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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旧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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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舞姬很快就来到了宣帝前面不远,但宣帝周围有好几个宫婢和太监挡着,一时间也无法走到宣帝跟前。只能一边踢开这些挡路的人,一边用凶狠的目光瞪着宣帝。
宣帝看到那双眼睛,整个人都呆了,像……太像了,怎么会那么像?
因为有着宫婢和太监的阻拦,夏瞿很快就到了那蒙面舞姬的身旁,与他交起手来。却发现,这个人的武功并不高强。他连阻拦他的宫婢和太监都没有拔剑相向,只是踢开或者推向一边而已,显然不想伤及无辜。那又是什么让他不顾生死也要拔剑刺杀宣帝呢?
禁军也到了驾前,弓箭手把弓箭搭在肩上,正在找机会放箭,却被宣帝呵斥一声:“不要放箭,活捉他!”
弓箭手们一愣,虽然说三皇子在和刺客交手,可是以他们的能力并不会伤到三皇子啊,皇上这是怕误伤吗?
事实上用不着禁军,夏瞿一个人就把那刺客给拿下了。那把剑掉在地上,刺客的手被夏瞿反压身后跪了下来,刺客挣扎无果,也就放弃了挣扎。
宣帝疾步走下帝台,却因走得太快踉跄了几下。众人看着宣帝少有的失态,一时奇怪不已,难道是因为有人要刺杀他而生气,所以他这是太生气了吗?
宣帝将蒙面舞姬的面纱竭下,面纱下是一张男人的脸。斜飞的英挺剑眉,高挺的鼻子,紧抿的唇透着一股子嘲讽,那双与宣帝记忆中重合的双眼正在狠狠的瞪着他。
“林……林致?你是林致?”宣帝的声音透着不可置信。林致不是在西北吗?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呵~是我,狗皇帝,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吧。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想着要把你杀了,呵呵呵,没想到你命还挺大。”
“放肆!”禁军统领沈建柏怒喝一声,“皇上岂是你这等口无遮拦的罪臣之子能辱骂的?”
夏瞿看向夏珉的方向,发现他抿唇皱眉地看着地上的林致,很是担忧的样子,却又克制的不敢上前。眼里还有些震惊,有些不可置信。夏瞿眯眼,难道二哥真的不知道林致回来的事情吗?
“父皇,林致是流放之人,背后没有人暗中帮忙的话,是没有办法回到京城,进到宫里来的。况且我见漓墨大人并不在父皇身边,许是被人引走了。现在林致行动暴露,幕后之人必不会留他,现在要做的是先将他背后的人问出来,儿臣请求父皇批准儿臣处理此事。”夏瞿对宣帝低声道。
他的话将宣帝飘远的神智被拉了回来,神情逐渐恢复,冷着声下令。“将他押入大牢,没有我的命令,除了三皇子,任何人都不允许到大牢里去审问或者见他。”
“莫要为难他”夏瞿走的时候宣帝拉住他低声对他吩咐了一句,等到夏瞿点头答应了,才松开。
夏瞿叫上了一名将领跟他随押送林致的禁军去了天牢,听闻那将领是军中专门审问俘虏和奸细的,对审问很有一套。
宴席也没法继续下去了,王皇后露出得体的笑宣布宴席结束。所有人也没有多大意见就出宫去了,每人都得了一份精美的点心、一道美味的菜肴和一瓶宫中精酿的美酒。这是皇后为了补偿他们特地分的,本就不大的意见也消失殆尽。
桑榆悄悄的顺走了夏瞿桌子上一动都没动的糕点,打算带回去给墨竹尝尝。夏瞿这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整个宴席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就连那杯被端起几次的就都没能进他的肚子里。
转念一想,药她已经放进酒里面了,奈何人家不喝啊,难道要她掰开他的嘴灌进去吗。那她这个任务既没成功,也没失败,就算她背后的boss要惩罚她,她也有借口了!
天牢里,林致很是顺从,等周围只剩下夏瞿和聂辉军师之后,淡淡的开口:“我来京城只有两件事,一是杀狗皇帝,二是将这份名单给二殿下。不过给武陵王爷您也是一样,这么多年,我们一家都很感谢王爷和威骑大将军的照拂。”
夏瞿和聂辉对视一眼,然后静静的听他交代。
林致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这是从父亲的尸体里剖出来的,被追杀的那段时间,父亲将名单誊抄了一份,用油纸包住,生生吞进肚子里。当然,这件事他只告知了母亲,母亲在他死后就将名单拿出来了。一直藏着,上个月病的太重,担心这份名单会因她的离去而难以重见天日,这才把名单的事告诉我,让我将名单带回来。”
“确实是有人帮我来京城,但除非我死,否则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夏瞿有些理解他,能平反威远候罪名的名单确实有,但是安国公一党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因此只能拿着名单在西北蛰伏。现在因为母亲病重,再加上有人暗中帮忙,所以才急不可待的回京。只是……
“令堂并未要求你刺杀皇上吧?”夏瞿眯着眼问他,见他脸色一僵,继续道:“你可有想过,你这样做会对二哥造成什么影响吗?”
“若你成功,最高兴的莫过于安国公,他想推大哥上位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到时候二哥的处境尴尬,很有可能不得善终。若你失败,如现在,你很有可能让父皇对二哥起嫌隙之心。”
林致脸色一白,似乎也想到了这些。
“名单交给我,你大可放心,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接下来你就在天牢里先待着,我会让人保护你的安危。”夏瞿说完,带着聂军师走出了天牢。
天牢外,夏珉一袭白衣被吞并夜色的寒风微微撩起,在流水般皎洁月光的轻染下宛如冷寂中独自盛开的雪莲,静雅而不惹尘埃。见夏瞿出来,立马迎上去。“三弟,我……我舅舅他……”
夏瞿摇头,“他没事,把该说的都说了,只是没有交代帮他从西北逃回京城的人。”夏瞿目光灼灼的看着夏珉的反应,却见他神色越发紧张。
“三弟,你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我……舅舅下手轻一点?”夏珉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夏瞿:“……”感觉自己的哥哥有点傻怎么回事。“你不用担心他,先回去歇息吧。”
夏珉点头,很是信任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夏瞿扶额摇头,他刚刚居然还在怀疑林致是二哥叫回来的,现在确定了,根本就不可能是他。
片刻后,御书房,夏瞿将刚刚在天牢里的事一五一十的向宣帝禀告。末了,对宣帝沉吟道:“父皇若是想彻查安国公,儿臣愿为父皇尽犬马之力。”
宣帝点点头,没有正面回应他。“辛苦了,你先回去吧。”夏瞿离开后,宣帝现在龙椅上,用手撑着头,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
二十年前宣帝还未登基,还只是一个空有抱负,却毫无实力的七皇子。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母妃是一名舞姬,因为生下他被册封才人。父亲不疼,母亲无用,在宫中的日子不太好过。但是他夏文轩从来没有自怨自艾过,天资聪颖的他,脑中已经构思了许多计策,让自己的羽翼渐渐丰满。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娶了当时的户部侍郎王世杰之女王巧露为皇子妃,七皇子除了身份低了一些,但容貌才学在当时的皇子中独占鳌头 ,因此王世杰很快便答应了。于是,在其余皇子激烈竞争的时候,夏文轩跟着岳父在户部走动。
等到其他皇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文轩又俘获了安国公万良哲嫡女万若柳的青睐,甘愿嫁为侧妃。安国公府为三朝一品国公府,三朝未降爵,可谓是简在帝心。而桃李遍朝堂的安国公唯一的嫡女居然嫁给了夏文轩,这就意味着,夏文轩有了强大的竞争资本。
而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是在先帝的五十大寿的寿宴上。他遇到了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女人--林汐诺,一品侯府威远候林雨堂嫡长女。
因为厌烦宴席上的勾心斗角,而出去透气,却意外撞见在雨中独自赏桃花的女子。“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是她最真实的写照,夏文轩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地接近一个女子,并深陷其中。
风度翩翩,满腹经纶的少年很快便俘虏了这个温柔女子的心。得到安国公、威远候支持的夏文轩很快就成为了新储君,同年,先帝因病重传位于他。
新帝登基,一轮封赏赐下:户部尚书王世杰升为右相,王巧露为皇后,万若柳为德妃……一切都很顺利,唯独林汐诺册封贵妃的旨意遭到以安国公为首的一干文臣的反对。
原因是威远候监守自盗,请旨探查青阳县令贪墨赈灾款两百万两纹银一案,目的是为了掩盖自己主谋的身份,证据确凿。罪臣之女,不配担贵妃一职。而在登基的一月前,威远候曾从青阳修书回京,信上说有证据证明贪墨案背后之人很有可能是安国公。
朝堂之上,年轻的新帝看到了安国公背后张开的狐狸尾巴,却没有强大的刀刃将他除去。于是,封赏之后是一道惩罚的旨意:威远候林雨堂主谋贪墨振灾款两百万两纹银,按律当斩,但因新帝初登基,不应大肆重罚。故遣威远候举家流放西北,未有征召不得回京。
此旨一出,举国震惊,堂堂的一品威远候居然连赈灾款都要贪墨!又觉得新帝宽容,只是将威远侯府流放西北,一时间,人们纷纷夸颂这是一位好皇帝。
林汐诺闻此噩耗,一时难以接受,动了胎气。宣帝心中再怜惜林汐诺,却也知道,此时对她越是关心,就会让她在宫中树敌越多。只能暗中派人保护她的安危,连妃位都不敢给她。一年后,林汐诺生下二皇子之时留下病根,又因威远候的事常年郁结于心,身心俱损,郁郁而终。
林汐诺死后,迫于种种压力,只能封为林美人。二皇子放在刚生下三皇子的淑妃身边养着。原因有两点,一是淑妃的父亲是左相,旁人轻易不能动,二是淑妃的性子与死去的林美人。宣帝自知这些心思瞒不过有心人,只好暗中增加人手保护,甚至将身边的大内密探殷初留在她身边保护。
这边朝堂前皇子党羽和安国公党让宣帝焦头烂额,西北那边又传来了威远候遭暗杀去世,安国公贪墨的证据不翼而飞的消息又传回宫。宣帝只能对后宫中怀孕的小妃嫔频频流产,生下的皇子接连出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夏瞿八岁那年摔入池塘,连续低烧一月。淑妃不得已将他送去北地,宣帝才将精力放一部分在后宫中,使得幕后之人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宣帝从思绪中醒来,近年来想到这些旧事的次数越发多起来。他捏捏眉角,对静静守候在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德海问道:“如今可还有桃花?桃花山上的还开吗?”
“回皇上的话,宫中的桃花已谢,不过桃花山上的应该还在盛开,前几日淑妃娘娘还差人去采花做桃花糕呢。皇上不是还说那桃花糕好吃吗?”李德海恭恭敬敬的回答,心里却明了,桃花山是宣帝在追求林美人时,专门寻了一座山头种下桃花。此时提起桃花该是又想起林美人了,事实上,每年三四月份皇上都会提起那么一两次。
宣帝一愣,确实有那么回事,“她倒是有心……朕已经好多年没去看桃花了……”快十八年了,她死后他再也没去看桃花。桃花年年开放,而逝去的人,却只能在午夜梦回里相见,他的眼眶渐渐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