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玫瑰》陌上阡荷

4、第 4 章

　　有的人，相逢太晚，却又匆匆

　　与有些人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局。

　　这样无疾而终的剧情，就像一只五彩斑斓的风筝，突然断了线，在空中漂泊无依。仍是姹紫嫣红，但像是被抽去了灵魂，没有归期，不知归路。

　　Lin一向优雅高贵，冰冷得像一座千年雪山，拒男人于千里之外。不是她的眼光太挑，而是如今二十出头的那些同龄男生，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生物。要么自以为成熟理智，实则幼稚可笑；要么小小年纪便染上一身的油腻，说着庸俗不堪的段子，谈吐有失风度。

　　这么对比起来，三四十岁的男人，实在是妙不可言。

　　褪去了稚气，留下的是岁月积淀的稳重、内涵与修养。这对于Lin和她那群狐朋狗友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可是当心动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像是染上毒瘾，再也戒不掉。甜蜜是美酒微醺，万念俱灰时，痛苦已在心内百转千回，不疯魔不成活。

　　色戒色戒，色难戒，情难逃。

　　Lin明知与他的际遇，保质期只有一年，时间短到像开了一场会议。Lin坐在下面，仰慕地看着Yan运筹帷幄潇洒自如，会议结束，风度翩翩，起身，离开会场，留下Lin一人独坐回想。

　　这场缘分，果真是最意外的开始，又以最潦草无声的方式做结。

　　所有的相遇都猝不及防。如果当初不是原本的上司刚好请假，Lin也不会被分到Yan的组里实习。一个月以后，Lin彻底从职场小白，变得雷厉风行，这一切归功于Yan无时无刻的温柔指导，他挽起衬衫衣袖，坐在电脑前，说着流利的英语，时不时夹杂低沉的港式粤语。

　　每天早上一上班，他先对着Lin来一句三岁小孩水平的普通话：“早上好”。Lin：“你好”，他又问：“你好吗”，Lin：“挺好的，你呢”……他们仿佛在进行普通话版李雷和韩梅梅的how are you口语对话。

　　Lin每天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办公楼，两边是摩肩接踵的高楼大厦，在阳光下闪烁着寒气逼人的璀璨。她都会想起很久以前郭敬明伤痕文学里的句子，行走的人流像下水道里的水一样，向某个终端汇入。

　　令人幸福的是，即使周围钢筋水泥再冷漠，在这颗日复一日旋转的孤独蓝色星球上，在走廊尽头的办公楼里，还有每天清晨想会去重逢的人，每一天太阳的升起都被赋予美丽的意义。

　　这座繁华而又冰冷的城市，于Lin而言，终于不再是二十二岁便鼓足勇气硬生生闯入的异乡。她噙着温热的眼泪细想，香港是她前世注定的故地。即使这样的注定，是倾城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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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n搅拌着咖啡里的糖，假装若无其事地问Yan：“你和你的妻子是如何认识的？” Yan微微一笑，说这无可奉告。一切氤氲着神秘不可捉摸的气息。Lin突然觉得咖啡很苦，加再多的糖也冲淡不了的苦涩。心像被狠狠击中，是往后每次沦陷起来的当头棒喝。

　　“是啊，无可奉告……”手上的婚戒熠熠生辉，Yan时不时摘下，又突然戴上去。这些举动曾让Lin百思不得其解。但都无所谓了，这枚戒指就像是巨大的封印，一切萌动的心思、婉转的雀跃、小心翼翼的试探与靠近，都显得拙略并且可笑。是自作多情、是徒增苦恼，不怪别人，都怪自己入戏太深……把他对自己的好，太过当真。

　　可是又何以忘却。

　　有的男人从你的生命里出现开始，他唯一的职责仅是传道授业解惑。他可以帮你未来的一步，做好理智成熟的决定；他可以在你焦头烂额的时候，霸道地回一句call me now ；他和你聊着现实中的竞争与选择，抚平你所有的失望与迷茫；他教会了你那么多人生，却唯独没有给你爱情。

　　可这些温柔，刀刀致命。

　　“他心里应该是在意我的……” Lin会如此安慰自己。

　　和他一起工作时的每分每秒，都让人拼了命的珍惜、留恋、回忆每个细节，就像一块海绵，挤干、吮干，如此反复，困顿其中。

　　陆离冷眼旁观Lin的沦陷，这美丽无情的女人，曾痛斥她高中为见某老师一面，跑满整栋教学楼的白痴之举。

　　天道好轮回，陆离微微一笑，反手抛出师太慧大师的独门问句，句句紧逼。“青涩的苹果好吃吗？不该有的爱情甜吗？”

　　“好吃呢……” Lin可怜兮兮地嚅喏着，已然无药可救。

　　突然，这女人呵呵冷笑：“怎么，你还有脸来问我？知道师太现在最恨哪种人吗？”

　　师太曾于某日深夜在朋友圈痛斥丈夫出轨，让人唏嘘。

　　这该死的女人，居然玩这招杀人诛心。陆离浑身无力功力大失，颤抖道：“你！你……你还没资格步我的后尘……！”

　　Lin仰天长啸，洋洋得意。真是好美的一张脸，好丑的一颗心。

　　陆离作为“某人过街，人人喊打”协会会长，对Lin恨铁不成钢。轩君老师成日在协会教化群里苦口婆心传道，就差拉横幅开讲座，给Lin上一节“如何与大叔关系更进一步”的班会课。

　　可Lin一如既往维持表面冰山冷漠，内心岩浆涌流的态势，连岩浆岩变质岩都堆积好几层了，她依旧不表露丝毫心意。

　　于是在实习最后一天，换来Yan的在家办公。6月27号，Lin实习的倒数第二天，临走前，Yan过来和她说，“see u tomorrow，but online.”

　　Lin想张口说什么，有好多好多话堵在心里，那又如何，有些最真挚的话，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否则，一旦强行掏出来，泪意会铺天盖地涌来。都过了掉眼泪的年纪了，再这样下去，矫情。

　　于是，Lin就这么怪着，怪他为什么有那么多non-stop meeting，为什么在她走的最后一天不在办公室，为什么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可是今晚临走前你说，See you tomorrow，明天线上还可以聊还可以“见”。

　　原来，世上最奢侈的事情，是与爱人的最后一眼。如果时间可以凝固，愿意付出余生所有，换这一刻的永恒。

　　如此这般。

　　也许以后还会再见。也许很多年以后，Lin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冷漠，但那颗冰冻的心，就这么被一个人融化了。她会记得一辈子，一个从出现到离开，自始自终都给过她美好，留下涓涓温热细流的人。

　　“最后我们还是微笑着挥手告别了。回头想想，虽然遗憾，但我们离别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see you tomorrow。”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