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Magnificent Arknights》砂羽

5、倾听火山的人

　　艾雅法拉最后一次见到伊芙利特是在罗德岛的重症病房。但实话说，那一次，她并没有看见对方——伊芙利特的感染情况特殊，监护人兼主治医生奥利维亚·赫默出面谢绝了一切探望。这是为了患者好，也是对其他人负责。凯尔希医生、华法琳医生、还有博士都说过类似的话。艾雅法拉表示理解，对罗德岛医疗部的能力，她也百分之百信任。她自然不会强闯病房，只是隔一段时间，就会站在重症监护室与普通病房之间的那道隔离门前面发很久的呆。运送药品的医疗干员总是能看见这位红色的卡普里尼女孩，抱着不离手的法杖，身侧偶尔还会跟随一两只毛绒绒的羊羔。最开始的时候，会有人问她在看什么，而艾雅法拉眨着眼睛，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到她，我在听着。”
　　准确来说，自从几个月前伊芙利特病情恶化，进了重症病房，艾雅法拉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医疗干员问她，病房里是她什么人？艾雅法拉说是“朋友”，末了，她迟疑一下，又改口：“是最好的朋友。”
　　这话不假。艾雅法拉和伊芙利特在罗德岛上都是名人，只不过前者以高深的学问出名，后者则以没学问出名。她们最初的相识似乎只是出于一种巧合般的缘分：同为实力出众的术师干员，同以火焰法术见长，同为感染者，还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尽管两人还在诸多方面有着看似难以调和的差异，但上述几点的共性似乎已经足够发展出一段真诚而深挚的友谊。待罗德岛的众人反应过来，伊芙利特的作业本上已经出现了不属于她的字迹，而针对博士的恶作剧参与者中也多了一个卡普里尼族嫌疑犯。
　　但如果让艾雅法拉自己来评价这一段友谊，她会说：对伊芙利特的好感一定源自火山。伊芙利特并不是她打过交道的第一个萨卡兹人，却是最为特别的一个。她就像是一座火山，活跃、肆意、充满生命力。因为矿石病，艾雅法拉的听觉退化严重，即便是依靠罗德岛为她量身定做的助听器，因为听不清声音而产生的误会和事故也不在少数。但在面对伊芙利特时就不一样。艾雅法拉不知道原因，也许是因为萨卡兹少女天生的高嗓门，也许是因为别的，总而言之，她从没听错过伊芙利特一句话——正如她从没听错过火山的脉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起，艾雅法拉便明白了：伊芙利特就是一座火山，兴许她的脏器就是跳动的地心，她的血液就是滚烫的岩浆，她走过的地方，就会留下带着火山灰的脚印。
　　艾雅法拉也见过很多座火山，数目不下一百，但伊芙利特又是其中的特例：她不是艾雅法拉论文中那些清晰明了的东西，她的运动没有规律可循，她的爆发无法判断也无法预测。泰拉世界最负盛誉的火山学家从未遇到过这样棘手的案例，她束手无策，也不愿破解，就这样任其存在于那里，存在于自己的身边，不稳定也好、危险也好、成谜也好，艾雅法拉只不过与名为“伊芙利特”的火山欣然处之——伊芙利特的每一声嗓音，乃至每一声呼吸，都能将艾雅法拉带出因为疾病而无限寂静的世界，重新倾注进生命的活力。
　　——重症病房的那个女孩，快要不行了吧。
　　某一次，已经和艾雅法拉面熟的医疗干员又路过隔离门门口，边和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边拿带着同情的眼神不住地瞄向抱着法杖的卡普里尼少女。艾雅法拉当然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事实上，即便他们不刻意压低声音，艾雅法拉也是听不清的。但她仍然理解了所有的信息：就在某一个时刻，她突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伊芙利特死去的时候，艾雅法拉依旧没有见到她。“这是为了患者好，也是对其他人负责。”凯尔希医生的说辞仍然是这一套，艾雅法拉也仍然理解。伊芙利特那样争强好胜的女孩，必定是不希望自己满身黑色结晶块的模样被朋友看见，而矿石病感染者死后的遗体处理也必须采取严格的隔离和消毒措施。火山也总有一天会死去。当艾雅法拉从赫默医生手中收到了一封不像是遗书的告别信时，她注视着纸上歪歪斜斜的字迹，突然心生感慨，觉得有些悲伤。她攥着信纸，落下眼泪，泪水氤氲了漆黑的墨迹，于是她又赶忙抬手擦拭，似乎唯恐破坏了朋友留下的唯一念想，唯恐自己的泪浇灭了火山灼热的岩浆。
　　就在那之后的几周，艾雅法拉的病情也有了恶化的迹象。她已经不被允许参与战斗，更多的时光要在医疗部里度过，面对没有尽头的检查和堆成一座小山的药瓶。这位安静又富有耐心的年轻学者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从一线撤出后，艾雅法拉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火山学研究上，甚至在此期间发表了一篇论文，是对莱塔尼亚地区近期火山活动的研究，实地考察资料来源于执行外出任务的天火和普罗旺斯。随后，泰拉国际天灾防御协会根据这篇论文，在月底发布了一份报告，认为莱塔尼亚的火山活动频繁，最早在年底，最迟在明年一月，将会迎来至少一次的火山爆发，希望受影响地区的国家与政府尽快采取有效措施，避免财产损失与人员伤亡。
　　罗德岛收到通知，也准备离开莱塔尼亚。这个时候，艾雅法拉提出要留下。
　　企鹅物流的鲁珀人驱车，突破莱塔尼亚高速公路的封锁，将年轻的火山学家送入早已空无一人的城镇，然后看着她道别，抱着法杖，带领着毛绒绒的羊羔走向高大的火山。那将是艾雅法拉短暂的人生的最后一站，是早在许多个月前——也许比伊芙利特的离去还要更早的时候，便已然为自己选定的目的地。艾雅法拉相信，并且要让全世界都相信，矿石病可以压迫她的神经、侵蚀她的听觉，但只要她还在这里，只要她还没有被最终地击垮，她便能永远地听见火山的声音，从地心而来的滚滚岩浆钻过山体，在高温骇人的火山口上炸开、蔓延、流淌到它脚下的每一片土地。震耳欲聋，足以撼动灵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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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火山专三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