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甜橙味肥妹

3、第三幕

　　陶月笙所在的这个剧团，在当地也算是规模不小了。从演员到后勤，加起来有数十人。因此，一到吃饭时间，食堂里就显得格外热闹。
　　当然也有不去食堂吃饭的人，比如薛钶。
　　陶月笙此时已经吃完了饭，此时正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发呆，没注意到身边坐下了一个人。
　　“想什么呢？”苓姐一边问，一边将手里的盘子放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陶月笙吓了一跳，待看清身边的人，连忙朝对方打了声招呼，然后有些戚戚的说道：“我在想，怎么样才能演的更自然些……”
　　“怎么？薛钶那小子说你了？”苓姐蹙着额头道：“我看你这两天老围着他转。”
　　“我只是想跟师兄学一下怎么演戏……”陶月笙有些心虚的说。
　　“你别听他的。”苓姐哼了一声，将嘴里食物咀嚼咽下，又接着说道：“他们那几个人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不知道有多少。”
　　陶月笙听得云里雾里：“啊？”
　　苓姐放下筷子，侧头朝他靠近了些：“我跟你说，那些个当演员的说的话，十分你只能听一分。就这一分，你还得掰开了来听，可千万别他们说什么你信什么。”
　　这番话听得陶月笙满脸黑线：“师兄他不会的……”
　　“他算你哪门子师兄啊？”苓姐撇撇嘴，又拿起了筷子，边吃边说道：“依我看，你还不如跟着我学做道具，万一哪天这话剧没人看了，也还算有门子手艺。”
　　“可我喜欢演戏……”陶月笙小声的说。
　　苓姐瞥了一眼对方，摇了摇头，说：“算了算了，随你高兴吧。”
　　陶月笙有些歉意的看了看对方，他知道苓姐是好心，可他早就想清楚了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只不过随着陶月笙接演的角色慢慢增多，与薛钶接触的机会也多了些。虽然仍旧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是每天的排练都能看到薛钶的身影，凭这一点就足以令陶月笙心满意足了。
　　薛钶还是很少回宿舍，每次演出完他都会直接离开，而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人传言他是被某个富家小姐包养了。
　　陶月笙从来不信这些，虽然他的心里也有些好奇。
　　这天夜里，陶月笙半夜爬起来上厕所，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有人在动自己房间的门锁，本来昏昏沉沉的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难道是——贼？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住的这栋楼是剧团的宿舍，楼上楼下几乎没有外人，一般不会有贼会来偷这种宿舍。
　　他黑着脸，顺手拿起了放在门后的扫把，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小声的嘟囔——
　　“奇——怪了，门怎么——打不开了……”
　　陶月笙愣了愣，虽然对方的话听起来有些吐词不清，但这个声音他不可能认错。
　　他连忙将扫把放回门后，就在他准备开门的时候，紧接着从门外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
　　随着门被拉开，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陶月笙皱了皱眉，随即看到了倒在门口的薛钶。
　　薛钶穿着演出之前穿的那套淡灰色西装，里面只有一件薄针织贴身穿着，此时正躺在地板上，发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那张精致的脸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落在陶月笙的眼里。
　　浓烈的酒味熏得陶月笙的心跳加快了速度。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一边蹲下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边小声的朝对方喊道：“师兄，快醒醒。”
　　回应他的只有薛钶轻微的鼾声。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身影，心里又紧张，又慌乱。他想送对方回房间，可他压根就搬不动几乎高了他一个头的薛钶。
　　但也不能就这样让薛钶睡在走廊上。
　　陶月笙在心里挣扎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先把对方拖到自己房间再说。

　　薛钶的确很沉，等陶月笙好不容易将对方弄到了自己的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但好歹他的师兄不用再躺在冰冷的地上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搬薛钶实在太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陶月笙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的飞快。他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略微张着的嘴唇，心里却犹如一团火一般烧个不停。
　　明明就还没到夏天，陶月笙却觉得燥热的不行。他胡乱的甩了下头，慌忙着站起身，拿起外套逃也似的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天还没亮，几颗星星在深蓝的天空中朝他眨了眨眼。他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一时也想不到自己该去哪儿，于是又回到了宿舍楼下，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真是奇怪，明明就是薛钶倒在他的房间门口，却搞得他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陶月笙抓了抓头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占了什么便宜似得的偷偷笑了起来。
　　夜风温柔的抚摸过他通红的脸颊，他抬起头，看了看静默的星空，就这么在台阶上坐了一个晚上。

　　薛钶是在一阵急促的铃声中醒过来的。
　　他按了按自己因为宿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眯着眼睛伸手将那个响个不停的东西拿了过来。
　　那是个小猫造型的闹钟，薛钶一边按掉闹钟，一边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玩意？
　　他放下闹钟，斜着眼瞥了一下放在床边的剧本，忽然间睁大了眼睛，一个骨碌从床上翻了下来。
　　眼前的房间虽然跟他的房间结构几乎一模一样，但是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是他的。
　　就算他再怎么不清醒，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他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薛钶皱着眉头，拿起了他刚刚看到的那本剧本，看了眼封面上用铅笔写的名字——陶月笙。他又扭头看了看桌上的东西，除了一堆乱涂乱画的草稿和几本书，还有一个小猫造型的杯子，杯子里有半杯没喝完的水。
　　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是在陶月笙的房间了。
　　窗外的阳光洒在房间的地板上，落下一方温暖的图案。薛钶晃了晃脑袋，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跑到陶月笙的房间里来了。
　　自己身上还穿着西装外套，而清醒状态下的他是不可能穿着西装睡觉的。薛钶几乎是立刻就确认了，自己肯定是昨天晚上喝醉了酒，所以走错了房间。
　　可是，如果这是陶月笙的房间，那陶月笙又去哪儿了？
　　现在才早上七点，薛钶从来没有起的这么早过。别说是他，估计整个剧团也没人起这么早。他走到床边，又拿起那只闹钟，伸手摆弄了下那只猫咪晃来晃去的尾巴，然后放下闹钟，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看着已经升起来的太阳，陶月笙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他想回房间去看看薛钶有没有离开，又怕正好碰到对方显得尴尬。
　　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拿着剧本悄悄去舞台上练习了，可现在的他只想回去补觉。陶月笙一边听着清晨的鸟鸣声，一边想着再等一下回房间，忽然听见了自己身后传来两声刻意的咳嗽声。
　　他连忙转身，正好看见了站在楼梯拐角处的薛钶。
　　“那个……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走错房间了……”薛钶有些尴尬的说：“你要是嫌弃的话，我可以跟你把床单换一换……”
　　“不，不用了。”陶月笙连忙摆手道：“那……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薛钶微微点了下头，看着对方脸上的黑眼圈，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问道：“你……在台阶上坐了一整夜？”
　　陶月笙窘迫的笑了笑，道：“也……不算吧，我还去附近走了一圈……”
　　“……”
　　“……”
　　陶月笙觉得自己快被对方盯出洞来了，连忙站起身，朝对方点点头，然后低着头迅速的经过薛钶身边，直奔楼上而去。
　　“喂，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薛钶的声音从楼道里传了过来，陶月笙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笑的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