无法收回的心。
而那位幸运的吴氏女,正是吴宪的母亲,前方那位立在篱笆门口跳目张望的身影。吴氏早已过二八之龄,却身形高挑,立在风中如浮叶飘零,病困风干了她如画的眉眼,却掩不去她一身的风姿。
吴宪大步迎上去,一手搀扶着她的手臂,另一手托着只钱袋,凑到她眼前,小声道:“娘,你看这是什么?钱呀,好多钱,可以给你看病抓药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啦!”
吴氏伸手在钱袋上摸了摸,即而脸色一变,转身拉着吴宪的手,快步走进里屋,急声道:“宪儿,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钱?可是,咳咳咳......”
吴宪连忙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心知她是想多了,便快速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想了想,他又多加了一句,“娘,等你把身子养好,我们用剩下的钱离开这里,另寻一处地方过活吧?”
谁知原本挺高兴的吴氏,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后却眼神飘忽,双手在身前的衣襟上磨蹭许久都不曾开口。吴宪也不催她,他相信她会想通的,因为她是一位好母亲。
吴宪转身去了厨房,一早上到现在他饿得很,又中毒又急着跑回来,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得赶紧吃些东西才行。灶里火苗还未熄灭,里面裹着一个陶罐,吴宪麻利地端出来放上小桌,揭开一看,是锅肉粒混着山菌汤,温度刚刚好,喝起来甘甜甘甜的。又从锅里端出温着的粗面馒头,一口汤一口馒头,吃得心满意足。
等他吃好喝足,刷过碗罐,突然想起自己为了上山穿的这套吴氏的旧衣服,经过一番折腾后卷起的衣袖和裤腿又是士又是破的,脸上也是灰尘,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被阿蛮给嫌弃,唉,自己想这些干什么呢?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嫌不嫌弃又有什么关系呢?
吴宪回到房间准备叫吴氏帮他洗漱,没想到吴氏还坐在哪里低头沉思,看来今天无望了,他心下叹息一声,认命地去烧水洗漱,净身换衣,等把自己收拾干净,想起今天还没有喂食,遂又去院子里拔菜叶子。
吴宪细细地挑选出嫩绿的叶子洗净后,用布一片片擦干,拿个小篮子装起来,放到圈子里。十多只毛绒绒的小兔子,一团团的跳过来,趴在叶片上,蠕动着三瓣嘴进食。这些都是吴宪养的用来吃肉,打牙祭的,娘俩没有地种,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吴氏的针线活儿,那些微薄的收入都用来生活,而兔子就是娘俩唯一的肉食来源。他都养了两年的兔子,每日打扫,喂食都是做惯了的,一点儿也不觉得累,而且他喜欢养兔子。
“唉,什么时候我养兔子不是为了吃肉就更好啦!”吴宪趴在圈沿边儿上看着可爱的小兔子,有点小小的遗憾。
“宪儿,离开的事情急不来,让娘再想想好吗?”吴氏似是想不出来结果便罢了,手中提着个包裹,站在大门口,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念歉意地看着他。
“我先去二嫂家送针线活计,你在家看好门,别出去乱跑。”
看来这是没戏了。吴宪认命道:“娘说的是,这事确实急不来,不过针线活儿还是我去送,我去顶多被二婶打骂两下,你身子不好,可别又被气着了,自己的身子要知道爱惜,知道不。”吴宪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她手里的包裹,抱在怀里,挑着眉不满地看着她。
“呵呵,你这孩子,她是长辈,可不能这样说话,要知礼守礼,别人不义我们却不能不仁。那还是我们一起去吧,这次可能会有点麻烦,不过应该无事,你去了要忍住不能发火,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我保证不说话,当个闷嘴葫芦。”
“行了,行了,不要寻娘开心啦,我们宪儿最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