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如一》叶浮心

6、第六章

　　房间里的窗户都关着，黑沉沉的，让人不知道时辰。

　　几点了？外面还在下雨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

　　脸上有点儿湿，霍延行伸手摸了摸，隐约闻到了一点儿香味儿。

　　他试探仔细闻了闻，闻到了一股清淡的乳木果味儿。

　　眼睛还涩涩的，有些发疼。

　　霍延行皱了皱眉，他起身拿起外套，走出了休息室。

　　办公室里很没安静，那位心理医生不在，霍延行往四周打量了一圈，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办公桌上放着昨天没改完的合同，他伸手去拿，却忽然顿住了。

　　程也在文具店里买了画纸和铅笔，想了想，又买了一盒颜料。

　　这些是买给霍云秀的。

　　他西装和衬衫的领子还是湿的，程也抬手摸了摸，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如果说霍延行是冰做的，那霍云秀就是水做的，昨天他问什么霍云秀都不说，就一直抱着他哭，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眼泪，最后哭累了，就趴在他颈窝里睡着了。

　　天色还早，买早点儿的刚出摊，程也几乎一晚上没睡，一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拥抱，他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霍延行。

　　有点儿尴尬。

　　程也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霍延行这会儿应该醒了，便打算回去，路过一家宠物店时，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对着外面的橱窗里放着一只笼子，里面躺着一只小白猫，通体纯白，只有眼睛是黑色的，透亮透亮的黑。

　　程也跟它对视了一会儿，抿了抿唇。

　　“霍总，”齐鸣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您在里面吗？”

　　“进来，”里面传来霍延行的声音。

　　他提着一个保温杯走进去，放在了霍延行桌子上，“这是董事长叫人送来的，”

　　霍延行头也没抬的道，“我不吃。”

　　齐鸣，“董事长说如果你不吃，他就派人去把白小姐的店砸了。”

　　霍延行沉默了一会儿，放下笔，拿起了保温杯打开。

　　他从里面拿出一小碟西兰花，“你转告我爸，如果他以后再想砸白竹音的店，随便，不必告诉我。”

　　齐鸣愣了一下，点头说了句好，转身出了办公室。

　　他疑惑的想，难道霍总和白小姐真的分手了？

　　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吃这顿饭啊？霍总明明最讨厌吃西兰花了。

　　程也抱着一堆东西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霍延行正用筷子夹起一根西兰花，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过去，

　　两人同时顿住了。

　　半晌，程也讪笑一声，“霍总吃饭呢，”

　　他心道原来霍延行是吃饭的，抬脚往里走，霍延行却道，“等等！”

　　这语气略微有些急切，程也疑惑的停住脚步，“怎么了？”

　　霍延行盯着他怀里的一团不明物体，“你抱的……是什么？”

　　“猫啊，”程也低头摸了摸小白猫的头，“我刚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汤圆。”

　　“哦对了，”他抬起头，“忘了问您，办公室里可以养猫吗？”

　　霍延行握着筷子，脸色不是很好看，“不可以。”

　　程也，“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养小动物对治疗人格分裂是有帮助的，可以缓解患者的焦虑，舒缓心情。”

　　霍延行，“……”他觉得自己会更焦虑。

　　他顿了顿，冷漠的道，“我不需要。”

　　程也，“你不需要别人需要啊，霍云秀……”

　　他连忙闭嘴，又道，“我是说，或许你的另一个人格需要。”

　　霍延行放下了筷子，“昨晚霍云秀什么时候出现的？”

　　程也摇头，“他没出现。”

　　“程医生，”霍延行抬头看向他，“别对我说谎。”

　　程也，“……”

　　他说谎是因为他怕霍延行打听昨晚的详细情况，他这个人又不擅长编瞎话，可要是实话实说，霍延行估计得杀了他。

　　可是他都收拾的这么干净了，霍延行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改完的文件是放在左边的，今天却发现放在了右边，”霍延行淡淡的道，“所以一定是有人动过了。”

　　程也心说，这人难道是会读心术吗？还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我不会读心术，”霍延行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程医生，你真的不适合说谎。”

　　程也笑了笑，“是霍总您洞察力太强了。”

　　心思敏感，戒备心强，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难搞啊。

　　程也怀里的小猫叫了一声，似乎是饿了。

　　“汤圆乖啊，”程也摸摸它的头，“等会儿我就去给你买吃的。”

　　汤圆很乖的趴下了，紧紧的抱住了新主人的胳膊。

　　“打个商量霍总，”程也把手里的其他东西放下，“我先把它放这儿一天，就一天，明天我就把它带回家。”

　　霍延行看了眼他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一本画纸，一盒铅笔，一盒颜料，还有一把雨伞。

　　他又看了眼那只猫，顿了顿道，“是因为霍云秀喜欢猫吗？”

　　“嗯？”程也反应了两秒，点点头，“对，不过我自己也挺喜欢猫的。”

　　霍延行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这些，也是给霍云秀买的吧？”

　　程也笑了笑，“他昨天要画画，没找到纸，我就索性买了一套，放着防备他再要。”

　　霍云秀“嗯”了一声，低头写了几个字，又道，“看来你跟他相处的还不错啊？”

　　“他一个小孩子嘛，就是爱玩儿，很好哄的，”程也脸上笑着，心里却忐忑的想，该不会是要问细节了吧？

　　别呀，他还不想死。

　　好在霍延行并没有多问，程也说完他顿了顿，就低头看合同了。

　　程也一看，忙不迭的抱起小猫就要离开，刚走到门口，霍大总裁又说话了，“等等，”

　　他低着头淡声道，“把猫放在休息室吧，以后也不用带走了，在那里养就可以。”

　　程也愣了愣，回头刚要说什么，霍延行又道，“你买的这些东西，和养猫的一些必需品，我会让齐鸣给你报销的。”

　　程也看着他，好半晌，最后说了句“谢谢霍总，”转头出了办公室。

　　汤圆饿坏了，吃了整整两大碗猫粮才停下，认真的舔干净了自己的爪子，冲程也甜甜的叫了一声。

　　程也把水盆端给它，看着它圆鼓鼓的小肚子，忍不住笑了笑，“吃这么多，也不怕走不动路。”

　　他伸手摸摸汤圆的脑袋，小白猫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主动蹭了蹭他的手心。

　　程也叹了口气，“这么可爱的猫，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长得那么好看的人，怎么会这么冷呢？

　　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放什么东西都要放在特定的位置上，一分一厘都不错，与别人的关系也是泾渭分明，半点儿好意都不收。

　　程也不相信会有人一出生就是这样七情凉薄的性子，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人变成这幅样子？

　　七情凉薄的霍总裁准备要去召开新闻发布会了。

　　自从手游下架，官博爆炸，风行一直没有发布任何声明，因此便有人猜测风行是内部出了问题，一开始说是资金不足，传着传着又说是霍延行病重，最后甚至说公司已经倒闭了，很快就要被别的公司收购了。

　　虽然大家都不信，但因为风行一直没有动静，谣言于是越传越疯，最后有的合作方都打电话来问了。

　　霍时川知道这事儿后勒令霍延行立刻处理，不然就砸了白竹音的店。

　　即使他不说，霍延行自己也会处理的，当然绝不是为了白竹音。

　　他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属于自己的，永远不会被别人夺走的东西。

　　发布会是中午两点开始，可是快到一点了齐鸣还没回来，霍延行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

　　他皱了皱眉，又抬手看了眼时间，拿起外套和桌子的文件，拎着车钥匙出了门。

　　程也给汤圆订的猫窝和猫砂盆来了，他去前台拿，转身要走的时候，听到旁边儿的两个女员工在聊天，

　　“咱们公司的发布会是两点吧？”

　　“是啊，一会儿去看直播，总算能听到霍总说话了。”

　　程也奇怪的凑过去，“你们霍总平时都不说话吗？”

　　“不知道，”女员工摊手，“反正我们没见过，我们连他的面都很少见，他一般都走后门去停车场，停车的地儿也和我们不一样。”

　　“而且我觉得，霍总好像不喜欢……女的，”另一个女员工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他把三楼上所有的女员工都开除了，就因为她们是女生。”

　　前一个人忙摆手，“这话可不能乱说。”

　　程也心说，你们家霍总哪是不喜欢女的啊，他是不喜欢人。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儿不敬。

　　“现在几点了？”戴着工牌的女经理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我刚才在停车场看到一个人，像是霍总。”

　　刚才聊天的女员工连忙低头看时间，“一点二十了，霍总应该是去参加发布会了吧，你会不会看错了？”

　　“不会吧，车是他的，主要是他正站在那儿淋雨，有点儿奇怪。”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程也抿抿唇，忽然把手里的猫砂盆往前台桌上一放，“不好意思，我先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