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繁花三生锦》簪花公子

31、下卷.第一卷

　　人间篇 三生历尽，一世繁花

　　南顺，宁宗庆元初年。

　　临安城外一百里，皇家别院。

　　一道明朗轻快的声音传来“半半，你快把它围起来”。
　　别院中，一个甚是娇俏的白衣少年正和一个浅黄衣裙的少女追逐着一只小白兔，两人张开双臂逐渐缩短距离，待兔子停住不动之时，白衣少年猛地向地上一扑.......然兔子从衣衫下跑了出来，一口气蹿出了门外。
　　“郡主”，黄衣少女忙把白衣少年扶起来，替她将身上的灰尘扑掉。
　　“小白真的是太不乖了，等我抓到它，非把它关进笼子里不可”，白衣少年拍了拍手，插着腰道。
　　黄衣少女看着一脸半花的少年，掩嘴偷笑道：“郡主，再抓到小白之前，还是把衣服换了吧，瞧您的脸都快花成猫了”。
　　“好啊半半，你是胆量见长啊，竟敢打趣小爷我了”，“看我不把你也弄成花猫”，白衣少年将手在地上抹了一下就往黄衣女子的脸上摸去。
　　“啊，郡主饶命啊，半半错了......”，这一主一仆就这样一前一后追逐着，让原本冷清得有些肃穆的皇家别院添了几分生机。
　　白衣少年正是当朝太皇太后的嫡亲曾孙女，世间唯一的血脉，闺名为赵初尘，封号为长乐郡主，堪比天之娇女。
　　黄衣少女乃长乐郡主的贴身侍女，自小一起长大，取名为半半。
　　长乐六岁那一年，父亲信郡王率部迎战金兵，夜袭中被暗箭所伤不治而亡，郡王妃连夜赶至军营，带兵杀退了强敌，后因体力不支又伤心过度，亦香消玉损。信郡王夫妇早早撒手人寰，长乐郡主又逢马上跌落伤及心脉，至此得了心悸，在皇宫养了大半年才捡回一条命。太皇太后实在是心疼长乐，便听了宁宗皇帝建议送到皇家别院休养，一走就是十年。

　　第二日，皇家别院迎来了一位稀客，一身破碎得有些不忍直视的青年抱着一头通体雪白的狐狸走了进来，约莫是门卫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只漂亮的雪狐身上，竟忘了查问来人的身份，待一个侍卫反应过来之时，来人已跨过了门槛。
　　与雪狐形成鲜明对比的青年将令牌丢了出去，一掌风便合上了门。
　　“没见过世面”青年嘀咕了一句，便径直走向长乐郡主居住的别院。
　　沿路的丫鬟婆子，见得一身破烂的青年，都想拦下问询一番，见到雪狐后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后有个眼尖的管事婆子发现衣衫褴褛的青年正是长乐郡主的小师傅，故而引退了旁人，直接将人带入长乐郡主的云溪别院。

　　“小师父”，正在书台练字的长乐郡主见到阔别三年的男子甚是欢喜，一路跑到师父身边，歪着头找着师父身上的宝贝。

　　眼前一身破烂青衫的男子正是长乐的拳脚师父崔颢，两人相识于长乐十岁那年，彼时崔颢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和长乐朝夕相处三年后，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崔颢祖上系官宦世家，后身逢巨变，成了孤儿，一个人靠在山野里打猎为生。在长乐十岁那年施了救命之恩便被带回了皇家别院，成为长乐的拳脚师父，教些防身术和逃跑术，长乐亦教他认些字讲些经史，她唤他小师傅，他则唤她老师。

　　崔颢在皇家别院的三年，教会了长乐骑马、射箭、捉鸟、捕鱼和一些防身自保的本领，自己也看了不少书籍，虽性格仍旧一副山野村夫的样子，豪放不羁，但装扮起来也是一副俊采风流的模样。

　　“你的衣服破成这样了，我都没找到，你该不会空手回来吧？”，长乐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问着眼前的人。
　　崔颢拢了拢破碎的有些夸张的衣服，道：“老师，三年不见，你倒是长得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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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顺，九宫山。

　　张真人一身正装穿戴整齐后便往少苍神君的居芜院走去.......

　　进了院子，见侍童清风正在整理房间，大喜着问：“清风，神君可是回来了？”
　　清风一脸迷茫地看着张真人，道：“神君一直在九宫山啊”。
　　张真人更惊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有些怪异：“你是说，神君一直在九宫山，没有回他的家？”。
　　清风很是认真地点头。
　　张真人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看错了？前日见的不是幻影是本尊？”。

　　“道清”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
　　“见过神君大人”众人于院中向传声处行了大礼。
　　“进来”一道声音再次传来。
　　张道清整理了一下衣冠，迈着碎步向少苍神君的内室走去........

　　内室，茶台边，一袭青蓝衣衫的俊男子立在窗前，背影甚是挺拔、伟岸。

　　张道清入了内室，向窗前的男子扣了一礼，道：“神君”。
　　男子转过身来，貌胜潘安赛过宋玉，好一副俊美的容颜。
　　张道清抬头望了一眼，心中直叹岁月对神君的优待。人间的月月年年，在他的脸上只是昨天，看着自己满头斑白，遥想起了当年。当年被师父领进九宫山时，拜见的第一位尊者不是师祖，而是避世的少苍神君，自己总角之时，神君已然是如今模样，几十年过去了，依旧还是这幅模样，这便是仙风道骨，没人知道他到底从何处来，到底多少岁，只知道他名讳少苍，只知他永远不会老，自高宗皇帝奉了少苍为神君之后 ，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这九宫山。
　　“可是宁宗皇帝派人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唤回了张道清。
　　“是的，已到山门口了”，张道清暗叹，神君当真是神君，不用通报亦知晓新君即位后的名号，凡事掐算的准确。
　　“走吧”，说完，少苍神君便出了内殿向山门走去。
　　一路上，远远近近凡是见着神君身影的人均低头躬身行礼........

　　山门前，一行迎接队伍浩浩荡荡地列着，堪比皇帝祭天时的仪仗。
　　皇帝派了贴身随从新任皇宫大总管莫言来向九宫山致敬，莫大总管先于山门前向张道清致礼，再去了正殿叩拜了少苍神君。
　　“神君大人，皇上特意派了奴才来接您回皇宫，不知您几时可以启程？”，莫总管躬身在少苍神君三尺处候着。
　　“皇宫可安好？”，少苍开了口。
　　“皇上安好，就是新君即位忙碌了些，太皇太后身体康健已经命人收拾好了您的重光殿 ，太上先皇和太上皇后也多在寺里清修”，至于新君和太上先皇的矛盾，莫总管一字未提。
　　少苍听完，起身便向山门外走去，莫总管见状立即跟上，口里那句“此刻便走？”还未问得出来，神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了，
　　等莫总管走到山门前之时，神君已坐在了马车里，张道清率九宫山众人恭送神君。

　　皇宫，重光殿。

　　少苍走进空空荡荡的大殿，立了许久，才开口道：“已经第四代了，快一百年了，你在哪里？”
　　清风从门外小跑着进来，磕了一头，道：“神君，太皇太后和皇上来了”。
　　帝苍回过神来，看着门口，迎面而来的正是太皇太后和新君。

　　“若不是派人去请你，还不知几时能见到”，太皇太后虽已年迈确中气十足，看着神君的眼神越发精亮，笑的灿灿的。
　　帝苍闻言亦笑了笑，这诺大的皇宫真正说得上话的，也就眼前这位鹤发老妇人了。
　　“神君大人”，皇帝赵阔向神君行了一个郑重的平礼。
　　“皇帝”，帝苍亦向皇帝回了一个点头礼。

　　三人在空空荡荡的重光殿说了一阵话，皇帝便有事离去了。
　　少苍邀太皇太后下棋，两人在棋盘上杀得酣畅淋漓。
　　“当初写信问你是否要内禅时，你回了四字：自行决之，可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天意？”，太皇太后问。
　　神君吃了老人家两颗子后，道：“吴老太，眼观棋局心却想着政事，你可撑不到第三颗棋子咯”。
　　“哈哈哈，输了你又何妨，输给老师不丢脸”，太皇太后大笑道。
　　“我回不回，你们都会内禅，我又何苦左右你们的思维，凡事自有天命，我也不能干扰它”，神君吃下第三颗黑子后，棋盘上输赢已定。
　　“这次回宫准备待多久？找到人了吗”，太皇太后起身向殿外走去。
　　“看情况吧，虽然还未找到，总感觉她很快会出现在这皇城”，帝苍亦迈着步子与太皇太后一路同行。
　　“找到人之后就走了吗？”，太皇太后问。
　　“找到再说。放心，我说过会保你们南顺一百年，绝对不会在第九十九年离开”，神君笑着回了话。
　　“也不知道一百年之后的情况是何？”，太皇太后隐约有些忧虑。
　　“儿孙自有儿孙福，何苦想那么多？自高宗皇帝始，你为这南顺已奉献了毕生，为数不多的余年还是轻松些的好，南顺不会再出第二个李皇后了”，神君宽解着突然有些伤感的老人家。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何苦庸人自扰，这诺大的南顺我管的够多了，应该让后辈们自己去操劳”，太皇太后笑着说道。
　　这一老一少，一青一紫就这么慢悠悠地闲步在这皇宫中........

　　晚上，夜凉如水，新月如钩，少苍坐在揽月楼顶，望着皇城四周，一片静谧。
　　空荡荡的城，空荡荡的楼，只有一袭白衫出现在视野中，少苍回忆起九重天上和太姬相处的点滴，回忆着和流光作伴的时光。原来少苍正是九重天上的神界之君帝苍，到了凡间后取名为少苍，被高宗皇帝奉为国师，历代传承，尊号为神君。
　　凡间的日子过得很慢，慢得少苍都能数清自己的发丝有多少根，每晚望着九重天，靠着回忆渡过了九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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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别院。

　　崔颢被长乐一双刮人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遂将门口的雪狐抱了进来。
　　长乐和半半见到后，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好漂亮的小狐狸”，长乐轻声感叹着。半半也好奇地凑了上去，道：“郡主，半半也没见过这么雪白的狐狸呢？还记得前年回皇宫时，见过昭贵妃养的那只白猫已经稀奇得不得了，如今这只漂亮的小雪狐更是珍奇呢”。

　　崔颢看着两个漂亮的少女如此喜爱它很是开心，有些不好意思道：“原本我是打算洗了澡换身衣服再来的”。
　　长乐抬眼望了一下他，道：“你是该换身衣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长乐郡主收养了一个乞丐呢”，崔颢瞧着长乐一脸的嫌弃，也不在意，自言自语道：“我若不是为了捉它给你 ，何故弄得一身狼狈”，说完便转身出门了。
　　刚迈过门槛，就听得身后一句：“你去哪儿？”，长乐一双大眼盯得紧紧的。
　　崔颢看了一下衣服，回她：“自然是沐浴更衣了”。
　　“不急，又不是不知你秉性，我不会嫌你脏的，你先过来把小狐狸给我弄醒了来”，长乐道。
　　崔颢这才想起来，当时捉了它之后怕它跑了便喂了些迷药，一路乖得很，此时正睡着呢。于是将腰间的药瓶给它闻了又闻，才道：“约莫一刻钟便会醒来，准备点食物和水给它，切记不要扯它尾巴，小狐崽再小也会咬人的”，说完便大摇大摆出门去了。

　　半半：“听说婴儿睁开眼见到谁就跟谁亲，郡主你觉得小狐狸会不会也这样？”
　　长乐：“是有这个说法，我姑且信了先”。
　　两个少女就这样托着下巴直直地盯着，心怕错过了小雪狐睁开眼的刹那。

　　许久后，长乐嘟着嘴道：“该不会是崔颢的解药不管用吧？还是他下药猛了些？都过了一刻钟了小雪狐还没有醒”。
　　半半：“郡主，不然我们给他洗个脸吧，这样或许快些”。
　　于是，两个少女又打来了一盆水，给它的脸擦了又擦，顺带连手足都洗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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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长乐有些郁闷了，道：“不行，我要去找他，敢糊弄我”。
　　长乐正要出门时，后面一声惊喜，“郡主，它睁眼了”。
　　长乐赶紧跑过去，果然睁开了一只眼中，大喜，忽而脸色突变，将小雪狐的眼睛给闭起来，对半半道：“你到它身后去”。
　　半半掩嘴偷笑着站到了雪狐身后，长乐才将手拿开。
　　只见小雪狐慢慢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一副好奇的样子，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长乐，感觉她没有恶意，便吃了长乐递过来的一点食物，随后兴奋得在桌子上打转，许是饱食了，许是见长乐长得漂亮，许是屋子空旷，小雪狐在房间上蹿下跳，长乐和半半追着它满屋子跑，小雪狐一跃便出了窗跑进了院子里。

　　适逢崔颢正梳洗完走过来，小雪狐见到崔颢便发出嘶嘶的声音，怕极了他，连忙躲到长乐身后。
　　长乐蹲身抱起小雪狐，刮了崔颢数眼，道：“你对它做什么，竟让它如此怕你？”。
　　崔颢有些冤枉，道：“老师，我只是捉它的时候被它咬了一口，就打了它的屁股，然后给它喂了点安眠药，你瞧，我手上还有它的牙印呢”。
　　长乐顺了许久小雪狐的毛，哄着：“雪儿别怕啊，姐姐保护你，这个坏叔叔以后再欺负你，我就帮你报仇，谁敢打你，你就给我狠狠地咬回去，放心，姐姐很厉害的，一定罩着你”。
　　小狐狸像是听懂了长乐的话，蜷缩在她怀里，蹭着。
　　“雪儿，是我的名字吗？真好听。娘亲死了，原以为我也会被吃掉，幸好命大。姐姐？嘻嘻，好吧，以后你就是我姐姐了”小狐狸内心自言语着。

　　“什么叫坏叔叔？我可没有伤害它哦，唉，凭什么你当姐姐，我就要当叔叔啊？我有那么老？不过是虚长了你几岁而已，不过就是蓄了点胡须而已”，崔颢反驳着。
　　“雪儿，雪儿。走咯，姐姐带你出去玩咯”，长乐连半只眼睛都没有给崔颢，自顾自地逗着怀里的小雪狐。
　　半半向崔颢施了一礼也跟着长乐跑出去了。
　　诺大的院子，只剩下崔颢一个人，叉着腰站在那里。
　　他用手指着长乐的背影道：“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捉到的，你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好歹把午膳安排了再走啊？哎，我还没吃饭呢”。
　　崔颢摸着空空如也的肚皮，只要舔着脸去找崔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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