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远轮》七厘米微蓝

8、滞留。

　　（每个人。每个人。）
　　（每个人心中那些。模糊坚持的信念。爱情，自由，金钱，亲情，好多好多。它们凌驾在一切之上，地位超群，神圣而不可侵犯。）
　　（但是在我。在我顺着原路返回城堡时——我知道它已经塌陷了。）

　　（亲爱的。我没有原则了。）
　　（真好。我固执而矛盾的童年终于接近至尾声。）

　　苏孩小推开城堡灰白整洁的大门。
　　“我回来了。”
　　她走上楼梯。沙发上的人闭着眼睛，缩成一团。
　　“我回来了。”她又重复了一次，声调沙哑而奇怪。
　　Vi睁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是说。我回来了。“
　　她耐心地再次重复，然后盘腿坐在地上，微微仰起头。
　　Vi终于转过头看她。目光有着从来不曾存在的呆滞。然后眼眸下垂，双手不知所措地举起来，拂过眼角的痣。一旁的地面上，凉透的开水。
　　刹那间她的耳朵里又响起嗡嗡的杂音，忽远忽近。像是一群黑壳甲虫沿着墙角漫无目的地爬。视线里白色光点拉成模糊的长线，贴在眼角膜上，突突跳动，在迂回后贯穿大脑，沉闷地响彻太阳穴。
　　光的薄片嵌入候骨，泻下沉默的砂。
　　很漫长很漫长。
　　她在单调而荒芜的幻觉中张开手心。那里铺垫着沉睡的黯然，无法言说，无话可说。
　　她苏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原来并没有走脱童年的阴影，尽管她绝灭地抛弃了过去，但那无济于事。那些怅然的回忆已经溃烂在身体深处，深埋掩藏，成为习惯，无法摆脱，支离破碎。
　　沉淀。沉淀。沉淀在漫长的年华里。像是故事里，不知名的狭矮巷道，没有尽头，抑没有回路。

　　她在凌晨的时候爬起来。用被子裹住枕头，将它轻柔地拥抱。
　　略显闷热的房间里，不开空调，不开电扇。空旷的房间，宽大的床。灯光亮得刺眼。而她一直瞪着白墙上浮动的光影。
　　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清晰而浑浊，回响在墙与墙之间。令人恐慌的暗哑。

　　接连几天。Vi和她悄无声息地沉默。

　　她想起从前遥远的梦境里，深夜里暗波涌动的蓝色水域。潮水卷集晦暗的沙滩，岩石上眺望一生的美人鱼。
　　思维的停滞是体内潜在的隐患，快要冲破禁锢。她不再惶恐，不再慌张，平静地接受那一天的来临。接受脑死亡。
　　脑死亡。
　　（亲爱的我以为大概我一生都会这样下去了。我什么都不怕了，变得越来越强大。）
　　（只是我明白了。没有什么会忠于我的。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