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古观夜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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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壮一瘦两个老道才走下楼梯，就听见阁上一片哀嚎，回头看去，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从梯上一跃而下，闪过金身神像，往殿外奔去。
二道赶忙追上，边追边呼喊，引来观中不少道士，有的道士还不明所以，只呆呆地在旁边看，那个瘦道士急叱道：“还不快去拦！那女子盗了镇观法器。”那些道士知道兹事体大，赶忙奔上去拦。
杨如武功虽不如杨素，但轻功却不逊于他，加之她身材纤细灵巧，足底生风，闪避极快，纵是围上这一波波的蓝袍子，还是挡不住她。这一躲，那一滑，踢着这个肩膀，踩着那个脑袋，搅得这群道士像一团烂粥，许多道士跌倒在地，而她已经跑到了凌虚殿前的广场了。
三味殿前的呼喊声早就惊动了凌虚殿，殿内涌出了更多的道士，一时间人声如沸。杨如跳到凌虚殿前时，已有许多道士持剑将她团团围住。
杨如站在一群蓝衣道士之中，缓缓转了一圈，看着这如潮水般涌来的道士，却仍旧不见清风的面孔。还未等她一一看过，已有道士举剑向她刺来。
她侧身避开面前一剑，听见身后又一剑袭来，她头一甩，身子如个翻旋的船桨一般凌空而上，一脚踢落了身后一剑，右手挺出，用手里的剑柄击中前面的道士。脚刚沾地，一双道士又持剑向她攻来，她身子向后一仰，从二人中间掠、穿过，手中剑鞘一甩，那一双剑皆脱了手去。
就如此拼杀，杨如一人敌得几十人的围攻，甚至不落下风，只是这样的人肉包围如铜墙铁壁一样，难以突破出去。
众道见杨如还未出剑就一连击倒了十几人，心中大为忌惮，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只围着她，微弓着身，持着剑，剑略向前倾，聚精会神地处于备战的状态，防着杨如暴起突围。
杨如站在人群的中心，脸色泛起些许红潮，眼神不再凌厉，却也清清冷冷地与这些人对峙着，心中暗暗想着脱身之策。
杨如想起穆伯曾经与她说起过太清观的过去，于是突然冷笑：“当年洛阳失守，太清观上下全数出动才助朝廷击退叛军，看来六藩叛军也不过尔尔，今夜只我一人便可惹得你们全数出动。”
她此言暗讽太清观以多欺少，这些道士们面上倒先挂不住了，虽不忿其言，但也不愿落人口实，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出手。
就趁着这个当口，杨如一个转身，一脚踢翻了眼前的一人，脚一蹬飞身而起，逃开他们的包围。此刻，一人却从房顶纵身而下，一剑欺到杨如眼前，逼得她向后一挺，旋身落地，再次落入包围之中。
随着杨如落地，众人不自觉又向后退了几步，中间的空地扩得更大了，逼退杨如之人也轻飘飘落在中间的空地上，杨如一看，原来是阁上那个稍壮些的道士。
“善女说敝教以众欺寡，那便让老道来领教几招，若善女败了，便把敝教法器交还。”
杨如斜眼看着这道士，也不答应，那道士一礼，便抽出剑来向杨如刺去。
杨如身轻如燕，纵身连避三剑，闪到老道身后，挺起剑鞘向其背后的大穴点去。那老道头一侧，回身托起一剑，逼得她收手，向后一跨，举起未出鞘的剑格挡了几招，老道出剑的力道极大，震得杨如虎口微微发麻。
老道剑势凌厉，连旋数剑，攻势不减，还把自身御得严严实实，让杨素无可反击，被逼得连连后退的杨如终于利剑出鞘，寒光一凛，向上一格便扭转颓势，右脚向后一支，止住了连连后退的脚步，而身后的道士们却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未及一霎，杨如手腕一抖，在月下挽出一个剑花向那老道反击而去，老道避之不及，袖上一角被她砍下，杨如一时间气势大盛，乘胜而起，逼得老道难以还手。缠斗之际，杨如一剑向老道手腕劈去，逼得老道只能弃剑，趁着这个机会，杨如一掌拍在其肩头，老道连退几步才站稳。
老道见斗败了，脸上讪讪，招呼了一个弟子过来，耳语了几句，那弟子听完他的吩咐便消失在了人潮中。
杨如见众人皆面色肃穆紧张，此时不趁着大胜离去更待何时，先是试探地向外走了几步，围在边上的道士们没人再敢轻易动手，纷纷往两边避让，于是杨如便加快了脚步往太清观的大门走去。
“善女留步。”
杨如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光听声音就知道此人中气充沛绵长，定是个不好惹的主。
杨如转头却没见到说话的人，再往远处看去，一个衣袂飘飘，身形玉立的道士从殿中走出，心下有些讶异，此人离自己相隔甚远，中间还隔着一层层的人墙，发出的声音却如在耳边。那道士双膝未屈便跃然而起，双腿在空中踩了几下，轻飘飘地落在杨如面前。
此人看起来已有六七十岁的模样，面容清癯，花白的胡髯长至胸前，眼睛不大，目光却不怒自威，一副观主的姿态，想来是观中修为最高的道士，甚至是太清三子中的哪一子。
“贫道玄微，是观中主理各项杂事之人，方才有弟子来报，说善女今夜闯进观中的藏宝阁，打碎琉璃罩，盗走敝教法器，还打伤敝教弟子，今夜善女若是将法器交出，其余种种可一盖不咎。”
今夜的这一场风波已惹得杨如心中愤懑不已，见这老道又来纠缠，不想与他再多言语，但连太清三子中的玄微子都现身了，想来若要脱身难免一场恶斗。
杨如忽举剑劈去，先发制人，玄微足底点地，向后一划，宽大的道袍与袍袖在风中呼呼作响，他手无兵刃，便甩动大袖，化去杨如的剑势。
杨如连出数剑，一剑比一剑快，周遭的道士都看不清剑的走势，可玄微却只以衣袖来接，一转，一包，一甩，寥寥几个动作便将杨如的剑轻易拨离了方向。玄微将衣袖舞得像是一道屏障，任由杨如劈刺砍挥都近不了身，还要防着衣袖挥起将自己扫翻在地。
杨如心下焦灼，以退为进，向后退了几步，便凌空跃起，在空中翻过数圈，挺剑而下，向玄微的头顶攻去，玄微似感意外，只能转身避开，杨如剑尖在地上一点，在空中又翻了一圈，那剑再次向玄微攻去，剑锋激荡起的风压得玄微的衣袖难以甩出，只得纵身避让，虽处于下风，但玄微也不禁感叹杨如的身法招式极是潇洒俊俏，如在空中舞蹈一般。
杨如心下颇为得意，清风不曾看到的这一招“落木萧萧”竟能让自己逼退三清之子之一，但想到清风，一失神，玄微已经欺到身前，伸手前来夺剑，杨如瞳孔一张，身子往后一斜，剑在空中挥出一个凌厉的弧形，才没被玄微夺去兵刃，但转身避让之际，玄微的衣袖还是拂到了杨如的发髻，髻上那支金簪飞了出去。
杨如见金簪落地，顿时怒火烧起，剑势更加凌厉狠辣地朝玄微攻去，但怒意使得她心绪不稳，出剑也破绽频出，玄微闪到她的剑侧，两指在剑上轻轻一弹，震得杨如户口发麻，剑险些脱手，待调转剑锋向玄微刺去，玄微则仅用两指便夹住了她的剑，剑尖仅离他眉宇间只有几寸，可任凭杨如怎样用力，却刺不进也抽不出，剑被玄微牢牢夹着。
玄微屈指折腕，手臂向后一挥，杨如的剑终于脱手，飞了出去。
杨如整只右臂都被震得抬不起来，左手捂着右肩，微弯着腰，喘着气，她有些站不稳地往前趔趄了一步，有一个道士以为她又要伤人，趁她不备上前刺了她左肩一剑，登时鲜红的血从肩上落下，一滴滴落在白色的裙摆上，如绽开的一朵朵血梅。
杨如左肩吃痛，向那道士扫了一眼，道士被她俊美却冷冽的眼光震住了，下巴不停地哆嗦，杨如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右手忍住酸麻，朝四周一挥，从衣袖中挥出几十根银针，向周遭飞射出去，玄微一惊，甩起衣袖化去银针的来势，几根不到一指长的银针都落在他的脚边，可其他避闪不及的人纷纷中针倒地，捂着伤口在地上嚎叫，一时间竟有二十多个弟子中针，玄微看向周遭的石壁，有几根针还插在石壁上，心中微动，这女子受了伤还能将银针挥得插进石壁中，若是......那这些弟子中针的腿脚胳膊只怕都保不住了。
杨如挥出银针时几乎用了全部气力，顿时身体不支，身体一倾跪在了地上，裙摆散开，几朵血梅在群上开得腥红而刺目。
周围的弟子立刻围了上来，剑锋围了一圈指着她，像是围着狩来的小兽，防止她再暴起伤人。
杨如捂着伤口，甩了甩头发，旁若无人地将散在眼前的碎发理好，眼中却一点点绝望，说不出话来。
此时观门突然大开，众人望去，门槛外立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衣袂，头发，还有发带都在山风的吹拂下微微扬起，身后是一轮几近圆满的月，逆着月华，男子的脸隐在阴影里，只见得他一身白衣，头发也用白色的发带束着。
男子跨过门槛，缓缓向人群中走来。众人又举着剑指向他，他却兀自信步向前，杨如坐在地上，无力地歪着头，努力睁着双眼，目光穿过人群的间隙，不自觉喃道：“阿兄？”
杨素走到她面前，依旧神色冷冷，将她扶起，就要往外走，道士们却围了上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玄微上前一福：“善男是何人？”
“她兄长。”
玄微似乎早就猜到了，仍旧用着不容转圜的语气说道：“令妹今夜盗走我观法器，还伤了不少我教弟子，还请善男劝说令妹归还我教法器。”
杨素看向杨如：“还给他们。”
杨如不屑一顾：“没拿。”
杨素听了之后扶着杨如继续往外走去，玄微再次拦在前路：“留步。”
杨素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法器。”
杨素说道：“她已说了，没拿。”说罢绕过玄微往外走去。玄微似被杨素出人意料的言行给惊到了：“凭她两个字就信了？”
“为什么不信？”
见玄微还拦着他们的去路，杨素挥起一掌，玄微侧身避过，杨素手掌一翻如刀一样划过玄微眼前，玄微虽然避开了，但掌风刮过脸颊，心中暗暗惊吓，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只漫不经心的一招，就能将他逼开，不容小觑，暗暗估量着胜算。
玄微还在思索着对策时，之前在阁中的瘦道士打了个手势，喊道：“布阵，上！”
众道士虽略有迟疑，但仍旧布起了剑阵，第一排道士举起剑向杨素刺来，他们宛如一片长满了荆棘的移动人墙，杨素冷眼瞧着，突然挥起右手，袖袍中飞出一条白绫向人墙击去。白绫速度之快，如一道迅捷的白光，缠住中间一个道士的手腕，杨素右手一收，道士手中的剑便被白绫夺下，向杨素身后袭来的道士们飞去，后面的道士所结成的剑阵被飞来一剑扰得大乱，前面的人墙也未及反应就互相牵绊地摔倒在地。
一阵已破，后排的道士们举起剑跃出，杨素同样挥出白绫，缠住跃出的道士，他们还未落地便被白绫拖下。杨素就靠着一条飞舞的白绫，连夺数剑，大破剑阵。
那个布阵的瘦道士见杨素不是好惹的善茬，连连后退躲藏，杨素倒也没有理会他。
玄微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还是仗剑而出，可是杨素的白绫甚长，在一丈之外，手腕上下翻飞，白绫便如一条巨蟒向他袭来，阻得他难以前进，一柄长剑也根本近不了杨素的身，只能挥来砍去，仅作防御，还怕一时不防便被白绫击中。
玄微想着若是如此胶着缠斗下去，招数中早晚会露出破绽，于是左手臂带着衣袖快速旋转，以柔御柔，想要用宽大的衣袖使出一个漩涡，将那白绫卷进来。
杨素见况右手一回，将白绫收回袖中，玄微趁机一剑刺出，可杨素却也不避不闪，同样以二指夹住了他的剑，只是杨素的动作更加利落潇洒，煞是好看。
玄微眉头紧锁，剑被杨素牢牢夹住，进退两难，他只能紧紧握住剑柄，以免剑被夺去。杨素忽然身一侧，向玄微胸前逼来，双指依然夹着剑，逆着剑锋滑向剑柄。杨素另一只手往玄微的手腕劈去，玄微无可闪避，手腕吃痛，剑便被杨素夺了去，等反应过来，杨素已经将剑掷出，深深插入刻着“道法自然”的那块石碑上。
玄微见这少年空手夺刃的功夫如此了得，几番交手，自己的招数皆被他轻易破去，一时间不敢出手。
杨素待要回身，从凌虚殿后缓缓走出一个玄衣道士，面目慈善可亲，笑呵呵地走到石碑前，轻轻一拔，将那柄插得几尺深的长剑给拔了出来。他走到玄微前面，对着杨素一礼，说道：“善男一家在青要山南峰安居多年，敝教并非不知，但从未惊扰，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今夜陡然生变，不免伤了友邻之谊。”玄衡见杨素不语，继续道：“善男身手了得，贫道乃玄微的师兄，玄衡，年纪虽痴长他几岁，但武艺却不如他，也想讨教几招，不知可否。”
杨素也不多言语，仍旧一条白绫飞出，玄衡凌空跃起避过，那白绫击中了他身后的一座石桌，顿时石桌分崩离析，石块滚落一地。
玄衡连退几步，马上就要撞倒石碑前的铜鼎，他翻身一跃，脚尖抵在鼎耳之上，稳稳鹤立在鼎上。
杨素挥动白绫，缠住铜鼎的鼎足，向后用力一拉，铜鼎登时倒地，发出轰的一声，鼎内的香灰洒落一地，香灰扬起，眼前顿时一片迷蒙，玄衡则早已跳下，穿破朦胧，欺到杨素身前，一连使出数掌，杨素收回白绫，与他拆起招来，二人掌风如电，旁人几乎看不清出招。
玄衡招数极为难缠，虽不似玄微那样锋芒毕露，却滴水不漏，破绽难寻。杨素见一时间难以取胜，找了个间隙，从玄衡腋下闪过，踢起脚下一剑，掷向玄微。
玄微忽见惊变，向后避去，眼见已躲闪不及，怕是要一剑入喉，玄衡飞出一剑，空中铛一声，二剑相撞，两剑皆断成数截落在玄微面前，玄微看着眼前这一堆断剑，不禁冷汗浃背。
待玄衡回过头，杨素已飞出白绫，击倒了好几名道士，带着杨如出了观门，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中。
玄衡看着门外，苦笑道：“声东击西。”
那个瘦道士见二杨离去，凑到玄衡面前，赔着笑到：“师叔，追吗。”
玄衡侧过脸不去看他，对着玄微说：“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古观夜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