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远轮》七厘米微蓝

2、遇见

　　急速坠落中，她却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的话。
　　“苏孩小……记住，那是巨人的城堡，里面有食人花。你可不要偷偷跑进去，那花不仅吃人，还让人产生幻觉的。”
　　苏孩小张开眼，果然，身边什么也没有，刚才的枝条，不过是幻觉，多可笑。早春的寒风卷集，沉默地划过眼角。

　　苏孩小对早春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那些关于尝了一口的火龙果、失踪的弟弟，还有在梦里死去的猫。
　　她一直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是会沉淀的，但在这一刻，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也忘不了。
　　时间好快，甚至不及弹指一瞬，就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可能我的潜意识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明白这具身体再也不会忘记从前发生的一切。但我却没有想过是在这种时刻。是否我要死去。）

　　凉风吹过。苏孩小伏在地上，眼角沁出了泪水。那些回响在脑海里的叫喊声窸窸窣窣挥之不去，那么遥远，那么彻底。

　　我要死了吧。我要死了吧。
　　我要死了吧。我要死了吧。
　　我要死了吧。我要死了吧。
　　我要死了吧。我要死了吧。
　　我要死了吧。我要死了吧。
　　我要死了吧。我要死了吧。
　　我要死了吧。我要死了吧。
　　我要死了吧。我要死了吧。
　　我要死了吧。我要死了吧。
　　那么……请让我
　　死了吧。

　　（Vi篇）
　　天气好凉。
　　我今年17岁。每天穿棉质苏克兰格子，红、黑、白，三色交织。偶尔背着画板，带着耳机，在路上行走，和街上笑靥灿烂的女孩没什么差别。
　　但事实上还是有不同。比如居住在一个城堡里，从早到晚一个人。
　　入春后我开始雕刻一个木偶，是一个闭上眼的小男孩，灰色的偶身，苍白的面孔，却有着不协调的红色圆鼻子。决安。诀别般安眠。

　　红颜料用完了。
　　早晨的时候发现这一点，便起身去花园里采花汁。打开门，遇见你。
　　但是，却并不惊奇，相反看见昏厥的你时，心里闪过的，安心的错觉。

　　醒来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已身处地狱。
　　苏孩小有轻微的幻听，她曾在自习课上听见嘈杂的杂音，像是指甲刻意刮在铁锅上，刺耳，突兀。她趴在桌上忍耐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大声嚷道：“别吵了！”刹那间埋头苦写的同学无不抬起头诧异地看她。
　　也有一个人行走的时候，会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回过身却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就像现在。
　　苏孩小固执地认为地狱是白色的，是空心的圆房间，她抚着墙壁一直一直往前走，在一个地方，无数次徘徊，却走不到尽头。
　　白色的，就像现在。
　　她躺在白色的瓷砖上，身体仍然隐隐作痛，像是悲痛欲绝的兽，哭嚎却无声。她怔怔地睁着眼，瞪着天花板，费力地扭过头。白色的，触目所及白色的。她忍不住颤栗，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却什么也抓不住。
　　“胆子倒不小，跳楼自杀么？”身后忽然传来清冷的讽刺声，她费力翻个身，看见嘴角泛着冷笑的Vi。穿着格子布的衬衫，红、黑、白三色。苏孩小眨眨眼，张嘴。
　　“你是谁。”

　　Vi从城堡里出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晃着一双穿着白色细高跟的脚。踢踢踏踏。手指闲闲地搭在地上。
　　“我是逃出来的……”她跟了出来。
　　“你倒是什么都不怕。”
　　“这样是很任性没错。但我……不想回去，请让我住下。”
　　“随你。”
　　苏孩小站在女孩后面，犹豫了一下靠过去，也坐了下来。
　　“我叫苏孩小，你呢。”
　　“Vi。”
　　“外国人吗？”
　　Vi没理她。站起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