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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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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大二号门对街,隐匿在霓虹街道拐角暗处的Blues酒吧。
房檐高悬的灯箱电路接触不良,暗暗地闪了闪。
酒吧内光线暧昧沉闷,交错着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年轻面孔,像冷冽的视线窥探着其下躁动不安的灵魂。香水混杂缓慢催发反应,陌生□□越贴越紧。
驻唱歌手歌喉稍歇。
余音散尽的最后一刻,幽□□光猛地抓到了半截瘦削凸出的腕骨,继而一闪而过,好心地放任这角落一隅继续没于黑暗。
架子鼓镲片振动,闷哼重音沉下去作为曲调收尾。
“哎——我操!余安许!别拿你那破棒槌顶我!”
简开孔雀一样走过来时手里还耍着花活儿,不料出师未捷,暗处无观众捧场还先被地上电线勾了一脚。酒杯倒是本能地端的稳当,只人晃了一晃。可惊呼刚起了个头,就被戳到墙上去了。
余安许一手制着简开,一手灵活地点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从下巴处荧荧地照亮一张惨白的俊脸,蹙着眉不耐烦道:“又干嘛?”
简开展着兰花指挑开抵着自己小腹的鼓槌,在果然又被发现了的意料之中挑眉追问道:“小许仙儿,你是不是我一走近就知道了?还是听出来的?”
鼓槌已经被余安许用的很顺手了,此刻收回,随意地在指节间转了转。
他试着忍了忍,但对上简开一脸兴奋充满求知的表情——
还是忍不住。
他嗯了一声,出言讥讽道:“你隔着八百米在吧台放个屁,我都能辨出分贝来。”
余安许心里想,吧台到这儿短短一段路,你扭着腰走了五分钟,我就算眼睛瞎了也能闻着味儿,脱衣舞娘全脱光了也没你骚。
可是简开居然真信了。
余安许赶紧把手电关了,不忍心看这傻子一脸纯真的崇拜,撇过脸去扯了扯唇角。
“喏,顺风耳,你的千里眼仰慕者请你的酒。我亲手调的。”
简开慢慢适应了暗处光线,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故意拿凝了霜的杯壁去冰余安许的手,嘴上继续叨叨着:“嚯,我说怎么就是有人能这么厉害,你搁这么角落里猫着,半死不活的伴奏,都能被人给挖出来。”
余安许没搭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简开知道他的癖好,特调鸡尾酒果味更甚,不成型的液体流淌着甜意顺着喉管冲下去,令人牙颤的冰凉瞬间冻麻了整条脊椎,反向涌回了天灵盖。
被体温一捂,杯壁融化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沾了他满手。
简开一言难尽地看余安许随意地扯了张纸巾擦手,感同身受地牙疼道:“……你这也太莽了吧。刚四月呢。那帅哥知道你一口闷了,一定感动地再送你一杯。啊!你有什么话要我帮忙带吗?感谢之类的。说不定还可以发展一段艳遇。”
看着余安许只顾低头擦手,简开又强调了一遍:“真是个帅哥请的酒哦。宽肩窄臀细腰大长腿。肌肉力量蓬勃欲发,绝对是个电动小马达。”
余安许不为所动,冷漠的想,我信了你的邪。
在Blues走穴一年半,他深深了解了简开作为一名老雏菊迫不及待想要怒放的心理。在简开的眼里,世界上只有两种男人,五官正常身体不残且适龄的都是帅哥,剩下的就是死直男。
余安许已经无数次地为“帅哥”这两个字感到抱歉了。
“小余余~听没听我说话嘛!”
简开作势要来摇他,余安许叹了口气:“真是怕了你了。”
这次换余安许抓住灯光。
玻璃细柄被夹在修长指节之间,流光注入高高举起的空杯,仿佛是余安许掬起一捧深海作答,又抓住杯壁反射的细碎闪光充当星星,遥遥感谢那位不知名的送酒客。
余安许随意地转了转手腕,碧波晃动。待光线移开,他毫不留恋地把酒杯递回到简开手中。
简开刚被唬的一愣,几秒时间还来不及回神,喃喃道:“你这么快,他没看见怎么办?”
“追星嘛,求之不得才美呢。”
简开这下听懂了,笑骂道:“夸你两句还喘起来了,小许仙儿,我发现你这人真是,看着闷不做声,一不注意就飘到天上去了。膨胀!”
余安许笑了笑,抓住鼓槌在牛皮鼓面上漫不经心地敲了两声,拉开新一轮演奏序幕。
乐声渐起,他低低地说:“帅哥留给你了,走吧。”
*
凌晨两点,Blues挂出休息的牌子。
乐器都是店里提供的,余安许没什么好收拾的。趁无人注意,他站起来拍了拍久坐麻痹的屁股。理了理衣服,去拿上书包就能走了。
往大门走要路过吧台,简开还在那儿收拾酒柜。
人群散去,灯光反而亮起来。为了打扫方便,当了一晚上装饰的明黄壁灯终于被打开,被炽亮照着,余安许终于有点身在现世的真实感——疲惫和困意也一齐涌上来了。
他把自己的老旧双肩包拎到吧台上,伸手在简开耳边打了个响指,问道:“要帮忙吗?”
简开知道是他,头也没抬,道:“不用,我马上好了,你也累了一晚了,回去早点儿休息吧。”
余安许不急,背靠着吧台伸了个懒腰,关节转动按压发出轻微“咔哒”的声音:“行。吧。”
简开略一点头,目光瞥见扔在台面上的小卡片,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忙搭住余安许的肩道:“等等!”
他捏起那张卡片,神色古怪道:“有个生面孔的客人留给你的。你在员工休息室的时候他还过来问我你的联系方式。那人大概三十多了,斯文眼镜,衣冠楚楚。不清楚底细,我又怕他在门口拦你,就和他说你已经离开了。结果他反手就从皮夹里掏了一张名片出来,说他还会来找你的。”
余安许没打算接那名片,正想让简开直接扔了。
结果简开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凑近了说:“是闻笙集团的人诶。”
这四个字瞬间把余安许的一点小瞌睡炸跑了。
他朝身后展开手,简开知趣地把名片放到他手心里。
简开偷偷地觑余安许的脸色,见他仍是倦怠地垂着眼睫,并没有多大欣喜的意思。以挺拔的山根为界,半边脸落在阴影里,显得整个人更沉默了。
名片印的很简洁,更像是专用于私事的。姓名职务联系方式写的板板正正:张铭,闻笙集团秘书长,还有以188开头的一串号码。
和三年前他曾收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余安许无意识地收拢掌心,纸片受压折叠,白纸黑字掩盖住了,还是会支棱着棱角戳红柔软的皮肉叫嚣其存在感。
以痛。
三年过去了,兜兜转转,这个选择又落到了他手上。
余安许内心一团乱麻。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又重新得到了这张“邀请函”。但比无法预料的未来更让他害怕的是,他现在还能底气十足地丢掉这张纸片炸弹吗?
余安许掩耳盗铃地把备受蹂躏的名片塞到口袋里,敷衍道:“知道了。走了。”
他有意忽视了简开眼中的好奇,一甩书包就准备离开。可惜已经磨损开线的老家伙经不起这么剧烈的运动,很不给面子地当场“嘶——”了一声。
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包跟铅块似的猛地坠下,拽的毫无防备的余安许一个踉跄。
余安许:“……”
操!
啊!
余安许没回头,直接拎着包几步走出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