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跳楼事件后续 ...
-
在跳下的那一霎那,突然,我后悔了,这是我的人生,为什么要受他人的影响,要被别人左右,甚至要为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我刹那间顿悟,我错了,错得离谱!我想活下去,重新活下去!念头闪过脑际的转瞬,心中盈起的那份求生欲望,分外强烈,振荡得仿佛要冲破胸腔。
我的脸被风刮得生痛,眼睛勉强睁开,我努力张开双臂,胳膊筋络紧绷,伸展到甚至疼痛,去抓那棵离我尚有些距离的大树。终于,我碰到了树枝,但是,由于下降的冲力太大,树枝瞬间便已脱手,与此同时,右脚的鞋子被树枝剐脱。未及多想,我再次伸出手去,幸运地再次抓住树枝,身体的速度骤然下降,我死死攥住树枝,可伴随着“咔嚓”一声,树枝訇然折断,我人笔直地落了下去,就在着地的那瞬,在感到裸露的右脚一阵撕心剧痛后,身体随势仰倒了下去。只听身下闷哼一声,我摔撞到一个人的身上。须臾之间,我经历了生和死!
我勉强地站了起来,可右脚刚一触地,便感到钻心的疼,连忙单脚站住,回身一望,不想撞到的人竟是古杰!古杰眉头紧皱,吃痛地捂着胸口,眼睛虽是眨也不眨地望着我,却毫无震惊之色,只是恬淡的平静。
短暂的寂静后,便是不绝于耳的惊叫声高低起伏。我不顾周遭,侧过身,仰头望向楼上的蒋涵,此时的他上身夸张地探出窗外,嘴唇半张,手指紧抠住窗边,僵立不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和古杰,瞬也不瞬,面容惨白,宛若死人,我和他对望片刻,蒋涵的眼神转为深邃。
我轻缓地合动着双眼,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浅笑,心中澎湃着,原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为美好了!
我和古杰一起被送进了医院。才一天,我又见到了纠缠不休的肖医生。跳楼前我要是想起肖医生这个人物,怎么说我也不会跳了!
处理伤势时,肖医生一直死盯着我的右脚,目光贪婪,情绪激动,我生怕他一冲动就将我的腿锯下来立刻拿去研究了。
我的右脚粉碎性骨折,除此之外,双手手心被划出两条骇人的伤口,其余便是脸上和身上的擦伤。古杰则被我撞断了一根肋骨,属于开放性骨折。我和古杰被医院安排为邻床,并暂时留院观察一日。
老爸老妈率先冲到了医院,老爸见我这个模样,立时不争气地噙满了泪水,“孩子,爆头就爆头呗,处分就处分呗,开除就开除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爸爸再也不拦着你爆头了好不好?”看来老爸已得知开除的事情,而且好像对阻止我爆头的想法彻底自暴自弃了!
老爸摸着我那裹着厚厚石膏的右脚,泪流满面,哽咽道:“就说火车也没拿你的头怎么样,你也不能用跳楼来证明自己啊!孩子,你的眼光不要太狭隘,总想着爆自己的头,眼光要放远一些,想想那些还愉快等着你爆头的广大世界人民!如果你把自己的头爆废了,那让那些等待着你来爆头的人,情何以堪啊!你能想象那些头得多寂寞啊!”我跳楼好像刺激得老爸神经错乱了!
胸口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古杰,听完老爸的话,赶紧用枕头包住了自己的脑袋。看来还有很多世界人民不怎么热切期盼着我的爆头!
肖医生自从老爸老妈进来后,就一直探究地望着老爸老妈的头,不过最后却摇了摇头,失望地走了。
老妈自来了一直没有吭声,只是双手扶着我的病床,紧握到苍白。我这时又想起古杰那天的问题,于是平心静气地再次问老妈:“成绩真的很重要吗?”
“不重要!”老妈铿锵有力地答道,随后带着哭腔说:“什么都没你重要!”随后,老妈坐在床头,反复地摸着我脸上的伤口,已是哽咽难言。
不久,古杰的母亲也匆忙赶至病房。看到古杰的伤势,一声未吭地坐下,却已是咬紧了双唇。老爸老妈连忙上前致歉,古杰的母亲却是根本不予理睬。
这时就听古杰戚戚而言:“是我看到她跳楼,自己跑过去的!”
屋内所有人立时噤了声,古杰则背过身去,不再理会。
刚过放学时间没多久,就见气喘吁吁的钱立出现在病房门口。他那睁得奇大的双眼在见到我打着石膏的右腿的那刻,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钱立默默地走过来,坐在我的床尾。
良久,病房静得可怕。古杰小心地坐起身,却疼得皱了下眉,然后一步步,艰难地走出了病房。
古杰刚走不久,钱立终于艰涩地开口:“小红……”他扬起头,眼睛亮亮的,可在看到我脸的那刻,他顿住话语,双眸复又黯淡下去,缓缓垂下了头。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感觉坐得有些僵硬,想换个姿势,这时钱立及时地上前,扶住了我,帮我坐好。
钱立的脸颊鼓动了几次后,终于再度开口:“是我去班主任那里揭发的!我把我知道的说话的人全都说出来了!当然还有王雅!”
钱立的话非常突然,错愕得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漠漠地望着他。
“我去检举,不为别的,就是让班主任答应不让你退学!”钱立上前一步,移至床头,双颊涨红,无比激动地高声说道:“小红,你不能退学!”见我呆呆地望着他,钱立的声音忽然弱了下来,又轻声叨念了遍:“不能被开除!”
开除?我心头一紧,当这两个字再次提及的时候,我仍是能感到心如绞痛,难道这就是学生的致命死穴?可是,为什么我今天会到了退学的地步?可是,为什么我会到了鲁莽跳楼的田地?
从刚才几乎一直面容呆滞的我,此时眉头渐渐蹙紧,双目转为怒竖,一把拽住钱立的前襟,爆喝:“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凭什么?”我的声音尖锐,怒不可遏,“你去检举,凭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还会让我去吗?”钱立大声吼回。
我登时怔住,攥着钱立前襟的手渐渐地松开,无力地问:“为什么你为我着想,却又从不考虑我的想法呢?这算是为我着想吗?政治课罢课如此,今天也是如此。”
沉默,沉默,就这般沉默着,听着彼此那快速的心跳渐渐变缓,钱立轻声问:“小红,你恨我吗?”他的声音微颤,仿佛害怕着什么。
这个人,我恨极了他,可是他却总有办法让我恨无所依。我缓缓躺下,将头埋在枕头中,翻了个身,背向着钱立,疲倦眨了下眼睛,“但是,我累了。”……
虽然,我和古杰同一病房,但我们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一个晚上,我们就好像陌生人一般,各有所思。临睡前,我们躺在病床上,背对着背,我终于忍不住问古杰:“你为什么跑过来?”
古杰幽幽地说:“我曾经想跳楼,犹豫了很久,最后没敢,可是那时,我看到你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他长长的一顿,“我想,你会后悔的。”突然间,我的眼角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