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没有退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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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在国内，供医学生解剖用的尸体一般称呼为大体老师。
这是周深第一次在课堂上走神，他呆呆的看着口若悬河的教授，被围观的大体老师，还有四周嘈杂耸动的人头。
努力了大半年，他仍旧只能从教授的嘴里听清楚若干个单词，更多的是一长串不知所云的俄语和波兰语的混合物。
大体老师的口腔被教授割开，同学们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口腔内部结构剖析教学。站他左边的MIke拿了把手术刀，帮教授割开大体老师的软上颚，熟稔的缝合着内侧的肌腱。
MIke和周深同期入学，短短半年，他已经可以做教授的助教了。
周深直直的盯着那个被割开的血窟窿，一刀又一刀，不仅是割在大体老师的脸上，也狠狠的挖向了这个男孩的内心。
他的泪水包在眼里打转，耳旁是嗡嗡的耳鸣声，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在当下的那一刻，周深希望自己是真空，可以从教室隐藏起来，可以变成风，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周深破天荒的没有用录音笔录音，就连下课，也是Mike拍着肩膀告诉他该离开了。
“Charlie，我们去喝杯咖啡怎么样。”牙科教授在清理完大体老师后，走到周深的面前，重重的拍着他肩膀说。
“好。”周深抬起头，躲躲闪闪的眼神让背后灵为他捏了一把汗。
利沃夫这座小城市，最不缺的便是露天的咖啡馆。百年的街道，石板砖一块一块平铺在路面上，见证着这座小城的风风雨雨，参与着更古的人来人往。
“Charlie，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学生，我为你感到非常自豪。”牙科教授点了一杯咖啡，金色的胡子沾染了一圈褐色的斑点。
周深面对教授，却恨不得羞愧得低下头，
“但是Charlie，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选牙科这个专业呢？”教授疑惑的问道。
“牙科在中国就业会非常的不错，我的家人也都很支持我选择做一名牙医。”周深如实的回答着教授的问题。
“oh,我明白。在乌克兰也一样，当一名牙医会赚非常多的钱。”教授哈哈的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但是为什么不在中国学牙科呢？中国现在非常强大，牙科的技术也是世界一流的呢。”
周深不想告诉教授是自己高考失误所以才来到乌克兰读书的原因，只能打着哈哈说着乌克兰环境优美，教学质量优质等等应付着。
“嘿，Charlie，听我说。我认为你的牙科成绩不太好很可能和语言有关。你知道，乌克兰是个多语言交杂的国家，我们不仅说俄语，还说乌克兰语，还会说波兰语。而牙科是门技术活，很多本国人学这门专业都非常吃力，所以我认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教授说着。
“请继续努力，不要放弃。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如果挂科太多，学院在最终考核的时候有可能会做退学处理。所以请你加油，课后如果有什么问题，欢迎来和我讨论。”教授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离开了咖啡馆。
周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内心五味陈杂。他明白教授找他说了这么多，其实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忠告。
强忍的泪水模糊了双眼，直到背后灵飞到面前，他也没有注意。
“深深，虽然之前说过我不能参与你的选择，但是我还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么难过。”背后灵向他说道。
“有时候，放弃也未尝不可。”背后灵小声的劝着面前的男孩，男孩的眼睛里滚落出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滴进眼前的咖啡里，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阿灵，我不能放弃。是不能放弃啊。我如果放弃，怎么和爸爸妈妈说退学的事情？他们赚钱真的很辛苦，我怎么能安心的告诉他们自己白白花费了好几万得来的是一张退学通知书？”周深哽咽的说道。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利沃夫小镇的天空变得灰色一片，这个背井离乡的小孩，第一次在异国的街头，混着瓢泼大雨嘶声力竭的哭出了声。
背后灵默默的为周深背后撑起了一把透明的雨伞，雨降落下来，自动在空中避开，露天的咖啡馆被大雨包围，只有周深的位置一片干燥。
这样是不够的，他多么希望为眼前哭得如此用力的男孩，也撑起一把人生的雨伞。
背后灵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他记得自己睁开眼睛时，面前便是小小的那个10岁的男孩。男孩抱着糖罐睁眼看着他，一脸的惊奇。
私下独处的时候，背后灵不是没想过来到这个男孩身边的意义。可是越是思考，脑袋变越发的疼痛，记忆是混沌的一片，自己的过往犹如一片空白。
但是一旦面前这个男孩，难过，哭泣，伤心的时候，背后灵的内心便会如刀绞般疼痛，恨不得自己可以替他经历这些痛苦。
自从来到周深的世界，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男孩，从最初的田埂上，走进城市，走出国门，背负着常人无法背负的苦难。
背后灵隐隐约约的知道了自己来到他身边的意义，可是陪伴也罢，替他受过也罢，这瓢泼的大雨冲刷的不走的，是周深的自卑和扎根于内心的无助。
桌面微信的视频声音响起，是国内周深的妈妈打来的。
周深把视频转接成语音，调整出一副平静正常的语气接通了妈妈的电话。
“诶，深深啊。吃饭了没有啊？”
“妈，我吃了。正在喝咖啡呢。”
“那就好，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冷着饿着自己了。”
“诶，好。妈”
“学校怎么样，还可以吧。我们深深啊是聪明，要好好的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妈，我很好。学校还挺顺利的。不要担心。”
周深强忍着泪水和妈妈通完了电话，终于想起了自己还在大雨倾盆的室外。
“阿灵，我们走吧。回家”周深喃喃的说着，一头走进了磅礴的雨雾中中。
第一天，周深发烧了。迷迷糊糊的他在家睡了一天，没有去学校。
第二天，周深还是在家，也没有吃饭。
第三天，背后灵煮了一锅好消化的皮蛋瘦肉粥，端到周深床前。他勉强吃了几口，便摆了摆手，又蒙头睡去。
直到第五天，没等背后灵来掀开被子，周深一股脑坐起身，魔怔一样的看着背后灵说：“阿灵，我想退学。”
背后灵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少年的胸膛不住的起伏，他内心预感快要降临了。
“我真的尽力了，不是不读书，是真的学不下去。”
“我去读音乐学院吧。这是我最后一条路。”周深拉住背后灵的手，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没等周深说完，背后灵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深深，去做。不用说了，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只要是你想的，我们一起去完成它，好不好？”
周深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内心的那个想法，不仅发了芽，还开始长大了。
这次周深没有和家人商量，他先去学校退了学。
在教授办公室提出退学申请时，教授藏在眼镜后的眼睛闪了闪：“Charlie，虽然很遗憾你提出了退学申请。但是我祝福你可以做自己真正的自己，鼓起勇气，向前出发。”
在拿到退学申请书的那一刻，周深最后回头望了望满园青葱的校园。校园宽阔而落叶满地，风一卷，满地的树叶便腾空而起，落在树下看书的学生身上，书里。
灌溉给一棵树怎样的浪漫，便能结出什么味道的果实。这座校园不属于周深，也没有能让他倾注热情的树。
他要去寻找自己的浪漫了，再见。
晚上回到家，背后灵贴着墙，看着电话这头被训得面红耳赤的同居人。
视频里是父亲铁青的脸，和妈妈担忧又责怪的眼神。
“你怎么能退学呢！”
“还去学唱歌？唱歌能当饭吃吗？”
“怪你妈从小就宠你，没把你教好。小小年纪学人唱歌，大学都敢退学，你对得起奶奶从小养你的付出吗？你对得起你妈起早贪黑的打工吗？”
“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学音乐是吧，先斩后奏是吧！翅膀硬了那就自己飞。以后生活费和学费你自己看着办，别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
爸爸的愤怒就算从电话里传来也丝毫不减。
背后灵看着情况越发的糟糕却也手足无措起来，晚上周深睡觉第一次满头大汗的坐着噩梦，梦里不住的叫着爸爸，妈妈。
背后灵掏出了那个黄色的气球，那年第一次见周深的他，收集的这个小男孩安眠的美梦。
他用气球的尾部对着周深的额头，一边缓缓的为他擦拭汗水，一边用气球吸走男孩的噩梦。
睡吧，深深。
无论未来怎样，我都陪你一起。
背后灵清秀的脸庞在气球暖黄色的光中若隐若现，周深紧张的表情在背后灵的安抚下，渐渐的平稳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没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